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這樣兩個趾高氣昂的兩個保安,楊小寶的身軀佝僂得更低了,忙夾起那破舊的帆布包,坐到小區對面的街道去了。這麼多年來,看楊小寶不順眼,欺負他的人多了去了,跟這樣的兩個保安較真,犯不上。
偏偏還有人不信邪,見楊小寶好欺負,連個屁都沒有放,就坐到了小區對面去,這兩個保安的氣勢頓時就上來了。再看着楊小寶的姿勢跟剛纔幾乎是沒有什麼區別,眼神還是望着小區的門口,和進出的業主,這讓他倆更是認定楊小寶是雞鳴狗盜之徒,來這兒就是踩點,晚上好來行竊。
他們的警惕心和在城裡的優越感,還有一絲絲的正義感,讓他們又跟着來到小寶的面前。其中一保安照着小寶的大腿踢了一腳,冷聲道:“小子,讓你滾遠點,你沒有聽到嗎?就你這德行也想來小區偷東西?信不信,我們哥們兒將你的腿打折了?”
楊小寶跳起來,點頭哈腰地陪笑道:“兩位大哥,我在這兒是想等個人,可不是什麼小偷,你們別誤會了。”
“找人?你找什麼人?”
“是八棟二單元302房的吳英紅,吳姐……”
“吳英紅?!”這兩個保安同時一愣,他們在這個小區裡面住着,自然是知道吳英紅是什麼人,那可是在縣政府上班的人,這個老實巴交的臭小子會跟吳英紅有關係?打死他們也不相信!八成,這臭小子就是想踩點吳家,好行竊吧?有了這種的念頭,他倆上前一把將楊小寶給抓住了,伸手來搶奪他的帆布包,大聲道:“趕緊把你的破包打開,我們要將裡面的東西倒出來,肯定是有作案工具。”
楊小寶嘆聲道:“你們這是何苦呢?都是討口飯吃……”
一保安喝道:“少廢話,我們要將你送進縣公安局……”
楊小寶抱着息事寧人的態度,跟這兩個保安過不去犯不上,偏偏他們兩個還得寸進尺,這要是進了公安局,慕雨柔還不活剝了他的屁呀?一想到這裡,楊小寶就夠心驚膽戰的,長這麼大,他還真沒怕過什麼人,慕雨柔絕對是其中一個!他晃動了兩下膀子,就這麼從兩個保安的手掌間脫離了出來,擡腿就是一腳,踹在了一個保安的小腹上。那保安悶哼了一聲,倒退了兩大步,跌坐在了地上。
剩下的一個保安頓時就懵了,楊小寶正琢磨着是不是將他的牙給敲下來,一眼就瞥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機會來了!楊小寶上前伸手抓住了這保安的手,和他撕扯了兩下,連那保安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然把楊小寶給按倒在了地上。
楊小寶掙扎着,扯着嗓子喊道:“吳姐,救我~~~”
吳英紅穿着比較樸素,卻一點都掩飾不住她那窈窕曼妙的身段和高傲、雍容的氣質,她的臉上冷冰冰的,沒有任何的表情,就像是一座冰山,感覺不到絲毫的人間煙火。對於這個冰美人兒,小區的幾個保安曾經不止一次私下裡議論過,越是冰冷的女人,其實心裡越是悶騷的,這要是能騎在她的身上,看着她逢迎地扭動着嬌軀,就算是少活幾十年也值了。
跟往常沒有什麼區別,吳英紅每天的生活都是這麼單調,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和女兒的身上。下班了,先去市場買的菜,剛剛走到小區的門口,她就聽到了這聲悽慘的叫聲,聽着有幾分陌生又有幾分熟悉。但她還是停下了腳步,順着聲音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被保
安給騎在身上痛扁着的楊小寶。
吳英紅皺了皺眉頭,厲聲道:“嗨,你們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還有沒有王法了?趕緊將人給放了。”
那保安暗暗叫苦,誰不誰放呀?是身下的這個瘋子攥着他的手,在打他自己。終於在吳英紅快走到身邊的時候,楊小寶掙扎了又掙扎,使勁了渾身的力氣,“終於”是將那保安給掀翻了,跌跌撞撞的來到了吳英紅的身邊,滿面委屈的道:“吳姐,你們城裡人怎麼這麼霸道?一見面就打我。”
那兩個保安呻吟着爬起來,辯解道:“不是,不像他說的那樣,是他造謠,我們根本就沒有打他……”
吳英紅冷聲道:“還沒有打?你以爲我們都是瞎子嗎?信不信我現在就去找到物業處,將你們給辭掉?”
那兩個保安嚇得臉色都變了,忙道:“別,別這樣,我們知道錯了。”
楊小寶也勸道:“吳姐,沒有那個必要,我沒事。他們也是混口飯吃,誰都不容易,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吧!”
吳英紅深呼吸了一口氣,點頭道:“好吧!小寶,你跟我回家,我幫你上點藥水。”
楊小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吳姐,我……我這樣去你家,不太好吧?”
“囉嗦!”丟下了這麼一句話,吳英紅擡腳就往小區裡面走,楊小寶忙緊跟上去了。剩下的那兩個保安面面相覷,但是看着楊小寶的眼神中卻充滿了感激。不管怎麼說,要不是這臭小子幫他們求情,他們連飯碗都砸了。
吳英紅的家是兩室一廳的房間,裝修得相當簡單,卻是處處充滿着溫馨的格調。入門就是客廳,左手邊擺放着沙發和茶几,淡藍色的窗簾微微低垂着,靠牆壁是一臺25寸的彩色電視機。最爲惹眼的,是電視所在的那面背景牆,整面牆壁都是書櫃,擺放着一本又一本的書籍,放得整整齊齊。旁邊還有一摞是VCD碟子,和幾件小玩意兒。
往前走幾步,右手邊是接連的兩個臥室,正對着的門廳是衛生間,左手邊是廚房。第一次登門,楊小寶將破舊的帆布包放在門口,整個人拘謹地坐在沙發上,只是屁股的邊沾着,生怕將人家的沙發墊給弄髒了。
吳英紅從臥室中拿出來藥箱,輕聲道:“小寶,你傷到哪兒了,我來幫你塗抹點藥水。”
楊小寶臉蛋通紅,雙手交叉在胸前,還有些不太好意思。
連吳英紅自己都感到奇怪,她一向對人不假以顏色,在整個縣政府,都知道這麼一個不近人情的冰美人兒。偏偏對這個老實巴交,還有幾分靦腆的楊小寶,她怎麼也無法板起臉來。自從她的老公出車禍去世,楊小寶還是第一個踏入吳家的陌生人。她是一個古板,還有幾分潔癖的女人,可看着身上滿是灰塵的楊小寶坐在沙發上,她竟然也沒有絲毫的不滿,不會……即便是已經修煉到了古井不波的地步,吳英紅還是禁不住心生漣漪,忙鎮定心神,緊繃着俏臉,皺眉道:“傷到哪兒了?是不是傷到了後背?讓吳姐看看。”
吳英紅讓楊小寶側轉身子,同時將衣服的後襟給撩了起來,只是看了一眼,她整個人就被震驚得呆住了。他……他瘦弱的身子是經歷過怎樣的痛苦煎熬,背部一道道盤根交錯的疤痕,就像是一幅不華麗、不絢爛,卻透着一股沉澱苦樸氣息的圖騰,讓她瞬間就窒息了。停頓了足足有兩分鐘,吳英紅纔算是緩過神來,
深深地吸了口氣,相比較這些傷疤,剛纔被那兩個保安打的幾道傷痕,顯得太微不足道了。
倏地,吳英紅有了一陣揪心的疼痛,眼神中也投射出來了慈母般的疼愛,比楊小寶大個十幾歲,但是女性天生就有種特有的柔情,問道:“小寶,你……你是怎麼長大的?”說完這句話後,吳英紅就後悔了,這就落入了下乘,難免會遭人誤解。
楊小寶憨憨地笑了笑,站起了身子,將那隻破舊的帆布包拿過來,靦腆的道:“吳姐,我這次來城裡給你帶來了點兒家鄉的蘑菇、老蕨菜、貓爪子、這些都是野菜,不值什麼錢的。”
吳英紅立即警惕起來,眉頭也蹙得更緊,她不希望眼前的這個青年像其他人那樣,太過於投機鑽營,就是想跟她攀上關係,藉機往上攀爬。那樣,就磨滅了他在她心中老實憨厚、淳樸的印象了。坐直了身子,吳英紅的臉色也恢復了冷靜,大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思,似若無意的問道:“小寶,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楊小寶微弓着身子,有些侷促的道:“有,是有點小事想麻煩吳姐……”
“哦?什麼事情,你說吧!”吳英紅的眼神愈加的冰冷,算是她看走了眼,又是一個青年被社會的大染缸給污染了。
渾然沒有注意到吳英紅的異樣,楊小寶的眼神中充滿着炙熱的光彩,有些興奮的道:“吳姐,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我現在是沙河鎮蘆花村的村長了,我對當官什麼的沒有太大的興趣,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志向,可我們那兒窮啊!村民們幾乎是都沒有怎麼上過學,將希望都寄託在了我的身上,想讓我領着大傢伙發家致富。唉,我也就是一個高中畢業,沒有什麼社會經驗的小青年,又哪裡有什麼本事。我想了好多天了,就想上吳姐這兒來取經,吳姐在縣政府上班,肯定對於農村的經濟發展有一定的瞭解,我想讓吳姐幫我指點迷津……要是,我們蘆花村村民能夠摘掉貧窮的帽子,等來年二月二,我一定給你送來一隻親自烤燎的豬頭。”
“啊?”吳英紅是怎麼也沒有想到楊小寶來找她是這種事情,再聽到最後面的一句話,緊繃着的臉終於忍俊不住,“噗哧”下露出了笑容。她在縣政府工作的這幾年,什麼樣的人沒有經歷過?送錢的,送高檔化妝品,送健身卡的……五花八門,反正是送什麼樣的禮品都有,都是極盡地想跟她套近乎。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還有人送豬頭的,真是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她的心中還是挺高興的,眼神中透着幾分愧疚,輕鬆的笑道:“我怎麼幫你呀?還上我這兒來取經。”
楊小寶滿臉的虔誠,很是老實的道:“在我的眼中,吳姐就是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
“行了,行了,少來拍我的馬屁。”吳英紅擺擺手,可能是覺得“馬屁”這個字眼兒不太文雅,面頰微紅,略微沉吟了一下,讓楊小寶明天白天去縣政府找她,她有個縣農科所的同學,問問那同學有沒有這方面的路子。晚上,她也查找下這方面的資料。
楊小寶忙不迭地答應着,等到退出來,舒服地抽了口煙,直感到祖國山河一片美好!連帶着那兩個保安再看着這個近乎於妖孽般的老實青年,都是滿面堆笑,跟剛纔的勢利,簡直是判若兩人。
吳英紅站在窗口,望着楊小寶,似笑非笑道:“這小子蠻有意思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