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的媽媽嚇了一大跳，臉上瞬間堆滿了尷尬和歉意，慌忙彎下腰一把捂住兒子的嘴：
“噓！胡說什麼呢！不準指着別人，沒禮貌！”
她一邊低聲教訓兒子，一邊連忙對着白淺淺和陳舟的方向點頭哈腰地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小孩子不懂事，瞎說話，請別介意……”
小男孩被媽媽捂住嘴，還在“唔唔”地掙扎，大眼睛裡充滿了求知慾和困惑。
他顯然不明白媽媽爲什麼說自己是在“瞎說”，姐姐的眼睛明明是白色的呀！
白淺淺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迴應，只想趕緊隱形消失。她幾乎把腦袋埋進了胸口。
就在這時，一隻手輕輕搭在了她的後背上，帶着安撫的暖意。
是陳舟。
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跡地將身體擋在了白淺淺和大驚小怪的小男孩之間。
他臉上沒什麼惱怒，反而帶着溫和的笑意，看向那個還在掙扎的小男孩，也看向一臉歉意的媽媽。
“沒關係，他很可愛。”
陳舟先對那位媽媽笑了笑，然後彎下腰，對小男孩眨眨眼，壓低了聲音，彷彿在分享一個天大的秘密：
“小弟弟，姐姐不是神仙哦。這叫Cosplay，就是扮演動畫片裡很厲害的角色，就像你喜歡的奧特曼一樣。”
“姐姐現在扮演的是一個叫‘雛田’的忍者，她有一雙能看透敵人的‘白眼’，是她的超能力！很酷吧？”
小男孩一聽“超能力”、“忍者”這些詞，眼睛裡的困惑瞬間被更大的驚喜和崇拜取代了！
他用力掰開媽媽捂着自己嘴的手，小聲又激動地追問：
“真的嗎？姐姐真的會白眼超能力嗎？”
白淺淺聽到陳舟的解釋，羞赧感奇異地消退了一些。
她微微側過頭，看到那個小男孩純真又充滿信任的眼神，心中的窘迫被一絲暖暖的柔軟取代。
她輕輕吸了口氣，頂着通紅的臉，對着小男孩點了點頭，雖然幅度很小，眼神也還有些閃躲，但至少是迴應了。
陳舟對她悄悄豎起一個大拇指，表示鼓勵。
小男孩的媽媽看到兒子被安撫住了，不再“亂說話”，而且氣氛明顯緩和下來，大大鬆了口氣：
“真是不好意思……妹妹真漂亮，扮得真像。”
她最後這句真誠的誇讚，讓白淺淺的臉頰又紅了幾分。
“走吧小宇，我們該回家了。”
年輕媽媽拉着還在一步三回頭的小男孩匆匆離開。
店員也收回了目光，繼續整理貨架。
空氣彷彿一下子輕鬆了。
白淺淺長長地舒了口氣，感覺手腳都有些發軟。
陳舟拿起兩瓶礦泉水，又挑了兩個麪包，走到收銀臺前結賬，回頭低聲笑着問她：
“嚇到了？”
白淺淺趕緊跟過去，臉紅紅地點點頭，聲音還是很小：
“……嗯，感……感覺有點尷尬。”
“小孩子嘛，天真。”
陳舟付了錢，把一瓶礦泉水遞給她：
“拿着吧雛田小姐，補充點水分。”
她接過東西，小小聲地說：
“……謝謝。”
走出便利店的門，溫暖的陽光重新灑在身上。
陳舟打了個滴滴，然後站在鐵門前看着白淺淺。
其實他在知道白淺淺的家庭背景後，一直有些疑惑她的性子。
按道理來說，像這種富裕家庭的女兒，不說活潑，至少也是文靜的。
但白淺淺卻過於內向了，同白母的熱情形成鮮明對比。
思來想去，陳舟不由問道：
“淺淺，我看你有點小結巴，這是天生的還是後來有的？”
白淺淺像是被這突然的問題戳中了開關，身體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她沒有立刻回答，那雙被白色美瞳覆蓋的瞳孔緩緩垂了下去。
過了好幾秒，就在陳舟以爲她不會回答，準備說點別的岔開話題時，她才用氣若游絲般的聲音開了口：
“……”
“不……不是天生的，是……是我小學的事……”
陳舟立刻安靜下來，耐心地等待着，沒有催促。
白淺淺的目光落在人行道旁的草地上，彷彿這樣能讓她不那麼緊張：
“四年……級的時候……有一次……下很大雨。”
她的語速極慢，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往外擠：
“放學……爸媽都忙，爺爺……來接我……”
提到爺爺，她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哽咽，眼圈微微泛紅：
“過馬路……雨太大了，我……我追一隻狗狗竄了出去，司……司機沒看清……我跑太快……爺爺……把我推開了……”
她斷斷續續地說到這裡，猛然停住了，似乎在強忍着巨大的痛苦：
“我……沒事，只……只是摔了一跤，磕……磕到了腦袋，但……但我爺爺卻……”
後面的敘述變得極其模糊且破碎，像是一張被撕扯得不成樣子的畫。
“……然後就……就這樣了……說……說話會……會這樣……”
她省略了很多，最後用盡力氣吐出一句，然後徹底把頭埋了下去，神情被巨大的悲傷所掩蓋。
空氣中瀰漫着一種沉重的靜默。
陳舟看着她瞬間變得脆弱無比的模樣，胸口像是被什麼狠狠攥了一下。
雖然白淺淺省略了很多，但他還是從她的話語中勾勒出來了事情的輪廓。
那場雨中的車禍，那個爲了救她而去世的爺爺，她自己承受的撞擊和後來的病痛……
這一切的創傷，最終具象化在了她如今每一次開口的掙扎裡。
她的結巴不是別的，而是恐懼，是自責，是那道被永久刻在身體和精神上的傷痕。
“抱歉……”
陳舟的聲音低沉了下來，帶着前所未有的鄭重和柔軟：
“我……我不該突然問這個。”
他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在無意中揭開了多麼深的一道口子。
白淺淺輕輕搖了搖頭，幅度很小。
她沒有擡頭，只是擡手，用指尖飛快地擦了一下眼角。
就在這時，陳舟的手機響了。
是他叫的網約車到了。
“車到了。”
他輕聲說，然後拍着白淺淺的肩膀：
“你爺爺在天上看着你，肯定也希望你開開心心的。”
她再次揩拭了一下眼角的眼淚，然後笑着擡起頭：
“謝謝……”
網約車司機按了下喇叭，示意他們上車。
陳舟深吸了口氣，決定放棄任何多餘的言語，只是輕聲道：
“先上車吧。”
他率先打開後車門，側身讓開。
白淺淺挪動腳步，坐了進去。
司機透過後視鏡瞥了他們一眼，似乎感覺到氣氛不對，也識趣地沒有搭話。
車子平穩行駛。
陳舟也沒再試圖打破沉默，只是偶爾用餘光留意着她。
但白淺淺卻壓下心頭的悲傷，主動笑着跟陳舟說道：
“我……我爺爺很好很好的，他……他手很巧，會……會用竹篾編小蜻蜓，還……還有小鳥……”
她斷斷續續地說道：
“他……他給我做了個小板凳，就……放在老家院子裡的葡萄架下，一到夏天……他就坐……坐在那……給我……搖蒲扇……”
陳舟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最後只說了一句：
“他……一定是位很好的爺爺。”
白淺淺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的目光飄向窗外，彷彿想在那飛逝而過的城市風景中，尋找那個遙遠葡萄架下的身影。
……
沒過多久，司機提醒道：
“到了！”
兩人走下車，看着遠處的喧鬧的會展，不由微微張大了嘴巴。
熱鬧，實在是太熱鬧了！
巨大的展館門楣上懸掛着醒目的“夏季動漫嘉年華”主題海報，門口站着或威嚴或搞怪的大型動漫模型。
目光所及，有手持法杖的魔法少女，有揹負羽翼的天使惡魔，有身穿盔甲的騎士武士，還有將臉塗成小丑的 Joker……
當然，也少不了幾個扛着長焦相機的“老法師”。
看着攝影師往擦邊coser的**一頓猛拍，陳舟便不禁點頭。
攝影好啊，攝影得學。
君不見鹹魚上一搜二手相機，文案全都是：
“不小心女模特懷孕了，急需用錢急出！”
每次刷到類似的文案，陳舟都無語了：
拍完就不能放她回去嗎？
就非得拍中學，拍中幹，活該沒錢打胎。
要是換成他就不一樣了。
他知道戴。
看着如此喧鬧的場景，白淺淺不由後退了一步，喃喃道：
“好……好多人啊！”
感覺到她有點社恐，陳舟自然地牽起她的手，笑着說道：
“走吧，跟着我，沒事的。”
白淺淺臉紅了一瞬，而後乖巧點頭。
進入會展中心的瞬間，不少視線投了過來。
佐助跟雛田的搭配，在漫展上還是少見。
畢竟雛田的官配是鳴人，佐助的官配是小櫻。
現在佐助跟雛田手牽手走在一起，這不是牛頭人還能是什麼？
不過就在兩人準備往裡面深入時，卻發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這倆毛裡毛糙的傢伙正一臉癡漢樣，四處尋找着露溝美女和長腿美女。
他們一邊望還一邊交流道：
“哇塞！不愧是瑩蟲漫展，妹子真正啊！”
“我要是個coser就好了，聽說這種漫展圈都挺亂的。”
“艾呀，梅事的，你儘管亂去吧，到時候滿身紅疹子就搞笑了。”
“我要是得了艾滋，那我就不得不剛你了星倫！”
周星倫呵呵笑道：
“你還是剛肘子去吧，他有白癜風，還是個異域純情小奶貓呢。”
李斌假裝嘔吐樣：
“嘔~你真踏馬噁心！不過話說回來，咱們偷偷來漫展不叫他，真的好嗎？”
周星倫擺擺手道：
“叫他幹啥啊？他現在還有時間跟我們出來玩？那麼多妹子要陪，一晚幾個億的生意呢！”
李斌哀嘆道：
“他再也不是曾經的肘子了！”
兩人對話間，就在他們身旁偷聽的陳舟緩緩抽了抽嘴角。
而他身後的白淺淺更是略顯緊張起來。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在這裡居然還能碰上班上熟人。
要是被這兩貨看到他們此時的裝扮，那明天他跟白淺淺牽手逛漫展的事情，全學校就知道了。
他倆的嘴，就跟那被大風車旋過的菊花一樣，一點兜不住屁。
如此想着，陳舟尋思還是跟他們保持距離比較好，便拉着白淺淺往另一頭走去。
但不曾想李斌這傢伙，在看到陳舟cos的佐助之後，卻瞬間兩眼發光，朝着周星倫喊道：
“臥槽！這個佐助cos得真像啊！你看看這氣質，完全是佐助本助！”
周星倫也看着陳舟，點頭評價道：
“確實帥啊，無論是身材還是氣質，都是一比一還原！只是不知爲何，感覺這身形有點熟悉……”
李斌翻了個白眼：
“是個人你都覺得熟！”
說着，他便掏出手機，連忙追上陳舟：
“老師老師，你這佐助也太還原了，我能跟你合個影嗎？”
陳舟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沉着嗓音說道：
“嗯，可以的。”
聞言，李斌大喜過望，連忙舉起手機按下快門。
完成合影后，他興奮地回到周星倫身邊，給他展示剛纔的合影：
“你瞅瞅，這佐助帥不帥？”
周星倫抻着脖子看過去，細細鑑賞着佐助和後面縮着腦袋的日向雛田：
“不是，這怎麼有點像陳舟跟白淺淺啊？”
周星倫不說還好，一說李斌也覺得剛纔兩人有些相像。
回過神來的李斌臥槽一聲，說道：
“星倫，肘子這傢伙不會揹着我們跟白總約會吧？”
周星倫也是羨慕嫉妒恨：
“這小子，揹着我們逛漫展也就算了，居然還拉上咱們小組的組花，這簡直不可原諒！”
李斌也氣氛道：
“對，不可原諒！”
周星倫目光如炬，朝剛纔兩人的位置喊道：
“陳舟！別以爲我們不知道是你……”
話音未落，兩人面面相覷。
李斌呢喃道：
“奶奶的，人呢？”
此時，距離兩人七八十米遠的地方，陳舟鬆開白淺淺的手。
白淺淺心有餘悸地往後看了眼，拍了拍胸口，平復氣息。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不禁笑出了聲。
白淺淺臉色紅潤，眼中波光閃動地看着陳舟：
“還……還好有你，要……要不然就被他們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