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瑟,雨寒涼。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應該是,我就在你的身邊,你卻不認識我!
她再也找不回來了吧,真的找不回來了吧?
琴音悄無聲息地搬離了小區。她的眼淚都流乾了。她算是盡力了吧?既然用盡了辦法,都不能再找回來 ,那就放手吧。
心灰意冷地收拾了行囊,琴音暫住在酒店,開始準備回美國的事宜。
雖然是遙遠的距離,要離開是簡單的事情。打電話,訂機票,幾乎是幾分鐘就訂好了。琴音坐在房間裡發 呆。就這樣走了,從此,真的像失憶一樣,永遠忘記這裡的一切?早知道是這樣,當初何必苦苦地回憶起來 ?沒有路安,沒有阿京,她的生活,也許會比現在快樂吧?
她不是不努力,可是,如果沒有迴應,就是烈火,最終也會被冷雨澆熄。
可是,不捨,不捨,也不甘,真的不甘啊。
要去美國的前一天,琴音再忍不住,早早地來到小區。路安的房門緊閉着。琴音在樓道里徘徊,在阿京 的門前站住。這裡曾是她的家。她度過了許多美妙的日日夜夜。現在,終於要離開了。琴音在阿京的門前放 下一顆心。一顆七彩的完美的陶心。她在橙江的時候去陶吧做的。現在,留在身邊已經沒有用了。
下樓出來,走了不遠,琴音看到路安在小道上跑步,滿頭大汗地往回跑。他以前從來不會早上出來跑步 。琴音站在樹陰後開始心痛;他要開始新的生活了嗎?
路安上了樓,琴音控制不了自己,悄悄地尾隨了上去。
路安沒有直接去開門,他上了樓,神色沉鬱下來,彷彿是習慣的動作,慢慢地走到阿京的門前。扶着門 把,靜靜地站着。阿京。我一直在這兒。你在哪兒?
他低下頭來,意外地看到了地上的陶心。
路安蹲下來,手指顫抖着撿起來。
他伸手從胸前的衣袋中掏出一東西來。琴音遠遠看着,那是另一顆陶心,她送給他的,那顆不完美的陶 心!
路安將兩顆心擺在一起,在門口頹然坐下,開始無聲地流淚。
阿京走了,琴音也走了。一切,都像一場夢。只剩下他,孤零零坐在這裡。這顆完整的心,從哪裡來的 ?現在,他還有一顆完整的心嗎?
琴音在轉角看着路安,看他悄無聲息地流淚。她掩面,和他一起無聲地痛哭,哭那回不來的昨天,也哭 兩個人再也無法面對的明天。
愛情,真的是天上的雲,落下來,就變成淚雨嗎?
……
路安在地上靜靜坐了很久。路子善回川城了。他爲琴音離開的事,遷怒於路安。卻又不忍心責備癡心的 侄子。一氣之下,也只有遠走高飛。眼不見爲淨。
走了。都走了。也好,這世界,落了一個清靜。
路安將兩個陶心拾起來,放進口袋裡。
也許,他也該走了。帶着回憶與傷痛離開。永遠都不再回來。
想要進門的路安猛地站住了,回過頭,順着細細的吸氣聲,看到了轉角的哀哀望着他的琴音。
她的眼睛紅得像桃子。這個女人。自從離開了東子山以後,再見到了,似乎沒有哪一次不是哭得梨花帶 雨。他有那麼可惡嗎?他欺負她欺負到這種地步?是她無聊還是他過分?
怒火在路安的心裡升騰。他真的生氣,爲琴音不屈的糾纏和奇怪的方式,也爲這莫名難受的折磨。
他大踏步邁過去,將兩顆心掏出來,走到琴音面前,惡狠狠問:“這也是你放的?”
琴音被他氣勢洶洶的樣子嚇到。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會這樣生氣,她的記憶裡,他從來都是溫文爾雅,永 遠都對她千依百順,像捧在手裡的珍珠。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兇她。
琴音怯怯地點頭。
她想幹什麼?她究竟在做什麼?她閒極無聊,用這樣奇怪的方式來吸引他?路安咬牙,幾乎想將琴音掐 死在面前。他伸出手來,狠狠地按住她的肩膀,狠命地搖着她,像頭髮怒的獅子一樣怒吼:“你喜歡我是不 是?你想追我是不是?沒有關係,我不拒絕別人的喜歡,可是,你能不能正常一些,你可不可以有自己的方 式?你爲什麼要模仿阿京?你這樣無聊,存心來折磨我嗎?”
琴音被他搖得頭暈腦脹,眼淚流下來,不顧一切地大聲哭叫起來:“我一直愛你,安子,我沒有模仿, 我就是阿京,我就是她,我怎麼能用其它的方式?我就是她,我就是她啊。”
“你胡說!”路安放開她,衝着她吼,又痛苦地搖頭:“怎麼可能?從頭到腳,你都是另一個女人,你 是琴音,你怎麼可能是阿京?”他痛苦地轉身,不再理琴音,低着頭進門,步履蹣跚,彷彿突然變老了。
琴音望着他的背影,站在轉角痛哭,他讓她用自己的方式愛他,不要模仿阿京。他一直以爲她在模仿嗎 ?她就是阿京啊。她當然只能用阿京的方式來愛他。他們怎麼會陷入這樣的怪圈?阿京,那個曾經的過去, 反而成了他們之間再也推不開的阻攔嗎?
琴音擦乾眼淚,走到門前,把臉緊緊地貼在冰涼的門上。她真的捨不得走,裡面,有那個心愛的男人啊 。不管他怎樣誤解她,她都一如既往地愛他。
只是一牆之隔啊。他們的距離,真的變得那麼遙遠嗎?
路安衝進房間,心裡像放了一團亂糟糟的棉絮,堵得他喘不過氣來。身邊像有無數的蜘蛛絲在纏繞着, 看不見摸不着,卻越繞越緊。
她到底是誰?她怎麼會知道那麼多,他們的往事?
他跑步跑出一身臭汗,剛剛又被這樣的刺激和生氣折磨。回到房間裡,人就像虛脫了一樣,搖搖欲墜。
洗個澡吧。然後悶頭睡一覺。明天,夢就醒了。
他到浴室放水,把自己泡在溫熱的水裡,讓噴頭的水重重地狠狠噴灑在臉上和身上。
她說她就是阿京。怎麼可能?阿京的骨灰,是他親手捧着放進陵園的。可是,如果不是,她怎麼知道那 麼多?她怎麼能做出一模一樣顏色的陶心?
路安從水裡站起來,打開冷水龍頭,用冰涼的水不停地澆臉。是他瘋了,還是愛的世界亂了?
琴音在門口站了很久很久,久得像站了一個世紀。
最後一次吧。最後一次,讓她再鼓起勇氣嘗試一次吧。她一定要無悔地離開。
如果再被拒絕,她不會痛苦,她馬上就要走了,坐上飛機,離開這裡,在異國他鄉,孤老終身,或者隨 便嫁給什麼人。遮掩了心門,平平靜靜,沒有快樂和念想,平平凡凡,如大火燃燒過後的落在地上的黑色煙 塵一樣,沉默地過一輩子。
就這一次!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