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她,臉上有淡淡的光。皮膚柔嫩細膩,眼晴微微地垂着,真是美麗。蘇武低下頭來,在她臉上 輕輕一吻。
琴音一驚,擡起頭來,嬌羞地笑着,又很快地低下頭去。
蘇武心裡涌起柔柔的情意,伸出兩隻手來將琴音摟在懷裡。緊緊擁着。琴音沒有動,任他摟着。竟平靜 得如同是坐在一尊雕像的懷裡。
“琴音,”月色迷濛,蘇武有些沉醉。
“嗯。”琴音應着,迷茫地擡頭望着天上那輪圓月。
蘇武低下頭來親她的耳畔:“我們結婚吧?”
“結婚?”琴音坐起來,怔怔地看着蘇武。
他的眼晴在月光下閃着光,臉上漾着笑:“是啊,我們談了快四年了,結婚吧,讓我來好好照顧你。”
“我要好好想一想。”琴音慌亂起來。蘇武笑着:“當然要好好想一想才能答應。這是人生大事,我會 隆重地來求婚。”他又摟過琴音,輕輕地吻她。琴音站着,身子卻微微地抖起來,
蘇武放開她,拍一拍她。他的小女友,被曾經的疾病禁錮了二十多年,連接吻,都不熟悉,會微微地發 抖。沒關係,他也生疏,他們一起,好好學習。
把蘇武送走,琴音的心頭一片混亂。要結婚嗎?就這樣結婚了?四年了,畢竟也不短了。結婚,再正常 不過了。可是,爲什麼她高興不起來?
蘇武是說到做到的人。婚姻不是兒戲。他果然帶着厚禮來求婚了。鍾媽媽眉開眼笑。一切,順理成章就 定下來。琴音矛盾地坐着。蘇武是真誠的。生病前無微不至地關照,她休養時的兩年裡不離不棄,她回來後 的相依相伴。他是真心愛她的,他一定會是一個好丈夫。
琴音感激他,他在她最需要關心的時候給過她愛啊。沒有他,也許她並不能熬過外婆過世那兩年寂寞的 日子。現在她健康了,如果說沒有愛,那就是她的問題。她不能這樣負他。
婚禮要訂在什麼時候?鍾媽媽和阿蘇在商量。這輩子就這樣了吧。結了婚,安穩踏實地過日子。身邊, 有這個可靠又愛她的男人。琴音於是說擡了:“要不訂在三月吧,春暖花開,萬物復甦,會是結婚的……好 季節。”
這話說得有些勉強。但琴音的意見當然就是板上訂釘。鍾媽媽笑昧眯地樂:“還有好幾個月呢,也好, 可以慢慢準備。”
琴音在樓上,目送阿蘇的車離開。心裡卻覺得像吊了一塊鉛。沉甸甸地,壓抑得她想哭。不應該這樣啊 。她要結婚了,她怎麼快樂不起來?究竟是哪裡不對?笑竟是哪裡出了岔子?
琴音給阿錦打電話。她們一起去逛過幾次街。吃過飯,琴音目前,也只有她這樣一個朋友,可以拉着談 一談心事。
“怎麼了,丫頭?” 阿錦在那邊大咧咧地,聽出她聲音的沉悶。
“我想見你。”琴音聽見她響亮的聲音,眼淚都要出來了。她鬱悶。她真的不知道究竟有什麼不對。找 一個人傾訴,比自己沉沉地被壓着要好。
“我現在好忙,明天行不行?我把哲哲送去外婆家,可以陪你一整天。”阿錦在電話那邊哄她。
第二天上午,琴音在阿錦的陪伴下,先到商店血拼,買了一堆的衣服,左一袋右一袋,兩個人都拎不下 了。
“你不要告訴我你中了伍佰萬。”阿錦打趣她。兩個人一起到勝必克吃午飯。琴音要了一個巨克拉薩和 一杯雪柳汗,又要了兩個大雞腿,狂啃濫吃。
阿錦被她這不要命的吃法嚇着了,拉着她的手:“你不能這麼變相折磨自己,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
“我要結婚了。”琴音喝着帶白泡泡的雪柳汁,瞪着阿錦。
“要結婚了,那不是好事兒嗎?”阿錦放開了她,笑起來。“和你的沒有太多感覺的阿蘇?”
琴音鬱悶地點頭。“我也願意和他結婚,畢竟在一起四年了,他樣樣周到,對我好到沒得挑。結婚,總 是遲早的事情。可是,我不知道爲什麼,就是開心不起來。我悶得慌。心裡怪怪地難受。”
“也許是結婚恐懼症?”阿錦幫她分析:“也許你以爲自己對阿蘇沒有感覺,可是其實你非常喜歡他的 。現在要結婚了,要修成正果了,反而很擔心,生怕失去這場婚禮,”說到這裡,阿錦有些惆悵,拿起可樂 來喝,悶了一會兒,又擡起頭:“所以你才這樣不開心,不快樂?”
“會這樣嗎?”琴音看着她。
“當然會。”阿錦的臉色黯下去:“我曾經有一個朋友,因爲太愛了,在快要舉行婚禮的前一週,因爲 太在乎,太害怕失去,傻到寧願失去自己的生命,也不要承受失去愛人的痛苦。”她望向窗外,眼眶紅了。 阿京,阿京,離開得那樣突然。因爲那時候正在生孩子。她連阿京的最後一程都沒有去送。知道的時候,事 情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
琴音輕輕搖她的手:“對不起。讓你傷感了。”
阿錦笑笑,“過去很久了。可是一直爲我的朋友不值。真的好傻啊。她的一輩子過得太辛苦。唉。不說 了。”
她悶下頭來吃飯,一會兒又想起來,問:“幾月份,酒店訂了嗎?”
“還早呢,我想訂在三月。酒店還沒想好要訂哪裡呢。”
“那我介紹你一家啊。吃過飯一起去看。”阿錦笑着:“三年前我在那兒結的婚,你看,現在順風順水 ,孩子也健康,是個風水寶地呢,去那兒,一定沒錯的。”
去看看也好。多一個地兒,多一個選擇。更何況,如果婚後,還能活得像阿錦這樣快樂,那多好啊。於 是,吃過午飯,兩人將東西寄存了,挽着手去阿錦以前結婚的那家酒店。
並不是很遠,穿過幾個路口,便到了。酒店生意極好,門口停了好幾張機場的大巴,大廳裡擠滿了人。 還有些客人怒氣沖天,兩人有些好奇,停下來聽了一聽,原來是機場因爲飛機故障,耽誤了一批客人的行程 ,必須明天才能起飛。於是把客人全用大巴拉到這家協議酒店來住宿一晚。有客人正在吵着要補償。電梯口 也站滿了等着住入房間的旅客。
“我們走樓梯吧。就在四樓,不用爬太高。”阿錦建議。
琴音看看人羣擁擠的大廳,自然是點頭不迭。於是兩人從安全梯上樓。樓道里是聲控燈。好在阿錦的高 跟鞋響得很,燈一熄,便又被她響亮的腳步聲踏響。
琴音從一踏進安全梯就覺得心跳得厲害。哪裡不對,她好像來過。曾經來過。那麼熟悉。
走到二樓的時候,琴音看到旁邊有個小門。她停了一下。阿錦被她拉住,腳步聲一頓,燈又熄了。突然 的黑暗中,琴音只覺得頭痛得厲害。一個吻,一個深沉得快要令人窒息的吻在她的腦海裡浮現。
“啊。”琴音叫出聲來,捂着頭蹲到地上。只覺得天旋地轉,劇痛中,整個腦子裡,發瘋般迴旋着一個 似乎要天長地久的親吻。溫熱柔軟又霸道的嘴脣,在黑暗中猛然襲上來。那樣猛烈,卻又那樣甜蜜,瘋狂地 索取,想要表達炙到燙手的愛……
不!不!琴音下意識想要抗拒這種莫名的幻覺,頭更痛更暈,她幾乎要滾下樓梯去。阿錦在一邊嚇得不 清,一個手死死拉着她,另一隻手撐在牆壁上,叫出聲來:“快來人,有人嗎?救命啊!”
這尖利的叫聲刺入琴音的耳膜,琴音忽然覺得頭腦裡的幻象沉澱下去。頭立刻沒有那麼痛,也不再暈。 她艱難地站起來,聽到了阿錦的叫聲,酒店保安已經衝進來四五個人,驚詫地看着她們。
“你怎麼了?琴音?怎麼了?你嚇死我了!”阿錦顧不得道歉和解說,扶着琴音一邊下樓一邊不停地問 。
“我不知道。我就是頭痛。痛得快暈過去。”琴音痛苦的搖頭。腦子裡更加混亂。那個吻,那麼清晰真 切熱烈的一個吻!
“我送你去撿查好不好?別拖出什麼病來。”阿錦擔心得不行。臉色還發白,沒有恢復過來。
“不用了,我想回家。”琴音虛弱地在街邊坐下來。那麼真切。那一定是曾經發生過的。誰在吻她?是 誰?她一定要弄清楚,她的記憶裡,究竟埋着怎樣的往事?她的惆悵和不安,是不是和那個吻有關?那樣一 個吻。那樣一個吻!琴音忽然明白,那個吻,一定和愛有關!那纔是愛,熱烈真摯,互相渴求,又互相沉醉 。
“我送你回去。”阿錦擔心她,準備站到路邊打車。電話又響起來。她接起來。
“平子?”
“發燒了?你先用溫水擦擦。我馬上回來。嗯,太好了,你叫他過來必勝克這裡,對,我有個朋友,讓 他幫我送回家。我正不放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