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直直地倒了下來,韓櫻樂的瞳孔縮小,眼眸睜大,臉上沾了幾滴血。
這個少年,這個與她一起睡過覺,一起打鬧過的少年,倒了下來!
“先不管你是誰,總之,黑羽怪盜,我今天一定會拿下的。”那邊的季楚亞臉上毫無一絲波瀾,手裡那把銀白色的手槍還舉在半空冒着煙。
輕緩地走到韓櫻樂面前,伸出手,“沒事吧?”聲音裡充滿了關切。
沒事吧?沒事吧?韓櫻樂滿腦子都是這句話。沒事!我沒事!可是,以悅有事!和我搶東西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韓櫻樂沒有接過他的手,季楚亞有些奇怪,剛剛要去碰她,一股寒氣直接從韓櫻樂身上散發出來。韓櫻樂擡起頭,血紅色的雙眸帶着一股濃濃的殺氣。
身後,九條銀白色的尾巴綻開,一瞬間,地裂開了幾道口子。要不是季楚亞反應及時,早就被粉身碎骨了。
“櫻樂!你怎麼了?!”季楚亞有些震驚,韓櫻樂,這股逼人的力量,是怎麼回事?
韓櫻樂好像聽不見他的聲音似的,眼淚一滴滴從眼眶裡溢出,空靈的眼神裡冰冷無比,嘴角卻帶着凌專有的妖嬈笑意。“吾的人,不允許任何人搶……”她的嘴裡一遍遍地念着這句話,纖小的身材在此刻被九條長尾包圍。
季楚亞舉起槍,瞄準了韓櫻樂。“來,有本事就對吾開槍啊。”眼前的人,早已不是韓櫻樂,而是被凌霸佔了身體,失控的韓櫻樂!
季楚亞終是不忍,眼前的少女,可是韓櫻樂啊!他放下槍,後退了幾步,“你,是上古九尾?”季楚亞問道。只是,他不相信,一點也不相信與自己朝夕相處,迷迷糊糊的少女,便是在這個世界幾近消失的上古妖狐,九尾!
“吾,不是那種帶有屈辱的名號的妖怪。”她的笑隱去,一條長長的九尾伸向了季楚亞,季楚亞躲閃不及,被捲了起來。凌走上前,每走一步,腳下便結了一層冰。凌看着季楚亞,眼裡冒起一股憤怒的焰火。“敢如此稱呼吾的人,除你,只有他。”凌口中的他,指的是藍以悅。
“唔……”季楚亞被勒得有些無法呼吸了。誰能告訴他,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大膽九尾!”只聽一聲男聲響起,凌轉頭,鬆開了季楚亞。季楚亞摔到地上,他看見,是李浪,帶着一羣看起來長得很像這座城市那些妖怪獵人的人站在那裡。李浪走上前,看着凌。“你,就是萬年九尾狐吧?”
凌又揚起一絲妖媚的笑容:“本尊即是。”“爲什麼要殘害人類?”李浪的每一句話,都只戳重點。“吾要成爲王,就得奪得這個天才狐妖少女的身體,而且,這麼多年過去,吾早與韓櫻樂的魂魄融爲一體,分割不開。”
李浪深呼吸一口氣。憑他現在妖怪獵人的資質,根本無法打敗眼前的萬年九尾少女,而且他身後的這羣人,合夥可能也碰不到她的一根汗毛……很多年前一個年老的妖怪獵人曾預言過,在許多年後會出現這個世界最殘暴的一名妖怪獵人,他年紀輕輕,卻能輕易拿下億年九尾也說不定。而季楚亞,應該就是這個妖怪獵人……只是,憑現在形勢的發展,季楚亞根本無法打敗眼前的萬年九尾!
凌向前走了一步,“看來,吾今日不能留你們的活口了。”她要伸出尾巴,直直地衝向季楚亞。“吾先殺了你。”
尾巴衝向季楚亞。季楚亞閉上雙眼,下意識地喊了一句:“韓櫻樂!”而過去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疼痛感。我……死了嗎?不,我還沒死。猛地睜開眼,韓櫻樂的尾巴懸在半空對着自己,而韓櫻樂全身都在發抖,她跪了下來,捂着頭,嘴裡喊道:“不……不……我不想再殺人了……”
李浪和幾個人對視一眼,正要衝過去,一道身影擋在他們面前。季楚亞張開雙臂,強忍身上的種種不適,說道:“不,你們不能殺了她!”
剛說完,一口血吐了出來。韓櫻樂的一隻尾巴直直刺中了季楚亞的腹部!凌喘了幾口氣,臉上帶着憤怒的目光:“今天必須得殺了你!”
季楚亞倒下,李浪接住了他,看着他不斷流血的傷口,眼裡的擔憂積聚起來。這樣下去不行……季楚亞撐不了多久的……不及時治療,他會死的!還是說,他的心裡,依舊是不抱希望,今晚,大家都得死在這裡嗎?
“夠了,櫻。”只聽一聲溫柔又虛弱的男聲響起,藍以悅強忍着被槍打中的疼痛感,抱住了韓櫻樂。韓櫻樂,不,準確說是凌,看着他,嘴裡念道:“你也要壞吾的事?”
一根尾巴刺向藍以悅後背。藍以悅的鮮血涌出。但是,他卻抱得更緊了。“櫻,我幫你保守了秘密哦,你自己說的不讓季楚亞看見你殺人,也不讓他知道你是狐妖的事情,現在,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了。你開心嗎?”
韓櫻樂的眼眸一瞬間恢復了清澈的紫色。對,她不希望,不希望季楚亞知道……不希望更多的人被自己殺害,不希望自己是狐妖的事情暴露……現在,她不正是暴露得一覽無餘嗎……
她收起了尾巴,直直向前栽去。藍以悅抱着她,和她一起倒在地上。藍以悅看着那邊跑過來擔憂的李浪,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說:“李叔,不要殺了櫻……千萬不要殺了她……她對我而言,也對季楚亞而言很重要……很重要……不要殺死她……”眼前一片漆黑,昏死了過去。
今晚,一場血腥恐懼的殺戒之夜,不知不覺地在這座城市的一座房頂蔓延開來,又被髮生這件事真正的起始人結束了……到底,危機還是來了。
再度醒來之時,已經在山洞中了。微弱的燭光搖曳,潮溼寒冷的山洞裡,吹進一股寒風,使得韓櫻樂不禁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這一聲噴嚏,驚醒了睡在韓櫻樂身邊的莎雅。莎雅揉揉眼,當看到眼前的韓櫻樂醒過來時,先是愣了愣,隨即撲上前抱住了她:“櫻樂!你醒啦!”
韓櫻樂有些詫異。她眨眨眼,眯眼想了好一會兒,才隱約想起,好像自己去找藍以悅道謝了……之後的事情清晰地出現在腦海之中,藍以悅和季楚亞被失控的自己打成重傷,後來藍以悅挽回了自己的神智……
眼淚迸發而出。莎雅急了,連聲問道:“櫻樂你怎麼了?”
韓櫻樂捂住臉。又差點殺死人了……而且還是對自己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人……莎雅不停安慰着韓櫻樂,“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你回來的時候是被一個人類男子抱回來的,當時你睡着了。”莎雅自顧自得說起來,“那名人類男子警告我了一句話讓我看好你,然後就離開了。”
是嗎……韓櫻樂揚起一絲冷笑。她果然,不一般啊。
“明天不上課對吧?”韓櫻樂問道。莎雅想了想,答道:“嗯,是的。”
那麼,明天她應該就可以去看望一下藍以悅和季楚亞了吧,正好可以給藍以悅還人情。
只是……她的身份,已經被季楚亞知道了。
第二天。
韓櫻樂一大早便出門了。莎雅昨晚忙活很久才睡,她今早特意起得很早,沒有叫醒莎雅。她不想莎雅再爲她操心了。
去街上隨便逛了逛,打聽了好久,才知道季楚亞現在正在醫院裡住着。
韓櫻樂找到了季楚亞住院的地方。她被護士帶着找到了季楚亞的房間。
推開門,病房是潔白的,一切都是潔白的,只有牀頭櫃上的花束勉強爲單調的病房增添了點異樣的色彩。季楚亞正坐在一張牀上,眼神哀傷地看着窗外發呆。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身上纏着一層又一層的繃帶。他的身邊的椅子上,坐着一個少女,藍波兒。
韓櫻樂調整好自己,帶着大大的微笑走了進去。聽到腳步聲,季楚亞和藍波兒回頭。當看到是韓櫻樂時,季楚亞也扯出一絲笑意。“櫻樂。”他輕輕地喊道。
韓櫻樂對着藍波兒點頭笑了笑,藍波兒也對她友好地笑了笑,韓櫻樂拉過一把椅子,也坐了下來。“好些了嗎?”韓櫻樂問道,畢竟,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嗯,好多了,只是醫生說還要多住幾天院。”季楚亞回答道。他看到韓櫻樂純淨的紫眸,眼底不知不覺又浮現出一抹悲傷。眼前的少女,根本就不一般……
“我去端杯水。”藍波兒說完,走出了病房。接下來,病房裡只剩下了季楚亞和韓櫻樂。“你……都知道了嗎?”韓櫻樂縮着脖子問道。
季楚亞也沒有了剛纔的平靜,他的臉上隱隱有了絲怒氣。“你怎麼都不告訴我,你明明是狐妖。”
果然……連季楚亞也知道了……“對不起。我怕你知道了之後,會再也不理我。”韓櫻樂咬了咬嘴脣,脣上留下一排小小的不清晰的牙印。
見她這副委屈樣,季楚亞嘆了一口氣,“其實,我氣得不是你瞞着我不告訴我你是妖怪的事情。”他頓了頓,“我氣得,是因爲你是萬年九尾狐的事情。”
萬年九尾狐!聽聞此話,韓櫻樂猛然擡頭,“什麼?我是九尾狐?”不可能,不可能啊!她這個小小的狐族少女,最多就是比較聰明比較出色而已,怎麼可能是狐族傳說中兇殘的萬年九尾狐呢?就算她是,她也應該是第一個知道的呀!
“你居然不知道?”這下季楚亞也被震驚了。韓櫻樂本身就是萬年九尾狐,但是她自己居然絲毫不知道這件事情?
“嗯……”韓櫻樂低低地答道。這也難怪,她變成九尾時,她殺人都不眨眼,以他對韓櫻樂的瞭解,她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韓櫻樂,答應我一件事情。”沉默許久,季楚亞打破沉默,“以後儘量少從我身邊離開,好嗎?”他的眼神堅決而且認真。韓櫻樂微微愣了愣,然後也揚起一絲燦爛的微笑:“嗯,好的,我答應你。”
而門外,站了一名少女。她咬緊脣,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
告別了季楚亞,接下來就應該去探望一下藍以悅了。韓櫻樂總覺得自己很對不起藍以悅,空着手去見藍以悅有點彆扭,於是在花店外徘徊許久,下定了決心,掏出一些錢——這些錢,都是莎雅在藍墨學院與同學們借的。
選了好久,連花店店主都有點煩韓櫻樂了:“你到底想選到什麼時候?”韓櫻樂又打量一眼四周,微笑着指着不遠處的藍玫瑰,說:“就這個吧。”
裝好花束,她便前往藍以悅家。在人界呆了這麼久,她已經對一些地方輕車熟路的了。所以,憑着她的記憶以及狐狸的六感,很快便找到了藍以悅家。藍以悅家的管家看見韓櫻樂來了,連忙讓韓櫻樂進去。因爲韓櫻樂在這裡住過,所以管家對她還是有些印象的。
藍以悅比季楚亞早出院,而且他也不願意整天呆在枯燥無味的醫院裡。韓櫻樂推開他的房間門,帶着溫暖的笑:“藍……”還沒喊出來,她便僵在了原地。
藍以悅坐在牀上,背靠着牀。身邊坐着一個韓櫻樂不認識的少女。少女有一頭金色長髮,五官很美麗,大大的眼睛裡帶着些許溫柔。藍以悅看着她的眼神柔得如同一汪清水。
注意到了門被打開了,兩個人看向了韓櫻樂。韓櫻樂尷尬得站在門邊,藍以悅迅速收起眼裡的柔和,臉上無一絲表情。韓櫻樂強顏歡笑,走了進來,“藍以悅,我來看你。”
“哦。”藍以悅淡淡地應了一句。韓櫻樂咬緊脣,心被狠狠揪住了,但從她的表面卻無法看出來。少女站起身來,臉上帶着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原來你就是韓櫻樂啊,以悅和我提起過你呢。”
“嗯……嗯……”韓櫻樂有些失神,眼前的少女看她這副樣子,笑容更深了,“果然和以悅說的一樣,長得很漂亮,都可以和我比了。”
既然都開始叫藍以悅的名字爲以悅了,那麼,關係一定不簡單。而且,眼前的少女雖是初見,可是看起來卻很瞭解自己一般。“以悅最近要好好休息,有我在身邊就足夠了。”少女說着,拉住韓櫻樂的手,“和我出來一下。”
站在藍家的庭院裡,韓櫻樂還沒等她開口,便問道:“你叫我出來幹什麼?”況且,她的花還沒有送給藍以悅呢。少女突然將她手裡的花束奪過,輕輕嗅了嗅。“你居然也知道以悅最喜歡的花是藍玫瑰呢。”
“你到底想幹什麼?”眼前的少女對她好像有敵意,暫時不要魯莽。“我直說好了。”少女收起笑容,將藍玫瑰丟到了地上,使勁用腳踩了一腳!
韓櫻樂有些生氣,因爲她把她要送給藍以悅的花束給糟蹋了!正要發話,她卻搶先了一步:“我的名字叫做林鳶兒,我是林氏的大千金,我相信你應該知道,我和以悅是未婚夫妻。”
如遭受了雷劈一般,韓櫻樂全身的血液“騰”得倒流了。未婚夫妻!未婚夫妻!怎麼這些人都有未婚妻?“你到底……想做什麼……”韓櫻樂聲音微微顫抖。
“我要感謝你,在我不在的時候照顧以悅。”她的聲音如同小溪流水,“但是,你終究是插足不進來的。我纔是以悅真資格的未婚妻,請你以後遠離他,永遠遠離以悅,他現在已經被你傷害了,希望你再也不要出現在以悅身邊,否則只會傷害他更多。”
的確。她的確會害了藍以悅,他已經受傷了。遠離他,遠離他!必須遠離他!這是林鳶兒的警告。“我知道了……”韓櫻樂說完,扭頭就走,還不忘剛纔她看到的林鳶兒勝利又驕傲的微笑。
她是九尾狐,她本來就不配與藍以悅在一起了,和他在一起,只會又害了他。她必須從他的世界裡走開……必須與他劃清界限……
而林鳶兒,說完這些話後,剛剛進藍以悅房間,關上門的時候,藍以悅發話了:“你對櫻說了什麼?”
林鳶兒帶着大大的笑容坐到他身邊,“我纔是你的未婚妻,你應該明白我說了些什麼。”“……”藍以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剛纔發生的事情,他都看見了……他都明白……但是,他也不希望韓櫻樂從身邊消失……鳶兒也好,櫻也好,爲什麼……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呢……
深深的悲傷充斥了整個內心……慚愧的心情整天陪伴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