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下得了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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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瓷見君柒髮飾梳妝整齊了,便從旁邊拿起一件月牙白廣袖流仙裙,長長的飄帶,還未穿上便是拖了下來。
君柒不喜白色,那太乾淨,她不是乾淨的人。
是以,一看到那留仙裙便是皺緊了眉,但卻依舊取了過來,吩咐丫鬟在畫屏後等着,自己折身進去穿。
一干丫鬟便在外面等着,蘭瓷與綠霜倒是習慣了,自家小姐換衣裳從來就是不喜歡旁邊有人貼身伺候着,喜歡自己穿戴整齊,但晴兒和小蘇卻是有些不習慣,她們向來就是伺候主子穿衣的,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乾等着,不由的,便是看着蘭瓷與綠霜欲言又止的,似乎想責怪她們的不盡責,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蘭瓷看出了一邊欲言又止的小蘇,她的幾個眼神下來,倒是猜中了幾分,便開口解釋道,
“小姐不喜歡有人跟着換衣。”
如此說來,小蘇纔是點了點頭,只是心中還是有些不解的,因爲記得以前的五小姐,沒聽說過不喜歡換衣裳的時候旁邊有人啊。
幾個丫鬟心裡各有所想,時間倒也就這麼過去了。
南城等着畫屏後面,就像是最稱職的護衛一樣,守候在君柒的身邊,不離半步。
期間,蘭瓷偷偷朝南城的方向看了幾眼,但他的那張令人魂牽夢縈的臉被斗笠遮住了,看不見,她雖是看不見他的臉,但卻能感受得到,南城的視線,從不曾在自己身上駐足,恐怕,恐怕都是放在了小姐的身上了,沒有時間與精力再是放在別人身上了。
畫屏後面動了動,蘭瓷立即就是收回了視線,移開視線前,她的眼角看到了南城帶着斗笠的腦袋朝畫屏後面稍稍動了一下。
隨即,便是看到月白色的裙裾從畫屏後邊鑽了出來。
但似乎是稍稍停滯了一下,似乎在猶豫。
蘭瓷從未見過自家小姐穿白色的衣裳,從前自家小姐喜歡穿豔麗一些的衣裳,後來的時候,便總穿那些灰不溜秋的衣裳,這麼想着,便是想看看自家小姐穿這月白色留仙裙是怎麼樣的。
這樣的裙子,在慶華鎮裡很少見,幾乎只有帝都城裡那些千金小姐纔會穿,太后娘娘定是怕小姐去參加大宴時,穿不上足夠上得了皇家檯面的衣裳,纔是特地賞賜的。
悄悄擡起了頭,朝君柒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人,肌膚勝雪,明眸皓齒,雙眉彎彎濃如墨,瓊鼻小小一點,紅脣水潤,一身月白色留仙裙襯得她身材纖細有致。
蘭瓷從來就知道自家小姐生的好看,但從未想過穿上這月白留仙裙的小姐,比起以往來,多了一些柔和,少了一些硬朗。
只是,眉宇間的英氣,卻未曾抹掉半點。
君柒皺着眉頭,渾身彆扭,這身上的衣服的確好看,美麗的東西誰都拒絕不了,但,這裙子裙襬,袖子長得讓她行動不便,只能像個小姑娘似得夾着腿走。
“小姐穿上這衣裳,真好看,比四小姐還好看。”
綠霜也從未看到自家小姐穿上白色的裙子,也是沒想到,這白裙子穿在自家小姐身上,像小仙女兒似的,靈氣逼人,不自覺便是說到了四小姐。
四小姐是府裡公認的最是好看的小姐,三夫人生的最是美麗,四小姐便是繼承了三夫人的美貌,甚至超越了三夫人。
其他幾個丫鬟聽綠霜這麼一說,掩嘴一笑,倒是沒多說什麼。
“五小姐,趕緊隨小蘇出府吧,外邊皇宮裡裡派來的馬車已是等候多時了。”
“恩。”
君柒點了點頭,隨即又是皺了眉,看了看在地上拖了些的長裙襬,便是提了提裙子,站直了一些身子,纔是朝前走。
這君府裡的人都是知道,今日是皇宮裡皇太后舉行大宴的日子,更是知道皇太后親自請了府裡五小姐進宮去,一大早更是派了馬車來接,是以,這府裡的人都是早早起來了,丫鬟奴才的都是守候在從柒緣院裡出來的路上。
伸長了脖子等着五小姐從那柒緣院裡出來。
這會兒聽到有動靜了,總算是看到了有人從柒緣院裡出來。
君柒一出來,就看到平時四周都是安靜的柒緣院外邊,不知何時四處都是站滿了人,打掃的打掃,來回走動的走動。
但她不是瞎子,自然是看到了他們朝自己投來的疑惑或羨慕的目光。
皺了皺眉,這種被人注視的感覺,或許並不太好。
她催着小蘇趕緊朝前走,匆匆得穿了小路,朝君府大門走去。
也因爲婢子奴才們的舉動,讓君柒心頭煩躁着,倒是忽略了藏在才冒出新芽的大樹後邊的一雙清冷的視線。
“小姐,沒想到五小姐穿上那白衣,竟也是如此美麗,快和小姐……。”
她周圍站着的丫鬟看着君柒的一身白衣裝束,整個人清麗脫俗,忍不住驚歎道,一些話便是脫口而出,說道最後纔是驚覺說錯了什麼,最後雖是停下了嘴,但也是來不及了。
君荷青抓住身旁樹皮的手緊了緊,指甲硬生生得便是扣進了樹皮裡。
她身旁的丫鬟低着頭,自知方纔說錯話了,這個時候更是什麼話都不敢說了。
君荷青看着君柒遠去的身影,清冷的眼眸裡看不出她的神色,一片平靜,如靜湖一般,激不起一點風浪的感覺。
一直到君柒的身影從她的視線裡消失,君荷青纔是送了緊緊扣住樹皮的手,看到自己的指甲裡全塞滿了樹皮上扣下來的碎屑,皺了眉,拿出帕子細細得擦拭那雙白嫩纖細的手裡的髒污東西。
“回去吧。”
“是,小姐。”
君荷青一轉身,她後面跟着的那丫鬟揣着一口氣趕緊跟上,心裡不安着,不知道一會兒小姐會不會怪罪自己方纔的口不擇言。
君荷青走在前面,今日君府的路上人比起往日來都多,當她路過一些人多的地方時,便看到那些丫鬟奴才的趕緊朝着自己行禮,同時眼睛看着自己時,都怯怯的。
她溫和得回笑着,心裡卻是冷哼一聲,這些婢子心裡恐怕看的是自己身上的這一襲白衣,她常年一身潔淨白衣在身,卻是從沒有看到過府裡的這些奴才用那樣的眼光看着自己。
呵,她更是聽到了,他們說,看,五小姐穿上白衣,比起四小姐來還要好看,比起四小姐來還要像仙女。
當聽到這句話時,她只覺得現在自己身上穿着的白衣就和沒穿一樣,渾身赤果果得從這些奴才面前走過。
從知道自己要成爲君柒的陪嫁丫鬟的身份出嫁之時,君荷青那顆本是平靜淡然的心,終究是掀起了風浪,猶如平靜的湖面,忽然就是有人朝下面丟下了一枚石子,而那枚石子,在湖面上終究引起了一絲漣漪,最後那漣漪隨着石子下沉,而逐漸泛起波浪。
君荷青這樣心高氣傲的人,怎麼會甘心自己成爲君柒的陪嫁身份,嫁給一個聲名狼藉的皇子。她清高自恃美貌過人,怎麼都是不甘心,她今日就是出來看一看,那個被指定婚約,那個被太后娘娘親自派了馬車來接送的五妹妹,究竟是如何的一個人。
從前倒是沒意識到,那樣一個黃毛丫頭打扮起來,竟是頗有姿色。
本想着,自己就算不能嫁給王孫貴族做那嫡婦,至少也能嫁給小門小戶,做一個嫡妻,就這樣相夫教子,也是不錯。
但從未想過,她到最後竟是成了小妾的陪嫁丫鬟。
這般恥辱,她,她怎麼能吞得下去。
但,娘……。
君荷青這麼想着,又是想到了苟氏,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想到了娘揹負在身上的那厚重的枷鎖,那深重的沉痛,她又是怎麼能拋下孃親。
少女逐漸消失在衆人眼中的白色身影,在這晨旭之中,忽然顯得尤爲凜冽,微風吹起她白色的裙裾,翻飛的衣襬,飛舞的墨發,透出一些涼薄來。
又好像是堅定了些什麼。
“回來了?”
君荷青沒想到,自己一回榕樺院裡,就看到孃親在院門的涼亭裡坐着,見她這麼早從外面回來,一點都不顯得驚訝,反倒是君荷青見到苟氏這麼早在外面一副等着自己回來的模樣,倒是有些訝異。
“娘?”
她有些不安的開口。
苟氏像是知道君荷青要說什麼似的,沒等君荷青說下去,便是自顧自得道,
“你方纔是出去看小柒了吧。”她說道這裡,君荷青猶豫了一下,想着怎麼解釋,但想開口,卻看到苟氏的神色後,乖巧的閉了嘴,不再說話,“那想必,你是看到了小柒一身華服,被人接着從君府裡出去,到皇宮裡去?看到了這君府萬衆簇擁的模樣,看到了小柒受人矚目的模樣?”
苟氏放下手中茶杯,一雙與君荷青極像的冷淡眸子裡射出來的卻是尖銳的色彩,看着君荷青的時候,不像是在看着自己女兒,倒是像看着自己親手培養大的最得力的幫手。
但誰又能否認,或許連苟氏自己都是不會否認,君荷青,這個女兒的確是她一手養大的,爲了自己復仇存在的最有利的工具。
君荷青聽到苟氏這一連串的問題,咬了咬牙,想反駁,卻發現自己是一句話都反駁不了,因爲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她反駁不了。
“恩。”
君荷青低下了頭,回答的時候有些輕,袖子裡手早已是握成了拳狀,是不甘,還是心裡的憤怒?
不,是對自己的身世的憤慨和無奈。
“你沒有小柒的運氣,沒有她那何時就是有的神醫之術,你有的只有你自己,”苟氏的話有些嚴厲,她觀察着自己這個女兒的神色,見她神色裡的那些不甘後,笑了笑,“所以,你只能靠着雙手,靠着毒計,靠着陰謀,甚至是靠着你的臉你的身子,一步步朝上爬,直到得到你想要的。”
“娘當年爲何要嫁給爹,你爲何不嫁給一個權貴,這樣,現在也無須我用自己的一輩子來複仇。”
苟氏的話說完後,君荷青便是立馬開口逼問,咄咄逼人的氣勢,絲毫不比苟氏減少半分。
“我欠你爹一個人情,嫁給權貴不是方法,我需要養精蓄銳,敵人太過於強大,我需要部署規劃。”
君荷青一愣,娘從來就是不願意多說一些當年那些事,也從不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爲,這是娘第一次主動說起這些,而她也從不曾知道,孃親到底私下裡有多少自己的部署,又是怎麼養精蓄銳的。
她在榕樺院裡這麼多年了,從未見過娘出過榕樺院一步,從來都是病怏怏的洋溢着藥香味,她也曾天真的以爲孃親的身子,真的是病弱不堪,如若不是這次的賜婚時間,孃親怕還是不會告訴自己這一切。
君荷青想到這裡,心中便升騰起一種感覺氣氛,一種自己即將就要做人棋子,但卻是對其中半點情況都是不知道的憤怒。
但苟氏好似知道君荷青即將要說的話,聲音忽然就是軟了下來,
“娘這麼多年不告訴你是爲了你好,不讓你與娘與你哥哥一樣活在仇恨裡,如若娘有辦法,娘絕對不會是將你嫁給那樣的人,毀了一輩子的幸福,來複仇,”說道這裡,她頓了一頓,“青兒,別恨娘,娘有不得已的苦衷,別怨娘,下輩子記得不要做孃的女兒,一定要投生到一個好人家,不用再遭受這樣的罪。”
一番話說下來,君荷青本想要說的話,便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話堵在嘴邊,最後只能自己嚥了下去。
“你記得,嫁出去以後,拼盡了自己的手段力氣,你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誘惑,充分利用好你自己,下得了狠心,或許日後還會有好結果,不爭不拼,最後你便什麼都沒有,始終是個小妾的陪嫁丫鬟,你若不想做那小妾的陪嫁丫鬟,就努力朝上爬,就是將那公主的位子擠下去,也不無可能,一切,都靠你自己。”
苟氏又是教導了君荷青一番。
君柒出嫁就在三月初三,現在已是二月初十了,也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了,她必須在這最後的時間裡,教會荷青該有的手段,夠惡毒的心,纔不會是軟柿子,任人揉捏。
替代公主……
君荷青的心裡默唸了這幾個字,忽然之間,原本煥然無光而不甘的神色變了,變得鬥志昂揚而堅定。
對,她若是想走在君柒的面前,將那些屬於自己的驕傲與目光奪回來,那便只有一條路,將自己的五妹妹踩在腳底下,成爲她上面的人,而如若要成爲她上面的人,那麼,將公主大人從那位置上趕走,便是唯一的辦法。
一個深宮裡出來的公主,天真無邪,哪裡知道哪些骯髒的東西,哪裡知道她們這些庶出的小姐的心。
在君荷青的眼裡,皇宮裡那一位即將要嫁給明奕的七公主殿下對她絲毫不成威脅。
但她哪裡會知道,那七公主可不是溫室裡的花朵,她可不如她表面上看去那般天真無邪,十四歲的身體裡,裝着的可不是十四歲該有的靈魂。
……。
……。
皇宮派來的馬車,果真是舒適,君柒坐在裡面,厚厚的羊毛毯子,還有身邊燃着的暖炭,手裡還有一個暖手的,坐在裡面,感覺不到馬車顛簸的痠疼。
一路順暢,不多時,外面趕車的車伕一聲‘籲—’,馬車軲轆便是停了下來,
“小姐,到了皇宮門口了。”
外邊的綠霜的聲音顯得特別興奮,她今日是作爲自家小姐的貼身丫鬟,第一次來這皇宮,還在皇宮外邊,看着那高高的紅牆圍徹起來的皇宮,心裡就很特別高興。君柒卻對皇宮有牴觸心裡,幾次來皇宮,都沒什麼好事。
掀開馬車簾子,利落得跳下馬車,直接將下面候着的車伕的背忽略了去。
跳下來後,纔是看到周圍有好幾輛或華麗或清雅的馬車停着,而皇城門口的大門也不似前幾次來一樣關的緊緊的,反倒是開着,她看到那些馬車裡走下來一些與她一樣穿着華服的千金小姐,由皇宮裡的太監帶着朝裡走。
“這位可是君家五小姐?”
君柒下了馬車後不久,便有小太監走上前來,彎着腰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得行禮後便是問道。
君柒點了點頭。
那小太監眼睛一亮,隨即做了個請的手勢,
“君小姐還請跟奴才走,太后娘娘在宮裡等君小姐多時了。”
那小太監的話一出,分明不響的聲音,周圍的人卻是一下轉過頭了頭看向君柒,眼中的神色,或多或少帶了打量的意味。
“哼,我說誰呢,竟是坐的皇家馬車前來,原是慶華鎮上君家小姐。”
君柒還未走動,就是聽到身邊傳來一聲嘲諷的尖利聲音,話裡帶着不屑,但卻夾雜了一些藏都是藏不了的嫉妒。
她回頭朝那聲音來源處看去,看到了站在自己不遠處的一襲橙紅色束腰長裙的少女,初春的天氣還是寒涼的,但她大半個胸脯卻都是露在了外邊,外面僅用薄紗覆住了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