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雨君平日裡最不喜歡別人將他的姓氏誤認爲是“飛雨”,眼下姜如淨不僅一直犯他這個忌諱,還一口一個“老賊”,直叫得他不太高興。
當下他便皺了眉,道:“既如此,我便將他們全都殺了,再帶人殺上鈞天劍宗去,滅了他滿門,你便只得一個選擇了。”說罷,伸手便拔出身後闊劍,對另外三名魔修喝道:“退下!”
涂姓魔女一聲嬌笑,收了法器,道:“少主終於要親自出手了!”
另兩人也朗聲而笑,似是對飛雨君的出手很期待。
鈞天劍宗衆弟子察覺困陣已解,卻未曾敢放鬆分毫,無需莫如凜下令,便自動結了個防守劍陣,莫如凜一個閃身擋在衆弟子前方,長劍直指飛雨君。
他語氣沉沉,“我等敬重前輩道行深厚,前輩卻一再與我等爲難,既如此,貧道也只能得罪了。”說罷清喝一聲,劍尖化出千萬道清光,朝着飛雨君呼嘯而去,並且巧妙地避開了姜如淨的位置。
飛雨君輕輕一笑,一掌推出,黃光乍放,形成一道光幕,莫如凜那萬千清光刺入光幕,竟被吸納進光幕之中,悄無聲息地匿跡了。
飛雨君朗聲而笑,“還給你!”便一揮手,頃刻間黃幕上生出萬千清光,竟是方纔比吸納進去的清光,又循着來時蹤跡向着莫如凜及身後一衆弟子而去。
涂姓魔女在旁邊搖了搖頭,嬌聲笑道:“少主還是這般仁慈!這天零幕能將吸納之力成百倍地反擊回去,少主卻只是原番奉回。你們可真走運!”她眼波流轉,眸中戲謔盈盈。
莫如凜那一招,換做“碧海清光式”,威力巨大,無孔不入,卻叫飛雨君一招輕輕化解,而莫如凜和一衆弟子接這一招時,就沒有飛雨君那般輕鬆了,甚至有兩名弟子見了血。
可沒等衆人反應過來,就見飛雨君手中闊劍往前一立,刺入土地三分,他回眸望向姜如淨,“瞧好了,我魔門功法,遠勝他道門千萬倍!”說着,眼中金光凝聚,回身拔劍一躍而起。
那一日,天朗氣清,烈陽高照,所有人便看見那縱身而起的人影與烈日金芒重合在一起,耀目刺眼,不可敵之!
鈞天劍宗衆人在飛雨君的碾壓下,傷勢頗爲慘烈,他每出一招,便回首問姜如淨一句:“是鈞天劍宗,還是入我魔門?”
姜如淨見師兄師姐們渾身是傷,心下顫抖得厲害,卻始終咬牙道:“鈞天劍宗!”
莫如凜心下寬慰,鈞天劍宗衆人面上也是一鬆。
自八百多年前一戰,道門凋零,魔門崛起,人才均被魔門招攬吸納而去,道門元氣大傷又無法從魔門手中搶過人才,始終處於極大的劣勢。
八百年來,道門已經沒有出過一個能說上話的角色了。唯有鈞天劍宗的莫如凜,還能算得上半個英才傑俊,這也是爲何姜如淨的師尊與宗門上層均要隱瞞姜如淨的存在、不敢讓他隨意出行世間的原因——生怕被魔門得知後,非滅即搶。
那一衆弟子雖不認識姜如淨,但卻認定他若是進了宗門,必是宗門復興的希望。
道門已經沉寂太久、受壓太久了。
飛雨君輕笑,“死腦筋!”也不知是罵鈞天劍宗衆人,還是罵姜如淨。他揮劍又是一擊,劍意縱橫,直刺入莫如凜丹田。
“不要!”姜如淨面色瞬間變得驚恐。
“師兄!”一衆弟子也驚聲呼道。
拿到輕靈的金色劍意,竄入了莫如凜丹田之中,直逼那顆混元的金丹!
“呵~”飛雨君低笑。
“我跟你走!”
“玉明閉嘴!”
少年與青年的聲音碰撞在一起,伴隨着那聲輕輕淺笑,在烈日之下竟如雙劍碰撞,激盪鳴響。
姜如淨直盯着莫如凜腹中那道盤踞的金光,年少的臉龐滿是蒼白,寫滿了驚懼。
那劍意兇狠凜冽,呈電光之形,只需片刻,便可刺入那枚金丹之中,將那正散發着渾厚靈力的金丹攪得粉碎!
魔門幾人面上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容,鈞天劍宗卻個個面露頹然之色,莫如凜更是虎目圓睜,悲憤異常。
姜如淨刻意不去看自己師兄的表情,在飛雨君壓倒性的實力面前,他也不敢傳音給莫如凜。
飛雨君如願在鈞天劍宗面前帶走了姜如淨,回到魔門,收了他做弟子,任得知消息的整個鈞天劍宗上下,均咬碎了牙。
後來,全天下都得知,魔門少主飛雨君得了個天品靈根的徒弟,寶貝得不得了。
再後來,全天下又得知,飛雨君和他那寶貝徒弟一齊死在了魔門動亂之中。
唯鈞天劍宗一衆長老高層大喜,因爲他們的小弟子姜如淨,終於回來了!
若說李獵是姜如淨的心魔,那飛雨君,便是姜如淨埋在回憶深處輕易不敢回想的心結了。
此番乍見,直如一道閃電劈入心間,喚起前塵。
“小玉明~瞧我給你做了把飛劍,你給它取個名字吧!”
“你莫以爲就你一人會罵人,姜狗!”
“徒弟弟!爲師前幾日跟一個劍修切磋,贏了他一本劍譜,你拿去好好瞧瞧!練好了,爲師陪你喂招!”
“姜狗!”“飛雨老賊!”“姜狗!”“飛雨老賊!”
“好徒兒!長進了不少啊,爲師再賜你幾件法寶!”
“是玉明啊?過來,爲師帶你去個地方。”
“玉明,你怎的又不肯說話了呢?”
“方纔遇到了上次跟我搶你的那個劍修,嗯?我傷他做什麼?遣人送他回他宗門了!你放心,我師尊早幾百年前下令,門內弟子不許動鈞天劍宗。”
“師尊出關了,他聽說了你……要見見你,你到時候跟緊了我,什麼都別說,交給我處理就好。”
“玉明?傻站那兒做什麼?過來給爲師上藥。”
“你……你方纔叫我什麼?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徒弟終於肯喚我一聲師父了!”
“最近師尊受了重傷,門內各個流派蠢蠢欲動,你不要隨意出去,有事情便用這‘水寒聲’傳音喚我,我頃刻便能過來。”
“玉明……你真的是……道門的人?”
“那你到底有沒有!……罷了……”
“你走吧……我今日留你一命,再相見,便是敵人了。”
“走啊!!!”
……
入我魔門,做我的弟子,我當護你教你……
姜如淨被推到了傳送陣上,陣法啓動之時回頭看去,正好見飛雨君的背影,以及魔門諸流派的宗主撞開了大門,氣勢洶洶地走進來。
傳你道,解你惑,拂你憂愁,安你一生……
後來,天地間再無飛雨君。
飛雨老賊……
飛雨師父!
姜如淨愣愣看着那人。他那柔軟的長髮變成了一頭短髮,身上的穿着打扮也略有不同,氣質堅毅而含着莫名的悲傷,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陌生的。
姜如淨心念百轉,一道可怕的念頭如霹靂般直照心底。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對面的人,目光漸漸變得仇恨,一字一頓道:“原,來,你,也,和,他,一,樣!”
艾布諾斯眼神微微疑惑,不理解面前人是什麼意思,語氣不帶任何感情,“你就是【空】。”
隨後他的語氣變得有些迷惘,低聲道:“我應該是見過你的。”
卡洛丹站到了他面前,擋住艾布諾斯看向姜如淨的目光,道:“我的軍隊正在趕來的路上,不出一分鐘就能趕到,你抓不走他的!”
凱文嘿嘿而笑,“不好說!不好說啊!小夥子不要太自信!”
艾斯的娃娃臉上露出可愛的笑容,“大叔也一樣,可不要太自信哦!”
四雙眼睛兩兩對視,幾秒種後,像是得到了什麼信號,瞬間戰在了一處。
姜如淨目光始終追隨着那道米白色的身影,心頭的恨意越積越多。
若連你都是假的,那還有什麼是真的?
一陣清涼漫過,將他眼中泛起的猩紅洗去,耳邊彷彿有一個恬淡的語音在輕輕耳語,“你,你是真的。”
阿叉摩羅?
姜如淨擡起頭,望向不論在哪個世界都藍得溫柔無比的天空。
好像在很久以前,他對天道還保持敬畏的某一天,也曾這樣望過無垠藍天,伸出過手。
那藍是真的,卻太遠,摸不到。
那天也是真的,卻太高,碰不着。
李獵披着謝之箋的皮,抓住了他的手,說:“找到你了。”
體溫是真的,卻有些不記得當時的溫度。
音容笑貌也是真的,卻好像鏡花水月。
觸目所及,鏡花水月。
傾耳所聽,皆是虛妄。
唯有自己是真的吧?
他眨了眨眼,伸出了右手。
一把泛着銀色寒光的金屬長劍破開掌心皮膚,從他的手中長了出來。姜如淨厭惡地看了一眼,如一道凌厲旋風,向着正陷入混戰的那四人襲去!
艾布諾斯見那人朝着自己攻來,心中不知爲何泛起陣陣鈍痛,好似十分受不了那人對自己刀劍相向。
趁他失神,卡洛丹手中長刀刺入他的左臂,穿骨而過,鮮血淋漓。
艾布諾斯微微皺眉,伸出右手扶住刺進自己左臂的那把長刀,中指一用力,重重彈在刀刃上!
“怎麼可能……”卡洛丹看着那被生生彈斷的刀刃,面容驚駭。這是兩年前從蒙斯特研究院兵器工程組搶來的雙刀,號稱用星辰炎鐵鍛打十萬次淬鍊而成,堅不可摧,被他獲得後,也曾做過多次試驗,均無任何一物能在上面留下絲毫痕跡。
這樣一件舉世無雙、堅不可摧的武器,卻在這裡被艾布諾斯輕巧的一擊給折斷了!
他猛地看向艾布諾斯的臉,這個男人似乎臉上的表情從未變過,冰冷而堅毅,悲傷而無情,可他的實力,到底強到了什麼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