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掩蓋了世間所有的繁華和骯髒。一切都顯得那麼的寧靜,那麼的安詳。
整個雲都城內,唯有那金碧輝煌的浩浩皇宮之中仍舊燈火通明,各宮之主來來去去,太祖皇帝所住的地方一羣人仍舊跪在原地不斷地高聲輕呼,“微臣無能。”
坐在上方的皇帝面無表情,垂下的眼瞼讓人看不清他心中的真實所想,所有的人都戰戰兢兢的,整個殿內一片詭異的寧靜。
“皇上,這平安也真是的,怎麼說父皇也是她的舅姥爺呢,怎地就這般無情。”時下正蒙受盛寵的趙嬪輕移蓮步福身,一股沒骨頭的模樣軟軟地跪趴在皇帝的膝蓋上。
其他妃嬪見狀,眼底憤怒有之,嫉妒有之,羨慕有之。
皇帝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單手緊緊地抓着座椅的扶手,四根手指頭輪流敲擊着龍頭,那眼底的陰沉晦暗饒是讓伴君多年的菀貴妃瞧了都不由得心驚。
“陛下這三日期限尚未過去,更何況平安乃世上聞名的神醫,想必定會有辦法的。咱們的皇兒如今也尚在病中,可否容臣妾現行告退?”
“去吧去吧。”皇帝瞧着菀貴妃那低眉順眼的模樣,無力地罷了罷手。
“謝皇上。”菀貴妃直起身子,仍舊端莊清華,可是卻自有一股威嚴的味道。
跪在地上的太醫院衆人尤其是年近古稀的院首大人更是叫苦不迭;這龍月國的皇室秘毒哪有那麼容易說能解就能解的,不過好在平安和樂公主在前,不然只怕他們真個太醫院都要去給太祖皇帝陪葬囉。
倒不是他怕死,年近七十古來稀,只是不忍心瞧着這些優秀的後輩因此喪命罷了。
皇帝仍舊面色陰沉,留在原地的各宮妃嬪連大氣都不敢出。
“皇上,婢妾今兒身子也有些不適呢。”見菀貴妃只是一句話竟然就離開了,哼還不是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她輕輕地用臉蹭了蹭皇帝的大腿。
皇帝的面色陡然暗沉下來,手微微動了動,指尖青筋直冒,緊緊地抓着座椅扶手的龍頭,聲音中帶着明顯壓抑的怒火,“既然身子不適,就回去吧。”
“可是太祖皇帝他……”趙嬪也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順利,有些詫異地擡起頭臉上帶着驚喜,只是剎那又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些過了,趕緊低下頭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樣。
“讓你回去就回去,哪兒那麼多廢話。”皇帝也惱了。
趙嬪頓時心上一緊,趕緊磕頭謝恩道,“多謝皇上,婢妾這就告退。”
“哼。”皇帝從鼻子裡冷冷地輕哼一聲,擡起眼皮看着趙嬪強忍着梨花帶雨的模樣卻是恭謹地退出了宮殿內;環視其他人一眼,“你們也想告退了?”
時辰不早,這些個妃嬪平日裡雖然不算受寵,可皇后不算太嚴苛,她們的日子也總算過得逍遙自在,絕對不會發生過了子時還沒有入睡的情況。
“父皇如今病我牀榻,我們在側侍疾是應當應分的。”一道輕輕的嗓音傳來。
皇帝擡頭望去,卻見是一名身着米色宮裝羅羣的女子,頭髮只用一枚髮簪輕輕挽起,臉側個垂下兩縷碎髮,瞧着一副雲淡風輕對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腦子裡竟然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將她收進後宮的,垂下眼瞼,並不言語,良久才擡起頭再次開口,“皇后呢?”
“啓稟陛下,皇后娘娘今日身子抱恙,所以並沒過來。”另一名皇后黨的妃嬪趕緊站過來解釋道。
“嗯。”皇帝點點頭起身,兀自走到裡面,瞧着那頭髮花白,臉上稀疏地爬上了幾條皺紋的太祖皇帝,不得不說,瞧着他當真非常年輕。
在最美好的年紀卻能夠爲了心中所愛,心中所想毅然決然的放棄那唾手可得掉的……不,已經握在手中的天下,轉頭瞧着始終坐在牀頭守着他的雲靜安,放佛一個妻子放心不下自己的丈夫一般;這種感覺讓皇帝的心裡砰然一動。
他這麼做,到底是值還是不值?
他到底應不應該……
皇帝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垂着的眼瞼之下有一股常人無法察覺的陰寒閃過;立在皇帝身邊的常樂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連大氣都不敢出。
“好好照顧太祖皇帝,不得出任何差錯。”
“是。”一衆宮人跪地應聲。
“林太醫隨朕去看看皇后。”皇帝再次擡頭斂盡眼底的情緒,又是那副君心深不可測的模樣。
“是。”林太醫趕緊提着藥箱跟上;餘下衆人皆是一副經受大劫重生的模樣,不少人擡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
此刻,皇后宮殿內的暗室之中。
“啪——”一聲脆響,讓人聽了都不覺有些牙疼。
“姐姐,我……”寇依藍擡起頭,眸中含淚卻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你行了啊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翅膀硬了,你那兒子馬上就要成爲太子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誰了?”白髮老嫗面色陰沉死死地盯着寇依藍,她居然膽敢私自動用一夢千年,難道是想將他們寇氏一族這麼多年來的成果毀於一旦不成?
寇依藍跪在地上,“姐姐,我不是,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姐姐?哼,你姐姐早就死了,死了,聽到沒有!”白髮老嫗面色近乎癲狂,不過卻能很快地恢復平靜,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狠戾之色,揚起手反手又是一巴掌,“啪——”
“以後叫我姥姥!”
“是,姥姥!”寇依藍死死地咬着牙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只是那一聲姥姥卻怎麼聽怎麼呆着一股無法言說的背上,白髮老嫗眉宇微微顰蹙了下,似乎心底有些觸動,垂下的眼瞼甚至讓寇依藍心裡都不由得升起一股希望,只是下一刻卻讓她的心再次跌回到千年寒潭之中,“啪——”
白髮老嫗抽出腰間隱藏的鞭子狠狠地甩向寇依藍,身上並沒有任何的傷痕,可是寇依藍卻整個人都搖搖欲墜,那死死咬着牙關的模樣,那額頭上不斷冒出的細密汗珠都在昭示着她此刻的痛苦。
“這一鞭算是教訓!”
“是。”寇依藍低着頭。
“竟然膽敢將我寇氏一族的秘密告訴雲皇,哼,若是壞了我族大事,你自己就一死向祖宗謝罪吧。”白髮老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寇依藍一眼。
寇依藍頓時只覺得心頭一暖,然後眼底的淚珠再也壓抑不住,擡起頭貪婪地看着那白髮老嫗的容顏,心底不斷地輕呼着,姐姐……姐姐……
“看什麼看。”白髮老嫗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轉過身,只是眼底卻有些哀傷和心痛一閃而逝;但也只是短短的剎那,擡手從衣袖中扔出一個白瓷小瓶,“洛傾雪絕不容有失;你自己看着辦,別忘了,就算是雲皇,那也未必就不是她所主的那個人。”
寇依藍面帶不解,“姐姐……姥姥這是什麼意思?”
“哼。”白髮老嫗深吸口氣,“鳳主命出,主真龍命格;既然洛傾雪註定了是鳳主,那就殺盡所有與她有關的男子。”
“不!”寇依藍輕呼,“姐姐,求你放過皇兒,姐姐,姐姐!”
“啪——”
“說了叫我姥姥。”白髮老嫗再次反手甩出一巴掌,“那流雲國皇室的孽種跟我寇氏一族有什麼關係。”
“姐姐!”寇依藍擡起頭,眼淚吧唧吧唧不斷地往下掉着;縱使當年從衆人疼寵的千金大小姐一夕之間成爲喪家之犬,最後不得不以這樣屈辱的身份入宮與自己本就不愛的人結合生下孩子;可那是她的孩子啊,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啊。
白髮老嫗只瞧着寇依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冷聲,“一夢千年的解藥,你自己尋找時機;流雲國的太上皇還不到死的時候。”
“是。”寇依藍咬着牙,身子不斷地顫抖着。
姐姐曾經爲了她犧牲了所有,甚至……所以,只要是姐姐要求的她都要去做,這次權當自己還了姐姐一命,可是皇兒不行,他還那麼年輕,不行,絕不可以。
白髮老嫗冷冷地匿了她一眼,“記住別想着耍什麼小聰明,沒本事就好好聽話;那容末也是你那不長腦子的女兒膽敢肖想的,哼,一羣打草驚蛇的廢物。”
“姥姥息怒,藍兒知錯了。”自幼一起長大,寇依藍自然比誰都要明白,在面對白髮老嫗的怒火時應該怎麼做。
白髮老嫗輕哼,“知錯?哼,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我……”
眼瞧着揚起的巴掌又要落下來,原本貼在牆上無比安靜的鈴鐺兒此刻卻是響個不停;暗室中的人都知道這是外面的人在傳信。
“外面有人來了,該怎麼做你自己清楚。”白髮老嫗冷冷地囑咐。
“藍兒明白。”寇依藍低着頭,擡起頭望着白髮老嫗一眼,然後又飛快地低下頭。
“若是可以尋找機會挑起老雲皇和雲皇之間的矛盾,流雲國大亂,咱們纔能有機可趁,明白?”白髮老嫗眼底一抹恨鐵不成鋼一閃而逝,這樣的廢物,哪像是她寇依雲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