倒懸城市
“你知道我爲了這一天準備了多久嗎？”迪曼低下頭來，注視着何奧，沙啞着說道，“七色花攜帶的詛咒，一直流淌在家族血脈當中，它永生永世的折磨着我們，引誘我們墮落。”
幾縷無形的力量彙集在他的手心，“按照先祖的指示，我們本來不應該再用七色花許願，但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這些詛咒的侵蝕。”
何奧聽着他的話語，並沒有說話，而是握緊了手中的水晶劍。
“於是我摘下了那片花瓣，許願成爲天使的方法，”說到這，迪曼輕笑一聲，他看着何奧，“我順利成爲了天使，但那詛咒也伴隨着我，越來越強，我知道它想控制我，侵蝕我，把我變成它的傀儡。”
他的身形驟然化作流光，砸向下方的何奧。
何奧擡起水晶劍，縱身一躍，迎面撞了上去。
轟——
虛空中掀起摺疊的波紋，扭曲的空間帶着那些已經碎裂的廢墟和大地一同震盪，飛濺。
轟——
何奧的身形向後，砸在地面上。
而在他前方，迪曼緩緩的從蒼穹上落下，一步步的向着他走來。
“如果是你，你會甘心嗎？”他注視着何奧，聲音冰冷，又帶着某種悠遠的回憶，“我拜訪了所有能夠拜訪的人，從聯邦的天使，到邪神的祭司，找尋到了所有我能找到的古代典籍，甚至深入歷史，去探尋過去的秘密。”
他的步伐很輕，但每一步，都彷彿一記重錘，敲在地面上，敲在何奧的心頭。
何奧低下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水晶劍，無形的力量纏繞着這把水晶劍，將劍身掩蓋出一道又一道的‘空缺’與裂紋。
迪曼並非完全對那些無形力量失去了控制，他仍舊能調動一些殘餘的細微力量，那些力量附着在他的身上，也給他的身軀製造了增幅。
何奧收回了目光，不再注視那些空缺。
“終於，我找到了方法，找到了徹底脫離詛咒，徹底獲得自由的方法，”迪曼站在了何奧身前建築廢墟堆疊而起的山包之上，居高臨下的注視着何奧，“現在，我距離成功只差一步之遙，你爲什麼要出現在這裡，你爲什麼要阻止我？”
聽到他的這些話，何奧第一次做出了迴應，他輕笑了一聲，“看來你很痛苦？”
這聲輕笑，宛如某種刺耳的尖針，刺入了迪曼的心頭。
不過他卻並未生氣，而是低頭注視着何奧，擡起手，在食指和拇指之間，露出了一枚橄欖型的，宛如種子一般的黃色光輝球體。
“眼熟嗎？”他注視着何奧，輕聲笑道，“你猜爲什麼我到現在，在被你的毒這麼侵蝕的情況下，還有這麼強的力量？”
這光輝球體彷彿與他的身軀連成了一體，某種無形的嘶吼聲，從那球體上傳來。
一道道光輝，也不斷地從球體中溢出，沒入了他的身軀。
聽到那些嘶吼聲，何奧的面色沉了下來。
“這東西叫窺探之種，是我種在暗蜥身上的，它是我操控暗蜥的介質，同時，”迪曼繼續說道，“暗蜥屠殺的生命，都會作爲獻祭，被這顆窺探之種吸收。”
他看着何奧，嗤笑道，“也就是說，你的家人，朋友，都在這顆種子裡。”
在他說話的瞬間，何奧已經縱身而起，擡起水晶劍，斬向他的手。
但他似乎早已猜到了何奧的動作，直接用力，捏碎了手中的球體，伴隨着流散的光輝，澎湃的力量瞬間涌入他的身軀。
劇烈的嘶吼和哀鳴迴盪在整個碩大的城市當中，虛幻的流淌的鮮血和遍地的骸骨鋪滿了佈滿廢墟的大地。
浮在空中的何奧面色冰冷，彷彿沒有感情一般，立刻旋劍，劈向他的脖頸。
而迪曼也衝向在何奧的身前，無形的力量纏繞在他的指尖，“你以爲你能改我的計劃，你改變不了，即便沒有那力量的支持，我也能輕易的殺死你。”
鈧——
赤紅的水晶劍與迪曼揮出的手掌撞在一起，濺出無數流散的光輝。
一道道黃色的光輝纏繞在迪曼身上，侵入他的身軀，繼續消減着他的位格。
但即使如此，在吸收窺探之種之後，他身上依舊蔓延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很快，何奧就被他反向壓制住。
伴隨着一次次相撞，水晶劍上被抹消的區域越來越多，而漸漸的，這些抹除的區域，也開始向着何奧身上蔓延。
些許無形的傷口也伴隨着戰鬥的捉襟見肘，覆蓋上了何奧的身軀。
迪曼雖然口頭上說不依靠無形的力量也能戰勝何奧，但在每一次的攻擊中，他都在儘量多的調動那些無形的力量增幅自己，干擾何奧。
那些力量會時不時掩蓋何奧的思緒，讓他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只能依靠本能戰鬥。
咔——
伴隨着驟然一聲脆響，何奧手中的水晶劍終於在那無形力量的腐蝕下，轟然破碎。
何奧的身軀向後，踩在了一片廢墟之上。
他擡頭看了一眼天空倒懸的那一座座高樓。
這個位置，正好是他們最開始所站立的地方，城市的中心，羣星製藥大廈所在的地方。
“只要殺了你，”迪曼一步步走向何奧，一道道黃色光輝纏繞在他的身上，目光平靜的看向何奧，“這座城市自然會崩潰，而這個法陣，也自然會失去支撐。”
“是啊，”何奧看了一眼手中只剩下劍柄和一小截劍身的水晶劍，緩緩站了起來，支撐着遍佈傷口的身軀，冰冷注視着迪曼，“你來試試吧。”
迪曼面色一冷，“你也就只有嘴是硬的了。”
他擡起手，化掌爲刀，直接一掌劈向何奧的脖頸。
伴隨着美神之擁的侵蝕，他所能調動的無形力量已經非常的少，只能覆蓋着手掌邊緣的區域。
也就在這時，他面色微微一變，看向何奧，“你在外面還留下了化身？”
也就在這瞬間，何奧驟然向前，手握着手中的斷劍，一步刺出。
“不自量力，”迪曼擡起手，再次斬下，“一個連劍都被我毀掉的傢伙，還想翻起什麼風浪。”
這一次，何奧的速度，要比之前戰鬥時的速度，都快的更多。
砰——
那手掌毫不停留的斬入了何奧的身軀，撕碎了他的胸口。
但那赤紅的斷劍，也沒入了迪曼的身軀。
迪曼剛想說什麼，一股巨力就猛地二次爆發，將斷劍，連帶着劍柄，都一同刺入了迪曼的心臟。
來自戰神恩賜的力量，以及他自身的力量，的確都已經在之前的狂暴攻擊中，消耗殆盡了。
但這並不意味着他一點反擊力量都沒有了。
但這些反擊的力量，在剛剛和迪曼的對決中使用出來，肯定會被迪曼防備。
所以他只有不斷示弱，創造一個時機，才能將這力量所能達到的效果最大化。
戰鬥並不是積分制遊戲，它並不會按照誰累計造成的傷害多少，判斷勝負。
決定勝負的元素只有一個，那就是生死。
“你這個瘋子！”
迪曼試圖抽開手，掙脫何奧。
他原本以爲何奧只是在失去了理智的時候，纔會那麼瘋，沒想到恢復了理智之後，還是一樣的瘋。
但面對他的劇烈掙扎，何奧反而卻死死的將他抱緊。
那沒入迪曼胸口的劍柄在這一瞬間，驟然碎裂，化作無數流散的紅光，如同刀刃一般流入迪曼的身體，撕碎着他的身軀。
“這力量到底是什麼東西？”迪曼操控着最後的無形力量，試圖驅散那些紅光。
卻發現這些紅光比那些削去他位格的黃色光輝線條還難以撼動，“這是你的神給你的力量？”
這一次，何奧沒有回答迪曼，只是死死的抱住他，驅使着紅色的光輝在他身軀肆虐。
這些光輝最具殺傷力的部分，來自僭神的位格，何奧靠得越近，越能爲其提供增幅。
“不，我不能死！”迪曼驟烈的撕扯着何奧，狂暴的力量幾乎將何奧的身軀都撕碎，“我的詛咒還沒有解除！我努力了這麼久！我不能死在這裡！”
但何奧只是死死的抱住迪曼，一動不動。
他的目光微微擡起，看着隨着迪曼捏碎窺探之種，那瀰漫在整個城市的那些虛幻鮮血。
那些鮮血與骨骸混在一起，即便是何奧，此刻也分不清誰是誰。
古老的哀歌似乎在這幻影中響起，迴盪在這天地之間。
而在兩人的頭頂，那些原本懸浮在迪曼頭頂的無形力量，此刻正在緩緩的彙集起來，從上方灌入迪曼的身軀。
“不！！！！”
伴隨着一聲劇烈的嘶吼，澎湃的力量驟然爆發，將何奧的身軀徹底甩飛出去。
轟——
染滿鮮血的身軀將不遠處堆疊成山的廢墟撞碎。
何奧擡起頭來，看着那站立在城市中心的身影。
“不要！不要！”
迪曼擡起手，撕扯着自己的身軀，將那些覆蓋在他身軀上的無形力量都撕開。
那些原本支撐着他的無形力量，此刻卻如同一張張無形的皮膚一般，覆蓋着他的身軀，矇住了他的臉頰。
哪怕他如何用力，都無法將這些力量撕扯下來，只能看到這些力量不斷的侵入他的身軀。
最終，他的身形漸漸暗淡，如同被重塑的泥人，重新勾勒出了一道道身軀。
這身軀時而扭曲恐怖，時而纖細曼妙，彷彿未定形狀。
扭曲恐怖的威壓從這不斷變化的身軀中蔓延而出，幾乎將這顫動的大地都驟然壓平。
伴隨着這威壓的蔓延，在頭頂那繁華都市的倒影上，一道道光輝也在城市四處亮起。
不過何奧的目光沒有落在繁華都市之上，也沒有落在前方那不斷變化的身影之上，而是落在了天空的角落裡。
那裡，不知何時睜開了一隻彷彿簡筆畫的勾勒而出的眼睛，高懸於天際，靜靜的注視着這座城市的一切。
不對，那不是突然出現的眼睛，祂一直在那裡。
而在看到的那眼睛的一瞬間，劇烈的撕裂般的疼痛在何奧腦海中浮現。
一道道原本被掩蓋的‘記憶’，彷彿被撕去了遮蓋，出現在了他的大腦中。
從什麼時候開始？
從暗蜥襲城開始。
不，從總統刺殺案開始。
這隻眼睛就一直懸掛在空中，注視着他。
祂就像是旁觀者一般，高懸在天際，靜靜的注視着他所做的一切。
看着他逃生，看着他對抗暗蜥，看着他穿越荒野，抵達艾恩斯，在艾恩斯展開調查，接觸賽琳娜，接觸老局長，看着他徹底殺死暗蜥。
看着他將迪曼引入幻想之城，看着他重創迪曼。
這隻眼睛一直高懸在天空上，靜靜的注視着天空下所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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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視着何奧做的一切。
祂一直在那裡，一直在何奧的身旁。
些許冷汗從何奧染滿鮮血的身上的滲出。
他並非沒有看到這眼睛，但他從來沒有‘記住’自己曾經看到過這顆眼睛。
直到此刻，這些被掩蓋的記憶，才如同浪潮一般快速涌來。
操控記憶的天使，對自己的記憶一無所知
而伴隨着他的注視，那天空中彷彿簡筆畫所勾勒的眼睛，也終於‘移動’了起來、
它緩緩出現在了那不斷變形的身軀的頭頂，然後緩緩下墜，沒入了那身軀當中。
最終，那身軀在簡單的扭曲之後，化作了一個修長曼妙，分不清男女的模糊人形。
緩緩睜開了眼睛。
祂轉過頭來，看向了何奧。
——
艾恩斯
“上面究竟發生了什麼？”老人注視着身前的男人，突然話語一頓。
在他的視野中，眼前人身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虛幻起來。
“你這是？”他有些疑惑的問道。
“一種獻祭方法，將組成子嗣的核心物品送回到本體手上，”何奧將目光從天空中收回，長嘆一聲，注視着身前的老人，緩聲繼續道，
“按理說，獻祭了之後，我這具身體就會立刻消失，不過我現在的力量有了一點提升，對這個子嗣方法做了一些小改動，所以暫且這具身體還能存在一段時間。”
他緩聲道，“這段時間，我們來聊聊其他的吧，”
他看着老人，在老人進一步表達疑惑之前，沙啞着緩聲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