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觴道:“是,怎麼了?”
我道:“你的夫人……是個什麼東西?”
裴觴:“……”
我道:“我的意思是,你夫人不是人類對嗎?那她是……”
裴觴道:“夫人,你是個花精啊,你連這個都忘了?”
我驚得張大了嘴!覺得自己又發現了個了不得的秘密。
裴觴曾說過他夫人不是凡人,我只當也是修道者,沒想到他夫人竟是個精怪,而且還是同我一樣的花精,當然,我現在已經是仙了。
難怪他們倆人會有如此下場,人類道修和花精,能有好結果纔怪!
與一精怪結爲夫妻,還能得道成仙,裴兄也真是厲害。
裴觴道:“夫人,你怎麼了?”
我回過神來,道:“沒事……哦,對了,我到底是怎麼受傷的?我受傷一定很重吧,要不然也不會失憶。”
他站起來,突然一把將我拉到懷裡,緊緊摟着,道:“對不起,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傷了……”
我嚇了一跳,隨即感覺到他身子在輕輕顫抖,感受到他的情緒,除了巨大的悲傷,還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過了一會兒,他情緒平復,我在懷裡試探問道:“你……不想我記起過去的事?”
良久,他才答道:“我們這樣,不是挺好嗎?”
果然另有隱情!我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對策。
以裴觴的癡情,若他夫人突然背叛他……劇痛之下,說不定就能清醒過來。
三日後,我在西湖邊站着發呆,不久,裴觴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夫人,午飯做好了,過去吃吧。”
我慢慢地轉過身來,衝他微微一笑道:“夫君。”
三日來,我故意對他冷漠,常做沉思狀,今日突然衝他微笑說話,他果真微訝道:“夫人你……”
我道:“夫君,我記起來了。”
我看到他身體微微一顫。
我趁機掏出早已藏在袖中的匕首,猛地刺入了他的身體。當然,躲過了他的要害之處。
他痛苦地彎下腰,卻擡頭看着我,神情複雜地我看不明白。但又很快平靜下來,放佛一瞬間收起了所有的情緒,道:“你……恨我!”
竟然是瞭然的語氣。
我心中一動,趕緊接着他的話道:“不錯,我恨你!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
他捂着傷口,喘了幾口氣,儘量保持平靜道:“當年的事,雖然隔了太久,但……你若肯聽我解釋……我……”
我腦中電光急閃,猜測他們夫妻“當年”的事,覺得這檔口還是不要解釋清楚的好,於是打斷他,依照計策道:“你不用解釋了,當年的事我已經不在乎了,因爲我對你的感情從始至終都是假的,我接近你,其實是爲了吸你的元陽!”
裴觴的表情突然又變得十分複雜,變幻莫測起來。
我趕緊接着道:“我一直都在騙你!所以你當年對我做的事,有心也好,無心也罷,我全都不在乎,因爲我一直都在騙你……”
裴觴不再答話,他直接暈過去了。
我趕緊將他弄到牀上,爲他止血療傷,雖是夢中,但我卻不敢保證會否傷及元神,所以有些擔心。
第二天一早,他終於醒了
。
我帶着期盼地語氣試着喚道:“裴兄?”
他輕輕開口,吐出兩個字:“夫人。”
我立即感到十分沮喪,費了那麼大勁兒,受了那麼大打擊,一覺醒來,居然還在做夢!
“唉!”他嘆了口氣:“夫人明明沒有記起前塵,爲什麼要騙我。”
我道:“你怎知我是在騙你!”
裴觴道:“起初我差點真的信了夫人……但後來你說接近我是爲了吸我的元陽,我就不信了。我的夫人我最瞭解,她不是這樣的人。”
我未置可否。
他掙扎着坐起,就要下牀。
我趕忙阻止他:“你幹什麼?”
他道:“做飯。”
我說:“你有傷,我來吧。”
他露出懷疑的神色:“夫人可以嗎?”
我:“……”
我道:“我去買!”
我胡亂買了些吃的回來,裴觴在吃過之後,又要下牀,我說:“幹嘛?”
他道:“洗碗。”
我拿起飯碗,道:“我來。”
裴觴在牀上道:“夫人可以嗎?”
我端着碗狐疑看他,覺得他好像是故意的。
洗過碗之後,裴觴又要起牀,我不耐煩道:“又要幹嘛?”
“餵雞餵鴨。”
“我來!”
過了一會兒,我回屋,見他又要起牀,我道:“雞鴨都餵了。”
裴觴下牀的動作頓了頓:“哦。”然後繼續。
我道:“碗也洗了。”
“哦。”
“院子裡的菜我剛剛澆了。”
“哦。”他已經扶着牀站起來了。
“你到底又要幹嘛?”我氣道,心想這個傷患怎麼這麼麻煩!
裴觴道:“我……去方便下。”
我:“……”
有沒有搞錯!你是神仙啊!神仙也要方便的嗎?難道你做夢自己變成了個凡人?還是說你的意識回到了做凡人的時候?
……
過了幾日,裴觴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我給他留了個字條,約他到城外某處山峰會面。
我站在懸崖邊上,靜靜等着裴兄到來。
裴觴夫人八成已經魂飛魄散,而裴觴顯然一直沒能從失去夫人的痛苦中清醒過來,若是讓他親眼看着自己的夫人再死一回……雖然有點殘忍,但若能讓裴兄清醒過來,也算值得。
不久之後,裴觴果然來了,我在他離我幾步遠時轉過身來,衝他喝道:“站住!別過來!”
他果然嚇了一跳:“夫人,你幹什麼!”
我道:“我要讓你眼睜睜地看着我去死!”
裴觴大驚失色,喊道:“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什麼?當然是爲了讓你清醒過來!笨蛋!被你害慘了,迴天庭再跟你算賬,到時候非喝光了你的好酒不可!
我不再多話,轉身縱身一躍。
“夫人——”我聽到裴觴失聲大喊。
下一刻,我身子猛地一頓,停止了下墜,裴觴大半個身子探出懸崖,抓住了我的衣袖。
我仰頭望着裴觴的臉,心情十分複雜,乃至心神也有些微的恍惚,他如此地奮不顧身,可見他對夫人的感情早已到了生死與共的地步,我突然有點不忍心這麼做了
。
但,夢總歸是夢。我狠狠心,喝道:“放手!”
裴觴不語,抓着我袖子的手更緊了。
我也無語了,只看着他,與他默默地對視起來。
一滴眼淚滴落在我的臉上,又順着我的臉頰滑落而下。
我心中莫名一痛,手上長出了一根刺,衝着袖子一揚手,“嗤”地一聲,袖子被劃破,我身子飛速下墜而去。
在即將落地之時,我被強行拉入了一個懷抱,隨即嘭地一聲,重重摔在地上。但着地的卻不是我,而是以身體護住我的裴殤……
裴觴受了很重的傷,昏迷好幾天才悠悠轉醒,叫了我一聲夫人,然後抓着我的袖子又睡過去了。
他抓着我的袖子一天一夜也沒有放手,我看着裴觴蒼白的臉,心中嘆了口氣,決定不再折騰了。
罷了,我已盡力,既然出不去,就圓他一個美夢吧。
難不成那花妖還能困我們一輩子不成?裴觴身爲酒神,來去無蹤也算常事,但我若久不迴天庭當值,白菡神君與花仙姐妹們一定會發現,到時候就會循着我的蹤跡來找我。
主意既定,我安下心,盡心盡力任勞任怨地伺候起傷患來。
一個月之後,我學會了很多事情,做飯、洗碗、捕魚、澆菜,還有餵雞餵鴨喂裴觴……
裴觴身體漸漸好轉之後,我便扶他出去在院子裡曬曬天陽,看看風景釣釣魚,興致來了還會划船出去遊湖。
等他身體好得差不多了,我們便時常去街上聽書,偶爾也去城外登山遊覽,晚上便一邊賞月一邊喝酒一邊閒聊。
我和裴觴就如凡間的平常小夫妻般,打漁種菜,養雞養鴨,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又愜意。
我認識了許多朋友,除了西湖邊打漁的孫老伯和街上說書的鐵嘴王,還有捏泥人的泥人張,洪記酒坊的錢掌櫃,住在不遠處的鄰居劉嬸……
花開花謝,春去冬來,天氣漸冷,闌湖上結了薄薄一層冰。
這日清晨,天氣很冷,吃過早飯之後,我打發裴觴去街上買酒,晚上喝了好暖身。
餵雞鴨的時候,順便從雞鴨圈中撿出兩顆雞蛋和一顆鴨蛋。
我喜滋滋地收起來,打算午飯的時候弄個青菜雞蛋湯。
這時候劉嬸來找我,穿了一身新衣,喜滋滋地說:“裴夫人今天有空嗎?”
我道:“有空啊!劉嬸找我什麼事?”
劉嬸道:“快過年了,我想去城北靈野寺裡求一個平安符,保佑我們來年平安,靈野寺很靈的,好多人都去那裡求籤,你若是有空,不如隨我一塊去!”
裴觴回來估計還有些時候,我自己在家也是無趣,便留了個字條給裴觴,隨劉嬸出門去了。
靈野寺果然香火鼎盛,一路上進寺燒香的人絡繹不絕。
寺門口站着一位手捧籤筒的小和尚。
劉嬸道:“這裡的籤也很靈很準的,你要不要抽一簽?”
我道:“要錢嗎?”
劉嬸笑道:“不要錢,免費的,一會兒上完香,我們捐點香火錢就行了。”
我聽說不要錢,心想不抽白不抽,於是上前抽了一簽,拿到手中一看,只見籤文上寫着:夢中夢,身外身,醒時或是夢,夢時亦或真。”
我心神驟然恍惚了一下,茫茫然地擡頭看着小和尚:“什麼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