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野史記載,永元嘉德帝是一位十分偏寵妹妹的君王。其妹赫連初見未出嫁之前,常伴君王左右,與之同食,甚至常賴於君王身上,君王也不曾責備其冒犯,反而寵溺有加,予之所求。
事實情況是這樣的:
初見:“皇兄,什麼時候可以吃滿漢全席?”
赫連君堯:“滿漢全席是什麼?”
初見:“滿漢全席就是有一百零八道菜,有鹹有甜,有葷有素,扒、炸、炒、熘、燒等兼備的中華菜系文化的瑰寶!”
“……”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不過想吃東西的話還是可以的:“盧公公,傳晚膳吧。”
剛剛登基,桌上的奏摺一大堆,還要應付各個府上企圖塞女人進他後宮的動作。赫連君堯最近很忙,但是某位同學閒得發慌非要到御書房來,美名其曰“紅袖添香”。
對於沈初見是不是紅袖這個問題,赫連君堯保留意見。但是添香她是做到了——飯菜香。
沈初見的人生哲理是:不吃飯的人是活不下來的,所以吃飯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沒有什麼能與之相較!
所以在喪禮剛剛過去的這幾天裡,初見同學通過猛吃特吃,已經恢復了心力和體力,打算用行動回報飼養她的赫連君堯,做一個好公主,爲皇兄分憂。
“你的奏摺要看到什麼時候?”初見咬着一塊十香醉排骨,不滿地看着仍舊在書桌後面的赫連君堯。
新帝擡手揉了揉眉心,放下摺子低笑道:“那羣老不死的都打算欺負朕剛登基呢,各種難題都往朕書桌上堆,哪有空去用膳。”
初見挑眉,咬着排骨蹦到赫連君堯身邊,看着他手裡的摺子。唔,某某地方大量泥土從山上被衝下,淹沒了城鎮和莊稼,官府缺錢,請皇上指示。
“不就是泥石流嘛。”初見邊嚼邊道:“現代也挺常見的,因爲樹木被砍多了,山上的泥土鬆動,一下暴雨就容易山體滑坡。”
嘉德帝眉毛一動,側頭看着初見:“繼續說。”
“唔,這時候你撥銀子也肯定沒用,會被一層層地剋扣,到了老百姓手裡的時候根本救不了什麼。”將骨頭丟到一邊,順便拿帕子擦了擦手,初見學着地理學老師一本正經的模樣,挺直了腰桿坐在帝王的書桌上道:
“這個時候就應該用降低坡高或放緩坡角來改善邊坡的穩定性,削坡設計應儘量削減不穩定岩土體的高度,而阻滑部分岩土體不應削減。這是要人力去做的,派人就可以不要直接給錢。”
“另外讓被淹城鎮的百姓都搬去另一個安全穩固的地方,房子沒修起來之前先住帳篷…也就是簡易的蒙古包啦!眼神不要這麼迷茫,我等會畫給你。從國都直接運糧食過去,銀子還是換成實物划算,不然少不了有貪污的。”
“現代地震泥石流什麼的那麼多,救災工作早已經純熟了,每次都不會直接捐錢,還是捐物來得實在。派值得人民信賴的人送到災區,最好再定期採訪受災羣衆,才能保證救災工作的完美。”
初見咂咂嘴,轉頭看向赫連君堯,後者已經在她說話的空隙,將她想表達的意思書面化,字跡…字跡真是不太好看。
“嗯,不錯的提議,朕都納諫了。”赫連君堯擡手喚來蕭雲,讓他將桌上的一堆奏摺抱走,順便把剛剛寫的放在了最上面:“交給沐卿去辦。”
“是。”蕭雲應了,抱着摺子轉身出去。
“當皇帝果然很累呢,怪不得那個傢伙最後逃了。”赫連君堯揉揉自己的肩膀,輕笑了一聲:“不過,朕的皇妹看起來很能幹,好像也沒有想象的那麼沒用。”
“我本來就很有用。”初見鼓嘴,跳下書桌繼續去吃飯。嘉德帝也餓了,走過去同她一起坐下。
“對了,這幾天好像只看見你身邊的蕭雲,其他人呢?”初見夾了一顆銀魚球塞進嘴裡,口齒不清地問。
赫連君堯看她吃得很開心,順便也就夾了一顆銀魚球:“其他人?你指良辰沐卿他們麼?”
初見點頭。新帝登基了,那幾個人也算是功臣吧,但是沒聽見什麼封賞的消息,甚至連人也不見了。
“他們幾個,可不是簡單的侍從啊。”嘉德帝順手往初見碗裡堆了一塊雲霧肉,淡淡地道:“朕的目標暫時算是達到了,所以他們要去完成自己的了。”
不是簡單的侍從,這個初見當然也知道。就他們幾個的身份而言,沐卿是丞相之子、良辰是尚書之子、楚雲起是首領太醫的獨子、納蘭絕更是鎮南候家的小侯爺。各個都是王公貴族,且身上都有過人之處。忠心跟隨赫連君堯,也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所以她現在就是在好奇這個原因嘛。
“你最想問的應該是沐卿吧。”清泉似的眸子淡淡地掃她一眼,好像就看透了這人的小心思。赫連君堯緩慢而優雅地喝了一口湯,輕聲道:“沐卿是沐丞相最小的兒子。”
初見撇撇嘴,這人跟個神棍似的,總是猜中人家想法什麼的實在是不討人喜歡。不過…她的確最想知道沐卿的事,當然還是爲了自家的小丫頭。雖然綠綺每天看起來都很正常,但是初見總覺得她心裡還有個疙瘩。
“沐丞相有五個兒子,兄弟之間關係也不算好。沐卿作爲側室的幼子,自小受的苦不少。所以他選擇跟隨我,因爲我能幫他完成他想要的東西。”赫連君堯有時候笑起來像個惡魔,雖然很好看,但是眼底有隱隱的黑色光芒。初見吞下嘴裡的東西,示意他繼續說。
“他想要的是他父親的位置,不過需要很長的時間和精力。所以,他不會早早娶妻的,更不會娶一個對他沒有幫助的妻子。”赫連君堯說完,接過盧公公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所以你不用管太多,有些東西強求不來。”
最不能強求的就是感情,初見無力地點了點頭,肚子好像吃飽了,沒胃口了。
“晚上皇兄還要繼續批改奏摺吧?我就不打擾你了,回宮去了。”放下碗筷,初見懶洋洋地站了起來,扶着紅錦的手往外挪。
“初見。”赫連君堯開口,輕喚了她一聲。
“啥?”初見回頭。
“有什麼煩惱,記得和朕說。能爲你做到的,朕都會做。”赫連君堯站了起來,走到初見身邊,輕輕爲她繫好披風的帶子:“現在你是這皇宮裡,除了朕之外,權力最大的人。”
初見怔了怔。看着面前這人溫柔極了的眉眼,心裡直嘀咕。果然是妹控啊妹控,一把她當真妹妹就溫柔得不得了,哪還會像原來那樣隨意提着她的後衣領走來走去的。
“知道了。”禮也省了,初見轉頭走了出去。
嘉德帝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轉身回到書桌後面,恢復了一貫的清冷,朝着暗處道:“荊良,朕要你追的人呢?”
荊良揹着弓箭從暗處走出來,半跪在地上:“屬下無能,季貴妃娘娘在城郊的地方失去了蹤跡,雪松宮裡沒有任何線索,也不知道是她自己逃的還是被人所救。”
赫連君堯的眼神暗了暗,盯了荊良半晌,直盯得他頭皮發麻。
“去找。”鏗鏘有力的兩個字,荊良連忙應了,退回了暗處。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他大概是低估了季香兒,才能讓她從這皇宮裡插翅飛了出去。那個女人的孃家都被抄了,還會有什麼通天的本事呢?他真是好生期待。
…
初見沒坐轎輦,慢慢從御書房走回去,權當飯後散步。這後宮裡也空了,上一輩的嬪妃們都搬去了香山寺爲先帝和永元祈福。少了些鶯鶯燕燕的聲音,這紅牆黃瓦的也挺寂寞。
從朝乾宮路過的時候,遠遠的,有幾個侍衛跟着一個人走了過來。那人一身鎧甲,應該是將軍之類的人物。初見低頭與他擦肩而過,隱隱聞到了木槿的香味。
初見同學忍不住停下步子,回頭去看那已經走過去了的人。奇怪了,明明是個男子,還是個將軍一樣的男子,身上居然有花的清香。好奇怪。
“公主?”紅錦疑惑地喚了她一聲,初見回過神來,朝着那遠去的一隊人努了努嘴:“那是誰?”
紅錦看了一眼,臉上有些羞紅,低聲回答道:“那是南宮將軍,年少有爲,剛又立了戰功回朝呢。先帝在的時候,也很是看重他。”
爲什麼要紅着一張臉?初見轉着眼睛打量紅錦:“你喜歡他?”
“不不不!奴婢怎麼敢!”紅錦嚇得臉一白,差點就給初見跪下了:“那是…奴婢只是崇敬南宮將軍驍勇善戰,絕對沒有其他半點心思。只是…只是公主剛剛沒有正面看南宮將軍,不然您也會的…”
哈?這南宮將軍長得很好看麼?初見忍不住又往那人離開的方向看了兩眼。嘖,難不成說,古代出美男?天然綠色無污染啊!
“有機會可以去看看,看看有沒有皇兄好看。”初見笑嘻嘻地拉着紅錦繼續往永樂宮的方向走。
紅錦忍不住腹誹,新帝那張冰冷冰冷的臉,也只有公主敢大膽打量着說好不好看的問題。那是天人,她們看不得的。但是南宮將軍卻是凡塵裡的、活生生的美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