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墨急急稟道:“少爺他說,他要學會保護好自己,絕對不會被人用來要挾大小姐您,纔去找小世子習武。”
伺候了徐文宇幾年,弄墨看他就跟看自己的弟弟一樣。如今見到他被冤枉,也顧不得主人之間說話,奴婢不得插嘴的規矩,繼續往下說。
“而且,少爺他也沒有耽誤功課。每天都半夜才睡,他說要將習武用掉的時間補回來。”
說完心頭的話,弄墨將頭埋到地上,等着降罪。
聽了她所說的話,徐婉真一時有些怔住,待反應過來後,又心痛得無以復加。
將低頭站着的徐文宇一把摟進自己的懷中,徐婉真的臉龐上流下兩行無聲的淚。“傻弟弟,你真傻。”
“阿姐教訓你的時候,你怎麼就不吭聲呢?”
“只要阿姐在,就算被你教訓,宇兒也很開心。”
聽見他如此天真無邪的話,徐婉真忍不住破涕爲笑,揉了揉他的頭髮,道:“下次可不許這樣了。”
“你還是長身子的時候,這樣晚睡早起,長期下去是吃不消的。”徐婉真道:“你要是真想學一些功夫防身,我讓你姐夫給你找個正經的武師來。”
徐文宇眼睛一亮,問道:“當真?阿姐可不許騙我。”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不過,只是練一些防身的武藝,足以自保就行。”他長期堅持練習蘇良智教的“兩禽戲”,身子比同齡人要靈活柔韌。
徐文宇連連點頭,他只要有自保之力便好。
放開徐文宇,徐婉真轉向弄墨,道:“起來吧。忠心護主,其心可嘉,賞。”有這麼一個丫鬟在徐文宇身邊,她放心不少。
白瑤上前攙扶起弄墨,拿了一個荷包給她。
弄墨屈膝施禮,道:“謝大小姐賞。”她原以爲會被罰,雖然是爲徐文宇考慮,但卻是犯了規矩。
徐婉真卻想起一事,道:“宇兒,你先回房去換衣服,我留弄墨說幾句話。”
哭了這一趟,徐文宇衣襟弄出許多褶皺,四方巾也有些歪了。這幅模樣去榮暉堂,可算是失禮。
徐文宇點點頭,書院裡不允許丫鬟進入,他也習慣了一個人。
白瑤也找了一套衣服出來,給徐婉真換上。
“弄墨,你今年多大了?”
“稟大小姐的話,婢子今年十六了。”
徐婉真點點頭,當初她就是看弄墨年紀大一些,處事周到,纔將她撥過去徐文宇房中,照顧他的起居。
但隨着徐文宇的年紀見長,有些事便不得不提前考慮。
畢竟,在這個時代,男子從十四五歲就開始相看親事。而同樣的,這個年紀,有些權貴之家就開始往子弟身邊,放專門教導男女之事的丫鬟。
弄墨如今十六,按說應該說親了。這個時候,她要是有了什麼歪心思,就怕過兩年勾得徐文宇壞了身子。
徐婉真略略沉默,她在組織着言辭,接下來該如何開口。
但弄墨心思玲瓏,聽到她問年紀,就大致猜到了她的想法。噗通一聲跪下道:“大小姐,婢子把大少爺當做弟弟,絕不會有什麼其他不該有的念頭。”
若是換作其他人,弄墨是絕對不敢說出這樣的話。
一個區區奴婢,竟然敢把少爺當做親弟弟?必定會招來嚴厲的懲罰。
但弄墨知道,徐婉真不是視奴婢爲草芥的主子。她身邊的人,哪怕是丫鬟,也都得到了妥善的照顧。看看採絲、桑梓二人的婚事,便知道她的態度。
因此,她便大着膽子講出心頭的想法,緊張不安的等待着判決。
徐婉真卻是笑了,道:“地上涼,快起來。”
“你既然一心爲宇兒考慮,我也就對你直話直說。你的年紀不小了,是該說親的時候。我讓嫂子爲你好好相看一門親事,成了親你也好繼續留在宇兒身邊。”
待成了親,她就是婦人,自然也不會有太多擔心。只是,自己該尋兩個小廝長隨,跟在徐文宇的身邊。
他年紀越長,丫鬟就越不方便。有很多時候,諸如學子之間的聚會,丫鬟都不方便參與。
弄墨喜出望外,連連磕了幾個頭才站起身來,道:“只要能繼續伺候少爺,婢子做什麼都行。”
……
天色漸晚,徐宅裡如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朱氏命人在榮暉堂裡擺下兩桌酒席,分男、女客各一座。
徐婉真難得回孃家小住,徐老夫人發了話,無須遵守那些規矩。一頓飯吃下來,人人臉上都帶着笑意。
席間,有老人的慈祥笑容,也有幼子的童言稚語。徐婉儀成了最快樂的那個小福星,她咯咯咯的笑聲,爲席間帶來許多歡樂。
徐婉真發自內心的笑出來,看着這樣一大家子人,徐家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都說家和萬事興,古人誠不欺我。
只是在這樣的時刻,唯一的遺憾便是少了他。
算算日子,武正翔是十月底離開的,眼下已經將近兩個月。二叔一家回來,他都還沒見過。
望着天上月明星稀,徐婉真不由自嘲的笑笑,自己果然是個貪心的人。不僅想要孃家親人幸福美滿,還想要他陪伴在身側。
在這樣的月色下,他又在做什麼呢?有沒有像我思念着他一樣,也在思念着我呢?
……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武正翔拍着欄杆,深恨路長水遠。只能望着天上朦朧的月光,遙遙的思念起心中的佳人來。
回想兩人的相遇,一直伴隨着各種危機。好不容易成了親,她也醒了過來,卻廝守了不到兩個月,就各自分離。
這一別,就是一個多月。想起她經歷過的那些風險,他就心痛無比,深恨自己不能伴隨在她身邊。
就算成功的破了江塵的局,協助太子做了空城計,這麼大的功勞,都不能令他的心安定半分。
“江塵。”他在心頭反覆咀嚼着這個名字,覺得他的身份極其可疑。他所自稱的雍太子之孫的身份,雖說從高度氣度來看毫無破綻,可絕不可能是如此簡單。
這個江塵,究竟是什麼人?
他隱在胡家戲園時,武正翔便覺得他身份成謎。這次面對面的見到他,明明此人就在眼前,但卻彷彿籠罩在一團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