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長.這事要是真能成，我先替班裡的同志謝謝你！”
二班長一改方纔的“高冷”模樣，瞬間便化身成爲了趙衛紅最忠實的小迷弟！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或許趙衛紅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但他那句“誰也別想在一排，搞論資排輩那一套”，還是令二班長格外在意。
這話是不是在點我呢？
二班長一直都在注意着趙衛紅的神情，渴望從趙衛紅的眼神中獲得答案。
可從始至終，趙衛紅的目光始終沒有落到過二班長的身上。
如果是在趙衛紅說這番話之前，二班長巴不得趙衛紅把自己當成空氣，省得自己連同班裡的戰士被趙衛紅那層出不窮的套路折騰。
可現在，趙衛紅明確表態，要爲排裡表現突出的同志，爭取評先評優名額。
什麼叫爭取？
那就是讓那些本應該獲得評先評優名額，結果卻因爲種種原因，與評先評優名額失之交臂的個人，拿回屬於自己的名額，才叫爭取！
班長這個角色，在部隊裡面的生態位非常複雜。
是嚴父，是慈母，是傳道受業的老師，也是能夠託付生死的戰友。
同樣的，班裡的戰士也會被班長當成戰友，當成弟子，甚至是孩子。
二班長可以對趙衛紅不感冒，甚至是陽奉陰違。
但他可不想因爲自己的緣故，讓班裡的戰士錯過那些本應當屬於他們的榮譽。
“呵呵，謝我？”
趙衛紅笑了笑，被他戴在鼻樑上的眼鏡，忽然閃爍過了一抹異樣的寒光。
“我不是說過了嗎。”
“表現卓越的個人，本就應當獲得獎勵，獲得榮譽。”
“真要謝，那也應該是謝他自己纔對。”
趙衛紅的這番話，雲山霧罩的同時顯得意味深長。
二班長和三班長聽在耳裡，一時間也沒搞清楚趙衛紅想要表達的深意，只得皺着眉頭，竭力思索，試圖跟上趙衛紅的思路。
只有老於世故，並且和趙衛紅打交道次數最多的王飛，聽懂了趙衛紅話裡的意思。
“排長的意思很簡單。”
“他可以爲我們去爭奪榮譽，甚至是和連長指導員瞪眼睛，拍桌子。”
“但前提是.那人得有排長爲他據理力爭的本事。”
“或者說是資格.”
王飛的語氣很平靜。
但另外兩位班長，都聽出了王飛這番話中，蘊含着極其複雜的情緒。
“老王，你說的，可不是我想表達的本意。”
“但你要這麼想.其實也沒什麼問題。”
談話一開始。
趙衛紅臉上便始終掛着淡淡的笑容，顯得非常平易近人。
可三位班長，卻是隨着談話的進程，在趙衛紅看似毫無變化的笑容中，體會到了很多不同的滋味
溫和正直剛強姦詐嚴厲
尤其是此刻。
三位班長有一個算一個，面對趙衛紅的笑容，竟是產生了一種自己正在和446團的政委，也就是吳風徐打交道的錯覺。
趙衛紅揮舞着手中的“胡蘿蔔”，正笑眯眯的誘惑着三位班長鑽進專門爲他們設下的陷阱。
而王飛等人，明知道趙衛紅肯定沒憋好屁，卻也只能硬着頭皮往坑裡跳。
只見趙衛紅攤了攤手，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了幾分。
“可要是排裡的戰士不爭氣”
“我這個排長就算想幫忙，也不知道應該朝哪裡使勁不是？”
王飛等人：“.”
他們算是聽明白了。
趙衛紅這是對一排目前的狀況，很不滿意，要給他們上強度啊！
意識到了這一點後，二班長真是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
究竟是什麼讓幾分鐘前的自己產生了錯覺，認爲趙衛紅有了改變，乃至於會做個人的？
可趙衛紅拋出來的“誘餌”，實在是太香甜了！
香甜到他們明知道接下來等待着他們不，是整個一排的是什麼，他們也不得不把這份香甜的“誘餌”吞下去！
“媽的.不就是考覈成績前四分之一麼！”
二班長咬着牙，隱隱有些歇斯底里的表示道。
“最後這兩個月，拼就拼！”
“拼完了舒舒服服過個好年！”
見最不配合的二班長都這麼說了，王飛和三班長自然也是點了點頭，正欲出聲附和，便見趙衛紅忽然有些賤兮兮的開口道。
“考覈成績前四分之一？”
“我什麼時候說，綜合表現就等於考覈成績了？”
望着一臉懵逼的二班長，趙衛紅立馬掰着手指頭算開了。
“咱們軍人，綜合表現從來都不是隻看素質。”
“作風這一塊，就沒辦法忽略。”
“更何況彼此之間的分工不同，只論考覈成績，未免太偏頗了。”
“比如個別士官，還兼着連裡的四小工。”
“平常電路出了什麼問題，營區老舊的地方需要翻新，全都指望着人家呢。”
“再比如飼養員，炊事員之類後勤保障人員，別說訓練了，很多人甚至都不考覈！”
“可要是沒了人家，咱們有一個算一個，全得餓着肚子訓練！”
不是所有單位都是347團。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趙衛紅一樣，把主管後勤工作的養殖隊帶的嗷嗷叫。
而趙衛紅當時之所以能把養殖隊帶出成績，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借了“聯巡”的東風，讓趙衛紅能找到充足的“怨種”負擔養殖隊的工作，爲各位飼養員爭取額外的訓練時間。
要是沒人幫忙分攤養殖隊的本職工作，就是累死趙衛紅，他也不可能把養殖隊帶的那麼厲害！
正常情況下，少部分炊事員和絕大多數飼養員，乃至於負責營區衛生的垃圾搬運隊，都是在營區裡默默無聞的做着貢獻。
不需要訓練，更不需要考覈。
但要是沒了他們，整個營區當場就得停擺！
要是隻以考覈成績論短長，對於這部分默默做貢獻的同志們來說，實在是太不公平。
對於這一點，趙衛紅在這半年的調研之中，深有體會。
論體能，論素質，甚至是作風。
很多駐紮在艱苦偏遠單位的戰士，是比不過那些主力團，王牌團的戰士的。
但如果只論和平時期做出的貢獻恐怕很多人都會覺得，前者要遠遠大於後者。
趙衛紅也是一樣。
意識到了這一點後，趙衛紅的帶兵理念也從原本的“唯素質論”，逐步的向“綜合考量”所轉變。
不是隻有考覈成績優異的兵，纔是好兵。
而作爲部隊裡的領導者，趙衛紅的目標應該是帶出一羣好兵，而非是一羣只有體能嗷嗷叫的兵。
但這並不意味着苦練軍事本領的普通軍人，在趙衛紅這裡就不受重視了。
別忘了，軍人首先，應該是保家衛國的戰士，然後纔是其他的身份。
而紅二連一排的每一個人，都是要保家衛國的“戰鬥員。”
而他們的“對手”，也應當是其他的戰鬥員纔對。
“放心吧，炊事員，飼養員的評優評先名額，不會與你們的名額發生衝突。”
“咱們排的戰士要做的，是和連裡的其他戰鬥員競爭！”
“我希望咱們排被評優評先的個人，無論哪一項，單拎出來都能讓其他沒能拿到先進的同志佩服！”
“這就是我的態度！”
說罷，趙衛紅沒再做聲，給了王飛三人思考，或者說是表態的時間。
是維持現狀，還是按照趙衛紅的要求，以全面而又無可挑剔的表現，去爭奪年底的評優評先名額。
對於三位班長來說，並不難選。
更何況，從趙衛紅突然回到446團的那一刻起。
除非紅二連一排，能夠達到趙衛紅心目中的標準。
否則他們不可能再有“維持現狀”的機會！
的確。
一排在冬訓期間的表現很優秀。
但在趙衛紅看來，這還不夠！
遠遠不夠！
他趙衛紅的兵，什麼時候只獲得一個“優秀”，便能夠滿足了？
非得是一騎絕塵，力壓羣雄不可！
這是趙衛紅對自己的自信，更是他藏於心底的驕傲！
他也好，他的兵也罷！
不光到了什麼時候，都必須是最拔尖的那一小撮人！
“咕咚.”
在趙衛紅的注視下。
王飛有些緊張的嚥了咽口水，又回過身去，看了看正在障礙訓練場上疾馳的一班衆人，隨即斬釘截鐵的表示道！
“排長，多的就不說了。”
“我只能保證，在冬訓剩下的時間裡，一班的每一個人，都不會掉隊！”
“排長，我們三班也是一樣！”在王飛和三班長的表態結束後。
趙衛紅三人，忽然齊刷刷的看向了最後沒有吭聲的二班長。
被三道探究的目光緊盯着，還在糾結的二班長頓時壓力倍增！
偏巧這時，王飛又非常不耐的催促道。
“小老二，你什麼時候這麼娘們唧唧的了？”
“排長都爲咱們考慮到這份上了，你還有啥好考慮的？”
“別跟我說你們二班怕苦！”
“要是這樣，你們班趁早從咱們這個尖刀排滾蛋！”
此言一出，二班長如遭重擊，身形非常明顯的晃了一晃。
是啊。
一班是全連公認的尖刀班。
可他二班，又何嘗不是尖刀排的一員？
不久之前，二班長連同二班的戰士們，還被說成是跟在“王瘋子”身後的一羣小瘋子！
怎麼趙衛紅一回來，自己就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了？
念及於此，二班長的眼神中，漸漸的多出了一抹狂熱.不，是可以被稱之爲“瘋狂”的意味！
“排長，我李三強發自內心的講一句，你是真的厲害。”
“你沒來之前，紅二連，一直是446團公認最瘋，最強的一個連隊！”
“而咱們排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訓練場上不要命的主！”
“結果你纔來了幾天的功夫，一排上上下下，便對你唯命是從，哪怕沒有正式的任命，也依舊視你爲能夠領導我們這麼一羣瘋子的排長！”
說句實在的。
可能是瞭解的不夠多。
也可能是趙衛紅過往的那些榮譽，實在是太過於“唬人。”
總之，趙衛紅在一排，並沒有感受到多少李三強口中所謂的“瘋勁。”
想想也是。
紅二連也好，446團也罷。
那都是關繼武這個全軍公認的“天字一號大刺頭兼大倔驢”手下的兵。
又特麼能正常到哪去？
“排長，我現在倒想試試看了。”
“是我們先熬不住！還是說我們能在你手底下堅持到最後，成爲446團有史以來第一個全員先進的班集體，甚至是排集體！”
看着躍躍欲試，就像是在對自己“宣戰”似的李三強。
趙衛紅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終於收起了臉上的笑意。
“放心。”
“保證不會讓你們失望。”
“跟我來。”
說罷，趙衛紅便率先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王飛三人見狀，先是一愣，隨即立馬跟上了趙衛紅的腳步。
而他們的離開也在正在訓練的隊列裡，引起了不少議論。
“快看！排長帶着咱們班長走了！”
“怎麼看着像是要回宿舍？”
“這是要幹什麼去？”
“還能幹啥。”
剛剛從障礙場上走下來的張清源一邊喘着粗氣，一邊看着趙衛紅那鶴立雞羣的背影，沒好氣的冷哼道。
“想辦法折騰咱們去了唄！”
一排衆人：“.”
不多時，趙衛紅四人回到了宿舍。
相較於訓練場上的人聲鼎沸，宿舍內部此刻安靜的可怕。
只有連部敞開着的大門裡，時不時會傳出激烈的爭辯聲，期間還摻雜着“趙衛紅”，“師長”，“真特麼要命啊”之類的詞彙。
王飛三人注意到。
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後，趙衛紅突然停下腳步，還朝着連部的方向饒有興致的挑了挑眉毛。
只不過，趙衛紅並沒有前往連部，向紅二連的兩位主官刨根問底。
而是對着王飛三人淡淡的吩咐道。
“給我找一份半月小比的成績單。”
“然後你們三個一起去連裡的其他班內，找一牀你們認爲最工整的內務出來。”
“以及樓房裡衛生狀況保持的最良好的區域。”
“去吧。”
雖不知道趙衛紅是準備搞什麼幺蛾子。
但王飛還是爲趙衛紅找來了他所需要的成績單，隨即便和另外兩位班長一道，恨不得一步三回頭的朝着四班的宿舍走去。
而趙衛紅則是回到了一班的宿舍，一邊喝着水，一邊在面前的成績單上仔細的搜索着。
很快，趙衛紅便找到了他的“目標。”
“哼，一個二個口氣大的嚇人。”
“我還以爲連裡沒人能制住你們了。”
“不還是有一大把比你們強的？”
用筆在成績單上圈出了幾個人的成績，趙衛紅便回到宿舍門口，靜靜的等待着王飛三人歸來。
“選好了？”
看着去而復返的王飛三人，趙衛紅主動打開了話茬。
“是”
聞言，趙衛紅立馬給了王飛一個眼神，示意他上前帶路。
“排長，您看看吧”
“這牀內務是六班長的，他可是咱們連公認的內務標兵。”
王飛這話，其實是想向趙衛紅表明，他們選擇這牀內務，確實是經過一番認真的挑選與斟酌的。
而非是隨便找了一牀內務，糊弄了事。
誰曾想，一直都表現的非常隨和的趙衛紅，在此刻終於開始逐漸展示出了自己帶兵時的嚴厲。
“內務標兵？”
“合着不光考覈成績上，有人比咱們強。”
“就連內務標兵都不是咱們排的？”
“就這樣，你們當中的某些人，還好意思跟我說什麼全員先進.”
“是我低估了你們，還是你們太不把先進個人當回事了？”
說到最後。
趙衛紅已經變成了王飛三人最爲畏懼的狀態！
那個不苟言笑，冷麪無私的“活爹”狀態！
“再看看你們跟我炫耀的考覈成績！”
“連裡足足有三十多個人，考覈成績要比咱們排的最後一名強！”
聽到這，臉上火辣辣的二班長終於忍不住了，立馬有些不服氣的辯解道。
“排長，你不能這麼算啊.”
“咱們排的綜合成績，確實是連裡第一啊.”
“什麼叫不能這麼算？”
趙衛紅冷着一張臉，一雙眼眸透過鏡片，閃爍着令人心驚的寒光。
“他難道不是咱們一排的人？”
“全員先進的口號，難道不是你們自己提出來的？”
此時此刻。
二班長真可謂是想死的心有了，跟趙衛紅表態時有多豪邁，現在就有多無地自容！
從趙衛紅的標準來評判，一排距離“全員先進”，的確還差着好遠一段距離。
可二班長當時喊出這句口號的時候.純粹就是爲了提氣壯膽的。
誰曾想趙衛紅當真了啊！
就連一直非常配合趙衛紅工作的王飛與三班長，這時也有些亂了陣仗。
聽趙衛紅話裡的意思.
二班長.貌似是給他們一排全員，挖了一個天坑！
“想要全員先進，你得讓我看到你們有全員先進的本事！”
用刀鋒般凌厲的目光，從王飛三人的臉上一一掃過。
趙衛紅指着六班長的被子，不容辯駁的表示道！
“從今天起，內務標兵也好，別的什麼標兵也罷！”
“總之，我不希望這些代表着某一領域最爲優秀的榮譽，出現在一排之外！”
“不僅如此。”
“這牀內務標兵的被子，就是從今天起一排的內務標準！”
“軍事訓練也是一樣！”
“不要讓我看到連裡有人的考覈成績，要比咱們一排任何一個人強！”
“如果你們做不到那就別再提全員優秀的事！”
“我今天說的話，你們也可以當做我沒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