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睜開雙眼,刺眼的夕陽讓蕭清封又趕緊閉上。足足緩了數息之後,他纔再次緩緩睜開雙眼。
入眼的一幕讓他有些發懵。
此刻,他不在星空之中,這裡沒有他需要越過的星光門;也不再青木林中,這裡同樣沒有追殺他的義魔;更加不在預料的荒郊野外,這裡同樣沒有想象中的黑鷹守在身旁。
這只是一個小木屋,一個用茅草做房頂的小木屋。
此刻,他正躺在一張木牀之上,身上蓋着的是有些清香的被子。而他的兩柄寶劍,還有裝靈水的葫蘆以及其他的瑣碎東西,都放在了牀邊的一個小木桌上。
眼睛向四周掃視一眼,他發現屋內的東西不多,除了他自己的東西外,就只有身下的一張木牀,旁邊一個小木桌有,以及一個小木凳,最後就是一些獸皮堆在牆角。
或許,是這個屋子的主人外出打獵時將他救回來的吧。只是,這裡是哪裡?離青木林有多遠?
“有人嗎?”
輕輕叫喊一句,蕭清封覺得喉嚨有些發疼,臉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等了片刻,沒有人迴應,蕭清封便再次喊叫道:“有人嗎?請問主人家在嗎?”
又等了片刻,還是沒有人迴應。腦袋艱難的移動,向屋外看了看,也沒見到人影,蕭清封就想要撐着起身出去看看。
“嘶!”倒吸一口冷氣,一股冷汗從後背冒出,蕭清封心有餘悸的呲了呲牙。
這不撐還好,一撐之下,他感覺全身都疼。頭顱、手腳、甚至於臉頰,都有種難以承受的疼痛感。這種感覺,就好似受了足足三天酷刑一般,只要稍有異動,就會感覺像針扎一般疼痛。
這個時候,他纔想起,使用過土遁符後,需要休養三個月。
本來,蕭清封還以爲休養三個月可能有些誇張,以他比其他修士強橫的身體,應該不需要三個月時間。
但是,直到方纔,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三個月時間,能不能恢復都還難說。
感受着身體糟糕的狀況,蕭清封明白,他現在需要休養,他將迎來踏入修行以來的第一次虛弱期。而更重要的是,他身邊沒有一頭靈獸護身,黑鷹、棕毛以及野豬精都不在身邊。
渾身不能動彈,呼叫又沒有人迴應,蕭清封只能躺在牀上,思考着這次青木林之行的得失。
這次青木林之行,對他來說可謂是喜憂半參。
喜的是,他終究還是完成了此次目的,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先天木之氣。憂的是,他現在屬虛弱期,而身旁沒有靈獸護身,並且沒有脫離危險,隨時有可能被情魔宮弟子找到。
想着想着,蕭清封感覺腦袋有些發沉,眼皮越來越重。之後又不知道想了些什麼,迷迷糊糊之間,他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你醒了?餓不餓?要不要我去給你做些吃的?”
當蕭清封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耳邊便響起了一道略顯清脆與稚嫩的聲音,這聲音應該是小姑娘的聲音。定眼一瞧,果然不錯,眼前是一個黑瘦的小姑娘,看樣子也就十三十四歲的樣子。
“小姑娘,是你爹救了我嗎?”
看着小姑娘,蕭清封本能的猜測道,他覺得,這戶人家應該是獵戶。在他想象中,應該是一家三口,或者一家四口。
“不,是我救了你。”小姑娘搖了搖頭,她並沒有因爲蕭清封猜錯而不高興,很平靜的解釋道,“這座山上只有我一個人,沒有其他人。”
“山上?這是哪裡?”
說幾句話,蕭清封就感覺渾身一陣疼痛。雖然心裡有了準備,但是這種痛處還是讓他人忍不住呲了呲牙。
以他現在虛弱的情況,根本就沒有絲毫反擊之力,估計眼前的這小姑娘都能輕易將他殺死。這種感覺讓蕭清封很不舒服,總有種命運不受掌控的感覺。
“你沒事兒吧?你可不要亂動,你身上的傷很重。”看着蕭清封的表情,小姑娘關切的提醒道,然後回答蕭清封的問題,“這裡就是我家。”
喘了幾口粗氣,平復了一下身體的痛處,蕭清封開口說道:“我是想問,這裡離青木林有多遠?”
蕭清封的話,讓小姑娘有些發懵,然後皺了皺眉。
腦袋微偏,想了想,小姑娘頗爲爲難的說道:“我不知道這裡離青木林有多遠,而且我也沒聽說過青木林。不過,聽說在南方三百里外,有一個很大的青霧林,裡面常年青霧瀰漫,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地方。”
“青霧林?青霧瀰漫?南方三百里?”
微微皺了皺眉,蕭清封很確定,小姑娘口中的青霧林就是青木林。只是,三百里這個距離實在是太危險了。如果那義魔有心要找,那他肯定逃不掉。可是現在這個樣子,他又沒有絲毫辦法。
說實話,土遁符的後遺症實在是超出了蕭清封的想象。使用了土遁符之後,如果逃不掉,幾乎就是等死的結局。
“你怎麼了,沒事兒吧?”看着蕭清封臉色不太好,小姑娘關切的問道。
“沒事。”微微搖了搖頭,深吸了兩口氣,蕭清封強迫自己平靜下來,開口問道:“這裡是什麼地界?”
對於蕭清封的問題,小姑娘臉上有些疑惑,但還是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界,不過我知道這裡是神婆縣,縣裡的人都祭拜無所不能的神婆。”
“神婆縣?神婆?”
皺着眉頭想了想,沒有聽說這個名字,無奈之下只能作罷,蕭清封又對着小姑娘說道:“多謝你的救命之恩,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林,樹爺爺叫我阿雀。”小姑娘應道。
“樹爺爺?”
蕭清封記得方纔小姑娘還說這山上只有她一個人,怎麼轉眼就又冒出個樹爺爺呢?難道她口中的樹爺爺不是人?
“樹爺爺他是——”
小姑娘比劃了一下,很想形容,可是比劃了半天也沒有表達出來。她覺得,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個實在太過不可思議,或許很多人都不會相信。
“哎呀!”想了半天,忍不住抓了抓腦袋,林阿雀有些煩躁道,“我不太會形容,等有機會我帶你去看望樹爺爺,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哦!”應了一聲,表示明白,蕭清封說道:“我有些餓了,能不能幫我做些東西吃?”
“行啊!你先等着,我馬上就去。”
聽到蕭清封的話,小姑娘表現得很是歡快,就像一個非常好客的主人家一般。說完之後,沒有耽擱,他便起身離開了小屋。之後,蕭清封便聽到一陣鍋碗瓢盆的聲音。
當小姑娘離開之後,蕭清封收斂了表情,陷入了沉思當中。
一個小姑娘,獨自一人生活在山上,而且還有一個可能不是人的樹爺爺。初步判斷,這裡應該與外界世俗聯繫不大,蕭清封覺得,目前應該還算安全。
當然,前提是連山神土地都不知道自己在這裡。
不過,這種可能性極低。也就是說,蕭清封現在只能期盼那義魔沒有追過來。否則的話,他將遭劫難逃。
強壓下心頭的沉重與忐忑。蕭清封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他知道,自己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潛心休養。能拖一日是一日,如果能讓自己恢復過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來了!來了!”
半個時辰之後,小姑娘一手端着一個陶色破碗,一手拿着一個木勺走了進來。
蕭清封輕輕嗅了嗅,氣味還算是鮮美,應該是肉湯,而且很可能是蛇肉湯。掙扎着想要起身,卻被小姑娘連忙阻止了。
“別動,你的傷勢很嚴重,能醒過來就是天大的幸運,還是我餵你吧!”
將小木凳搬到牀邊,小姑娘一勺一勺的喂着蕭清封。喂之前,還特意將湯吹涼。她做得很自然,但是蕭清封卻全身都不習慣。
他已經不記得上次被人喂着吃是什麼時候了。或許,已經是很久遠之前,久遠到他這輩子或許都回不去的地方。
“我可告訴你,這蛇肉可是好東西。這蛇是百年大蛇,我發了好大的精力纔將抓住的呢!你不知道,我聽樹爺爺說,這蛇都要成精怪了。可是不得了的東西。”一邊喂着蕭清封,小姑娘一邊自豪的介紹道,臉上滿是得意之情。
對於小姑娘好似王婆賣瓜似的誇讚自己,蕭清封心裡沒有絲毫煩躁與不耐,反而覺得十分有趣。
艱難的吃了一碗蛇湯,蕭清封出了一身汗。
說起來,以他築基境修爲,本來不會有寒暑之感,可是現在身體實在虛弱,竟然連寒暑不侵的能力都沒有了。酣暢淋漓的出了一身汗,蕭清封感覺身體竟然好了許多,好似都沒有那麼疼痛了。
喂完之後,小姑娘拿出一塊絲布擦了擦蕭清封嘴角,簡單收拾了一下之後,開口問道:“對了,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荒郊野外昏迷過去?”
眼睛微眯,蕭清封心下暗暗警惕,但臉上不動聲色,緩緩道:“我來自南邊,一路遊歷至此,在途徑一個峽谷時,遇見了一羣山賊。我拼了命才跑出來,但是迷失了方向,最後力竭昏倒了。然後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反正醒過來就在你這裡了。”
“原來是這樣呀!”小姑娘並沒有懷疑,很自然的說道,“你說的山賊應該是困龍峽的那羣山賊。你能活着出來,也算是運氣好。就我所知,好像還沒有人能夠從那羣山賊手中逃生。”
蕭清封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提太多,一個謊言需要上百個謊言來圓,他可沒有那閒工夫。
腦袋一偏,嘴角抽了抽,蕭清封問道:“你方纔說你一個人住在這山上,那你的爹孃呢?他們能放心你自己住在這山上?”
聽到爹孃兩個字,小姑娘臉上一暗,露出悲傷的表情,低聲回答道:“他們已經在幾年前就去世了!”
小姑娘情真意切,不像是裝的,蕭清封也爲自己剛纔的想法感到愧疚。或許是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讓他對任何人都保持着警惕之心。
頓了頓,蕭清封開口道歉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這個事情。”
“沒關係,我已經想開了。”輕輕擦拭了一下眼睛,小姑娘阿雀努力的露出笑意,“樹爺爺說過,人生在世,誰都會死的。死,或許是另外一種生。”
蕭清封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兩人之間出現了短暫的沉默,最後還是蕭清封主動挑起話題道:“我看見你牆角有這麼多獸皮,難道你還會打獵,學過功夫?”
蕭清封雖然虛弱,但是眼力還在。眼前這小姑娘並沒有修爲在身,不過身子骨倒是挺不錯,應該習有武藝。
“以前跟我爹學過一些。”說起這事兒,阿雀的興致頗高,主動介紹道:“我爹以前可是遠近聞名的大俠,後來和我娘成親之後就隱居於此。但是他將一身武藝傳給了我。我告訴,我可是很厲害的哦!”
“呵呵!”
嘴角一彎,輕笑了兩句,這笑並不是嘲笑,而是會心一笑。這個時候,蕭清封覺得小姑娘挺可愛的。當然,如果她不這麼黑,不這麼瘦,那就完美了。
“怎麼?你不信?”
聽着蕭清封的笑聲,阿雀以爲蕭清封不信,臉上有些不高興的鬱悶。
“信!我當然信!”蕭清封以十分肯定的語氣說道。
盯着蕭清封看了幾息,阿雀確認道:“你真的相信,沒騙我?”
“我真的相信,沒騙你!就憑牆角下的獸皮,我就相信你一定很厲害。”蕭清封點了點頭。
“嘿嘿,還是你識貨。”阿雀臉上露出由衷的笑意,“我每次出去換東西的時候,他們都不信那獸皮是我打獵得到的。”
莞爾一笑,蕭清封言道:“那麼他們就是一羣不識貨的人,你不必跟他們一般見識。對了,你這裡離集市有多遠?”
阿雀臉上的笑意不斷,言道:“有五十里地左右吧。怎麼了,你需要什麼東西嗎?你給我說,我去幫你買。”
“沒什麼,我就是問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