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她不是墨銳的親媽,而墨銳是賀蘭君的親孫子。
這會兒她才真正體會到媽媽的話,做媽難,做後媽更難,做私生子的“嫡母”更是難上加難。
不知不覺,莫晚晚感覺自己在這個家裡的地位,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寬和的婆婆不能再朋友般地相處、說知心話,乖巧懂事的“養子”偶爾出現不乖巧不懂事的情況,她無法像對待親生孩子那樣,隨着自己心意去插嘴管教。
莫晚晚嘴角的苦澀,發酵成了心底的悽楚。
賀蘭君看一張照片就點評一張:“……這一張笑得,呵呵,嘴巴咧到耳根子上去了……這張的衣裳顏色搭配不錯……這一張……”
賀蘭君的眉頭擰起來,不由得朝莫晚晚看過去,眸含驚慌。
莫晚晚的目光與她對上,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起身說:“媽,我身體不舒服,我回去休息一下。不用給我留飯了。”
說罷,她抱起那本字典快步出了主樓,背影落荒而逃。
賀蘭君眼裡的驚慌,就變成了慍怒。
“奶奶,媽媽爲什麼不吃飯?不吃晚飯對身體不好。”墨銳擔憂地問道。
“你媽媽啊,回去吃小竈了!”賀蘭君重新笑起來,見飯菜碗筷都擺好了,便喊着墨銳和疑惑不解的墨衛東開飯。
夜深人靜,墨衛東才問:“我看晚晚有心事,你們婆媳倆打什麼啞謎呢?”
“你自己看吧。”賀蘭君冷哼一聲,把信封扔了過去,“雖說是我們巖廷不對,可她故意讓銳銳看見這些照片,再拿給我看,這不是變相地質問我麼?怪我教養出來的女兒在兄弟倆之間打轉,是禍水?”
“你是不是想多了?晚晚不是那樣的人,如果她真的有疑問,也該去問巖廷,而不是拐着彎兒地問你。”墨衛東推了推眼鏡,看清照片上的人物後,眉頭不自覺皺起,眼底閃過厭惡。
“你沒聽銳銳說麼?是她自己拿來字典的!以前她監督銳銳學法語,怎麼沒想到字典?偏偏今天想到了。
而且,她中午出去時,匆匆忙忙的,下班接了銳銳回來,臉色也不好看,說明她早看見巖廷和倩蓉的合照,藉着銳銳的手送到我面前!”
老公越是維護莫晚晚,賀蘭君就越是生氣,聲音逐漸擡高。
墨衛東連忙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是我說錯話了,不該質疑你的判斷。你看,這事怎麼辦?要不,咱們主動告訴晚晚?”
“平白無故的,我們跑她面前說什麼?反而顯得我們心虛!”
墨衛東再次蹙眉,擡眼看看賀蘭君怒氣衝衝的臉,突然恍悟:不知道什麼時候,老妻對兒媳婦的芥蒂這麼深了。
如果僅僅是今天的事,老妻怎麼可能這麼生氣?當初兒媳婦鬧離婚,兒子天天茶飯不思,跑去堵人,她都沒說什麼呀?
再想想最近老妻每次不滿地提起莫晚晚時,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銳銳說什麼什麼”。
墨衛東心底的疑雲一閃而過,息事寧人道:“行了,不管是不是晚晚故意的,看她樣子挺難受。巖廷和她夫妻和美,巖青和倩蓉眼看也有好結果。
這時候如果晚晚想不開,影響的可不僅僅是你和她的關係,是兩對夫妻的關係。
還是跟她說說吧,始終瞞着,不是個事。事情都過去了,爲以前的事打饑荒,得不償失。”
賀蘭君心中豁然開朗,羞赧地說:“老公,還是你看得明白。唉,我這脾氣不知道怎麼回事,越來越控制不住了。”
墨衛東一笑,就想到莫晚晚曾經打趣墨巖廷的話,更年期到了。老妻可不是更年期到了麼?
話是說開了,但是賀蘭君拉不下臉主動跟莫晚晚開口,就一直把解釋的時間拖着,每天都在想,過兩天再說吧,反正早說晚說,結果都一樣。
拖延的後果就是,莫晚晚每天都在煎熬中度過。
賀蘭君那天的驚慌,說明墨巖廷和周倩蓉的關係絕不單純!
晚上做噩夢,時不時夢見周倩蓉搶走墨巖廷,他們倆身後跟了個小屁蟲墨銳,墨銳揪着周倩蓉的衣襬,歡快地說:“媽媽,你好漂亮!”
……
“媽媽,你的眼睛有黑眼圈,沒睡好麼?”早上,墨銳在車上問莫晚晚。
“嗯,這兩天工作多,加班。”莫晚晚沒精打采地回答,勉強拉起嘴角。
她怎麼疑神疑鬼的,就因爲墨銳沒經過她同意拿了照片給賀蘭君看,就在夢裡把墨銳想象成自己痛苦的來源之一。
這也太小心眼了!
“是因爲思念爸爸麼?”墨銳賊兮兮地問,小眼睛閃爍着曖昧的光芒。
莫晚晚輕拍他腦袋:“你從哪兒聽來的‘思念’?小鬼頭!”
墨銳捂住嘴巴,偷笑,沒有回答,拿出莫晚晚封的信封:“媽媽,奶奶看完了,讓我把這個還給爸爸。”
莫晚晚手一顫,然後若無其事接了過來,放在包包裡。
墨銳小小勾起脣角,依戀地靠在莫晚晚身上:“媽媽身上真好聞。”
莫晚晚輕笑,心情好了一點。
剛把墨銳送到,墨巖廷打了電話過來。
莫晚晚接起電話,臉色變得冷淡,口吻依舊溫柔,不仔細體味就讓人忽略了其中的涼意:“老公,早啊,我正送銳銳上學。你跟銳銳說兩句吧。”
說完,她把電話遞給了墨銳。
墨銳驚喜,小心翼翼握着手機,雀躍地喊了聲:“爸爸!”
“銳銳?嗯,你好好學習,把電話給你媽媽吧。”墨巖廷淡淡地說道。
墨銳臉上的驚喜消失殆盡,灰頭土臉把手機還給莫晚晚,失落地說:“媽媽,我進去了。”
他回頭看了眼那支手機,飛快跑上樓梯。
莫晚晚微怔,目送着墨銳的背影,無奈道:“巖廷,銳銳喜歡你,你別這麼對他,他還小,承受不起。”
“他應該習慣我的態度。他是記在我們名下的‘養子’,真正撫養他的是爸媽。我們對他來說不過是親戚,再說,我們做的夠多了,足夠他在社會上立足。”墨巖廷一點沒覺得自己不對。
莫晚晚不由得心中一寒,知道自己勸說無用,索性也不再做無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