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城收到那封郵件的時候，恰好帝辰週三下午開會的時刻。
他坐在主位上，旁邊坐着江皓軒，隔着六個椅子則是蘇晚。
中間還有黑壓壓一片的人。
江雪城本來正在談一個併購的事情，神色威嚴，指出之前併購方案中的種種不足，還有資金的流動問題。
可是，在看到屏幕右下角那個陡然亮起的郵箱圖標時。
江雪城清冷的聲音戛然而止。
四下一片怔怔，不懂江雪城爲什麼突然不說了。
郵箱亮起的那個紅色小圖標，並不能顯示發信人，也不能顯示內容。
可是不知道怎麼的，江雪城有一種直覺。
那一定是他找的那個DNA驗證發過來的消息。
蘇晚彷彿感應到江雪城的心情一般，驀地擡頭，視線隔空與他對視。
兩人不約而同在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凝重。
江雪城素來是個冷靜的人，無論遇到什麼，都一往無前。
可是在這一刻，他忽然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膽怯。
希望祈然是親生兒子的那個念頭，像是着了魔一般，緊緊地纏繞在他心田。
即使江雪城也知道，有些事情，並不僅僅是期待就能達到的。
……
江雪城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剋制自己不去看那個郵箱來信的紅色小圖標。
他佯作淡定地將那個提示關掉了。
而後繼續講解收購另一家集團的事宜。
本來按照他的預想，他至少還要講半個小時。
有很多想法是他一早就計劃好了的，可是那天破天荒地，江雪城沒有說下去。
他用了僅僅十分鐘的時間，闡述了所有重要的內容，而許多的枝葉與細節，都被江雪城悉數砍掉。
江雪城闡述的語速並不急，甚至落在別人耳中，仍然是淡定優雅的。
只有江雪城和蘇晚知道，那封郵件，會帶給他們怎樣的煎熬。
……
而後江雪城便直接找了一個負責相關事宜的總監上去詳談。
他重新回到座位上。
脊背筆直，目光好似是落在那個總監的方案PPT上，然而實際上，思緒早已經飄遠。
不過江雪城併爲點開那封郵件。
也沒有提前結束這個會議的意思。
蘇晚坐在離他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桌子下的手緊緊地揪着自己的胳膊，眼神似期待，又似擔憂。
未知的東西永遠都顯得那麼可怕。
蘇晚坐在椅子上，覺得上面好像有一根根的細針，毫不留情地扎入她的皮肉。
蘇晚隔空望着江雪城，坐立難安。
幸好那個上去敘述的總監講話並不累贅，很快便結束了接下來的併購方案闡述。
在衆人經過一些點評之後，今天的會議，就算結束。
按照一般的慣例，江雪城往往會一針見血地點出一些問題。
然而這次沒有。
大家心裡都有些奇怪，不過也並沒有多說什麼。
關於另一家集團的併購方案，在蘇晚和江雪城兩人心不在焉的時刻，就這樣塵埃落定。
不管是多麼重要的單子，此時此刻，對於蘇晚和江雪城來說，完全沒有那封郵件來得重要。
……
會議一結束，江雪城便驀地站起身來。
他色冷冷淡淡，倏然就點到了蘇晚的名字。
“蘇總監，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好的。”
蘇晚擡頭衝江雪城點頭，她的手因爲忐忑而微微顫動着，眼睛卻亮的驚人，有着旁人看不懂的神采。
因爲是在公司裡，江雪城和蘇晚在有別人在的時候，一向都是以上下級相稱。
那些人都明白蘇晚和江雪城之間的感情有多好。
看到他們說要單獨會見，都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同事。
……
頂着衆人八卦的目光，蘇晚邁開腿，跟着江雪城走了出去。
江雪城的辦公室在二十七樓，他有私人的專屬電梯。
蘇晚和江雪城就這樣走了進去。
江雪城面色冷峻，而蘇晚臉上也瀰漫着緊張的情緒。
一直到走入私人電梯中，蘇晚還是覺得心臟咚咚咚跳個不停。
電梯的空間並不算大，兩個人站在裡面，都沒有說話，讓氣氛變得更加凝滯。
就在電梯不斷往上上升的時候，蘇晚耳邊倏地響起江雪城的聲音。
“要現在看嗎？”
“什……什麼？”
蘇晚一愣，當對上江雪城深邃如海的眼眸，她猛然就明白了江雪城的意思。
江雪城是問她，要不要現在就看那封郵件，可以直接知道結果。
蘇晚的心情莫名就有些沉重。
她揪着江雪城的手臂，果斷地搖了搖頭。
“不要……我們還是等到了你的辦公室再看吧。”
現在看，很可能就直接宣判了死刑。
她寧可選擇緩期執行。
死緩也比直接死刑好，哪怕只有這樣短短几十秒的最後掙扎。
……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了二十七樓。
蘇晚用力地吸了一口氣，隨着江雪城走到他的辦公室中。
蘇晚毫不客氣地坐在了那個真皮沙發上，沒有直接喧嚷着要看最後答案。
而江雪城也懂的她的心理，於是先給蘇晚和自己各泡了一杯太平猴魁。
他喜歡喝茶，也喜歡咖啡，偶爾也會喝紅酒，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是爲了減壓。
看着眼前那嫋嫋婷婷的茶霧，蘇晚緊張地咬了咬脣，終於開口。
“雪城，點開看吧。”
蘇晚說着，便立刻坐在了江雪城身旁，一手捉着江雪城的西裝袖子揪扯。
蘇晚對此渾然不覺。
而江雪城去注意到了蘇晚的小動作。
她有多緊張，他感同身受。
不過，遲早要知道的。
江雪城斂了斂神色，終於打開了那封郵件。
果不其然，發信人是那個DNA驗證團隊。
其實江雪城有很多的郵箱，爲了改換身份，他提供的那個郵箱並不是平常所用的那個，只是收取方關聯了而已。
“宋先生，經過校驗，那份DNA與您提供的另外兩份RCP值相似度分別高達99.7%與99.8%，他與另兩人都是直系親子關係。”
沒錯，江雪城用的那個僞造身份，是個姓宋的富豪人家。
蘇晚看不太懂RCP值是個什麼東西，也不想去弄懂那是什麼術語。
她的重點在最後那句結論。
——他與另兩人都是直系親子關係。
砰地一聲巨響，蘇晚手中的白瓷杯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