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是福,要是沒有什麼波瀾,楊小寶這輩子就跟盧巧巧在村中結婚生子,“繁衍”下一代了。什麼仕途,對於楊小寶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要不是因爲和林婉兒打賭,他才懶得去當什麼婦女主任,更不會再去當村長,每天受苦費力不說,那些繁雜的瑣事都能把人給折騰瘋了。
門兩邊貼上了對聯,大門中間貼上了“福”字,還在房檐上懸掛了兩盞大紅燈籠。村中的孩子們穿着新衣服,東家跑、西家躥的,時不時地從口袋中掏出幾個鞭炮,處處洋溢着喜氣洋洋的景象。
有錢了,腰包鼓了,誰還不想挺直着腰桿做人!
這個新年,對於蘆花村村民來說,絕對是超級大肥年。早早的,各家各戶就已經包了凍餃子,就算是天天吃,也夠吃到開春了。往年,家中養的幾頭大肥豬,這回也不全賣了,殺掉了一頭,請村中的親戚朋友都去吃飯。將酸菜、血腸、肥肉片往大鍋中一燉,這纔是地地道道的殺豬菜。
過年的這幾天,楊小寶就沒有在家吃過飯,都排到正月十五去了,幾乎是每天晚上都有人請客吃飯。喝得醉醺醺的,連第二天醒來,還有些頭腦發脹。這種生活,還真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不過,一想到再有個把月就和盧巧巧結婚了,楊小寶的心中就被幸福給填滿了,能跟巧巧在一起,這輩子還有什麼好奢求的。
過年的這幾天,都要走親戚串門子,一箱箱的水果、一掛掛的鞭炮、一盒盒的糕點,還有白酒,都是巨大的消耗品。大年初三這天,盧巧巧年前囤積的這些貨基本上就已經售空了,爲了這事兒,小寶特意去了趟鎮裡,批發了一車的貨物趕了回來。正在和牛二往下卸貨的時候,一陣汽車的喇叭聲傳來,緊接着就是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噼哩啪啦的,久久沒有停歇。
誰家放個鞭炮,有個一萬響就不錯了,哪有這麼狠的!
順着聲音望去,正是陳劍飛家放的鞭炮,而且,他家的大門口停靠了七、八輛汽車。這在蘆花村中,不亞於是一顆地雷炸響了,絕對的轟動整個村子。
牛二迷惑道:“寶爺,這是咋回事兒?怎麼來了這麼多車子。”
楊小寶瞪着眼珠子,搖頭道:“你問我,我問誰去?管他們那麼多閒事,咱們幹咱們的。”
牛二縮了縮脖子,沒敢吭聲。
就在倆人快要將這車貨卸完的時候,林德財走了過來,急道:“小寶,你還在這兒忙活什麼呢?陳榮生回來了,他現在是省裡的什麼環境保護廳的副廳長,你說這上哪兒說理去,他以前就是癟犢子一個,還不是因爲跟下放到咱們村裡的女知青有了那麼一腿,竟然爬到省裡去了。”
“陳榮生是誰?”牛二和楊小寶一樣,都不知道這個人。
這也難怪,陳榮生比林德財大十多歲,也就是在他結婚的時候回過村子一趟,那時候還沒有楊小寶和牛二呢,他們又哪裡知道陳榮生這個人。這回陳榮生回來了,陳家得勢了,會放過小寶嗎?林德財擔心的就是這個問題。牛二卻不管那麼多,愣了一愣後,又開始繼續卸貨,叉!陳榮生回來了又能怎樣?管他屁事!
林德財皺眉道:“小寶,你也別想太多了。不管怎麼說,咱們和陳家都是在一個村兒住着的,而且這次的蔬菜大棚基地的事情上,曲鳳豔和陳劍飛也起早貪黑地跟咱們大傢伙忙碌着,也
沒有看到有什麼異常。要是真的……真的欺負到了你的頭上,你能忍就忍着,千萬別亂來。”
楊小寶點點頭,什麼也沒有說。
林德財還有些擔心,又勸道:“再有個把月,你就和巧巧結婚了,陳榮生就算是再強勢又能怎麼樣?我今年都四十五了,陳榮生好像是比我大十多歲,最多兩年也就退休了……”
“哎呀,林支書和小寶都在呀?我正想去找你們呢。”陳劍飛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夾克,雙手插着褲兜,梳着分頭,邁步走了過來,臉上盡是熱情的笑容。
林德財笑道:“是陳劍飛呀!聽說你大伯回來了?”
陳劍飛點頭道:“是呀!我過來就是叫林支書和小寶,去我家吃飯的。你們可能還不知道吧?縣環保局的黃局長、縣衛生局的穆局長,還有咱們沙河鎮的楊鎮長和馮副書記,以及鎮裡的幾個領導都來了。大傢伙過去樂呵樂呵。”
林德財的心中咯噔了一下,搖頭道:“這麼多大領導都在,我還是算了,家中有事……”
楊小寶雙眼放光,從車上跳了下來,笑道:“真的?那我肯定是要去的,乾爹,你家裡能有什麼事情。走,我跟陳哥是老同學,又不是外人。”
陳劍飛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冷,連連點頭道:“是呀,是呀!走,這就跟我過去吧!”
陳家是五間紅磚大瓦房,院內地面鋪着紅磚,黑漆的鐵大門上,分別貼着秦瓊和尉遲敬德兩尊門神畫像,房檐上懸掛着兩盞大紅燈籠。再往裡面走,兩邊是院牆砌成的通道,一邊的園子中用茓子茓起來的苞米和黃豆,一邊栽種的是果樹。大院套旁邊有一口水井,院子用水泥磨平了,拾掇得乾乾淨淨。
院門口停靠着的一溜兒汽車,絕對夠顯眼,夠氣派。一羣小孩子圍着,蹦跳着,卻沒有一人敢上去偷摸兩下的。林德財連連嘆息,他就不明白了,楊小寶還來吃飯幹什麼。這明擺着的,陳劍飛是想讓楊小寶難堪,不知道在酒桌上會怎麼欺負他呢。楊小寶就跟沒有見過世面,幾百輩子都沒有走出過山溝溝的老農,看着什麼都稀奇,還在一輛紅旗吉普車上敲了兩下,吐出了一句賊土鱉的話:“陳哥,你說這車得好幾千塊錢吧?”
“哈哈!”陳劍飛大笑了兩聲,摟着楊小寶的肩膀,笑道:“小寶,連你們運菜的那輛破貨車都要幾萬塊錢,你就想幾千塊錢買這輛吉普車?你還真是幽默,這輛北京吉普最少得八萬多。”
楊小寶咂舌道:“哎呀媽呀,那得多少錢?”
站在倆人的背後,林德財像是看着怪物一樣看着楊小寶,真不明白他的心裡是咋想的,明知道是鴻門宴,還裝的跟個愣頭青似的。唉,這不是自己招罪受嘛。等走進了屋子,這氣場,氣架勢,頓時把林德財給震懾住了。
炕上坐着好幾個人,陳榮生將近六十歲了,看上去很富態,身材稍胖,頭髮稀少,跟旁邊坐着的兩個中年人親切地說笑着。不認識,但林德財也看出來了,這兩個人肯定就是縣環保局的黃局長和縣衛生局的穆局長了。至於在沙河鎮一手遮天的楊興國,和鎮黨委副書記馮源,只能是陪笑着坐在旁邊,連大氣都不敢喘息一下。那可是副廳級幹部,在他們小小的沙河鎮,跟皇帝駕臨沒有什麼區別,這是楊興國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楊小寶和林德財一走進來,陳
榮生就看到了,笑道:“小林,是你吧?”
林德財忙道:“陳老哥,咱們可是有年頭沒有見面了,您可真是越活越年輕了。”
陳榮生大笑道:“都老了,還年輕什麼,這個小夥子是……”
楊小寶微弓着身子,憨憨的道:“我叫楊小寶……”
陳榮生笑道:“我知道,你就是蘆花村的村長吧?這次回村子,我算是看到了家鄉的變化,在村民的口中,你可是相當有幹勁兒的大好青年呀!做事情千萬不能鬆懈,趁着年輕闖一闖,有敢打敢拼的精神纔對。”
楊小寶連連點頭。
沒多大會兒工夫,滿滿一大桌子的酒菜就擺滿了,徐冬梅和郝大貴也都趕了過來,坐在了席位上。十來個人擠了一張桌,除了緊張還有些拘束,還是陳榮生放得開,拉着老部下環保局的黃善,衛生局的穆守信,大口地喝着,還是家鄉的酒好喝呀!幾杯酒下肚,衆人見陳榮生沒有任何的架子,也都放開了,氣氛頓時活絡了起來。
楊小寶老老實實的坐在林德財和徐冬梅的中間,跟誰喝酒都是站起身子,畢恭畢敬地一口乾進去,有幾次手哆嗦着,連酒水都灑到了菜上,是太緊張了。這一幕,曲鳳豔看在眼中,是敢怒不敢言,陳榮生卻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又端起了酒杯,遞到了楊興國的面前,笑道:“楊鎮長,你可是沙河鎮的父母官,沙河鎮能有今天的成績,跟你的領導可是分不開的。來,我敬你一杯。”
“哎呀,這哪使得,應該我敬您纔對。”楊興國有些受寵若驚,忙站起了身子,跟陳榮生碰了一下杯子,仰脖一飲而盡。
還沒等他坐下,陳榮生又道:“楊老弟,我就這麼稱呼你了,反正咱們這兒也沒有外人。老是鎮長這麼叫着,就顯得生分了。”
楊興國連忙陪笑道:“是,是~~~”
陳榮生拍了拍坐在他身邊的陳劍飛的肩膀,笑道:“我們家小飛也高中畢業了,我本想把他弄到縣裡去,剛纔跟小黃、小穆說了,可小飛還沒有任何的人事編制,我就想麻煩楊老弟一下,看能不能讓小飛在鎮裡呆一年,然後就把他調到縣裡去了。你看這樣行不行?”
這要是跟陳榮生打好關係,對與他仕途肯定是有着莫大的幫助。楊興國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點頭道:“行呀!沒問題,鎮裡的農業水利服務站剛好缺人手,先委屈在那兒當個副站長,您後我再想辦法往上提提。”
黃善笑道:“暫時當個副站長也行,我和穆局會在縣裡給他儘快安排。在鎮裡,也就是走走形式。”
陳榮生點點頭,似笑非笑道:“小飛,還不快給幾位伯伯敬酒?”
“哎~~~”陳劍飛笑着答應着,連忙給楊興國、黃善、穆守信倒酒,又都各自敬了一杯,事情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敲定了。別說是林德財和徐冬梅了,就連馮源都不住地感慨,有才有財不如有個好親戚,他爬到鎮黨委副書記的位置,不知道費盡了多少口舌,往上遞了多少紅包。人家可倒好,只是三杯酒,就成了農業水利服務站的副站長。還就是走走形式,明天的今天,就是縣裡的紅人了。
嘆息、豔羨加嫉妒,但馮源的臉上可不敢流露出來半分,連忙端起酒杯,笑道:“恭喜陳兄弟成爲我們縣政府人事編制中的一員,以後咱們就是同事了,來,我先敬你一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