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 兩條路，你選哪個
席靳南迴答道：“你難道就不覺得，讓她遠離當時的局面，纔是對她最好的保護嗎？”
“我承認，當時的情況，的確不適合讓涼落繼續呆在涼家，會讓她更加陷入危險的境地。
席靳南脣角一勾：“那不就是了，所以我才以收養的名義，讓她留在了小別墅裡。”
“但是風波平息了這麼多年，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你爲什麼還讓她寄養在席家？”
“涼家已經沒了，你讓她怎麼回去？”席靳南說，“讓她在懂事成熟之後，去面對家人全部過世的噩耗？讓她知道自己揹負着多少血海深仇？讓她知道她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是孤身一人，再沒有家人了嗎？”
往事再次重提，紀時衍和席靳南都情緒激動，接近失去理智的邊緣。
這個時候，只要稍有不慎，或者一句話不和，那麼兩個人之間就會――
一觸即發。
紀時衍滿眼沉痛：“是，這對她來說，是殘忍了一點，但總是要面對的。你這樣做，是爲自己找藉口！”
“我怎麼找藉口了？”
紀時衍重重的拍着桌子：“因爲你後來卻娶了她！你娶她的時候，她才十八歲！你把她晾在一邊四年，四年之後的現在，你又讓她懷了你的孩子！席靳南，你還敢說你不是禽獸！”
席靳南也不是好惹的，這個時候連連冷笑，氣勢絲毫不輸。
“整整十年，”他說，“紀時衍，我給了你整整十年的時間，你都沒有找到她，你說，你有沒有用？”
“要不是你把她藏起來了，我怎麼會找不到！”
“我怎麼藏她了？整個涼城的人都知道我收養了一個八歲的小女孩，你難道就一點都沒有聽說過？”
紀時衍臉色一變：“當時的情況，誰能想到那個女孩就是涼落？你們席家，還會這麼好心的收養涼落？收養一個涼家的後人？”
“那，這就是你的盲點。”
“這麼說起來，什麼事都還是你有理了？”
“我只是陳述事實。”席靳南迴答，“八歲到十八歲，沒有任何人來找她。那麼，自然而然的，她歸我管了。”
“你只是她的收養人而已，就算我無能，沒有找到她，那你憑什麼娶她！”
席靳南聲音也重了，語氣犀利：“娶就娶了！我現在只慶幸我娶了她，不然，那就是錯過了！”
錯過，那就是永遠都不會相愛。
他不願意，和她沒有愛過。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紀時衍不停的冷笑，“你忘記了，你爲什麼娶她嗎？”
席靳南往座椅上一靠，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累，太累了。
這一天來了，比他想象中的早，比他想象中的累。
這不過纔是一個開始，他已經精疲力盡了。
這件事不停的在腦海裡迴旋，當年的一幕幕，都好似浮現在眼前一般。
紀時衍也緩緩坐下，一眨不眨的看着席靳南，語氣嘲諷：“怎麼，席靳南，這個問題，你無力狡辯了吧？”
“是啊……”出乎預料之外，席靳南反而點了點頭，大大方方的承認，“事情從這裡開始，就都是我的錯了。”
前面紀時衍逼問他的那些問題，他都能對答如流，並且問心無愧。
因爲他沒有錯，他可以坦坦蕩蕩。
可是問起他當年爲什麼要娶她，他像是被掐住了命脈，戳中了要害，一下子無力到了極點。
這是他最怕面對的一件事。
因爲的的確確，涼落的人生，從這裡開始，被他改變了。
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紀時衍的眼睛裡微微閃過一絲意外，很快又隱去，不屑的笑了笑：“你說的這話，是真心的嗎？”
“……是。”
“你能這麼想，倒也的確難得。畢竟讓你席大總裁主動承認錯誤，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看來……你現在對涼落，是有那麼一點感情了啊？”
“我對不起她。這件事，她不會原諒我，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是啊，他無法忘記，涼落也無法介懷，他當初娶她的目的。
不過是爲了唐雨芸，多麼諷刺，他娶她，是爲了給唐雨芸鋪路。
當初和現在，差了好多。
紀時衍只是冷笑。
會議室裡一下子陷入僵局，兩個人，誰也沒說話。
可是誰都在心裡，飛快的打着算盤，各自爲戰。
席靳南長長的嘆了口氣，之後，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既然事情已經來找他了，那麼就去面對，他別無他法。
所以從現在開始，全力以赴，和紀時衍好好爭個高下。
雖然紀時衍沒有明說，但是席靳南很清楚，這場仗，至關重要。
贏了，他得到涼落。輸了，他……或許會永遠的失去她了。
席靳南目光如炬的看着紀時衍，輕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他。
只聽見他說：“紀時衍，十年的時間你都沒有查到涼落的下落，現在卻找來了。依我看，你的線索，根本不是自己查到的。”
“是。”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上次，我帶涼落出席聚會，將她曝光在衆人面前，才讓你發現了，查到我身上來吧。”
紀時衍點點頭：“是。”
“那麼，”席靳南的指尖輕輕的點了點桌面，“你想讓我怎麼做，你又是抱着什麼目的來的？帶涼落走？”
紀時衍定定的看了他好一會兒，搖了搖頭：“我帶走她，有什麼意義？席靳南，你把我當三歲小孩子哄呢？”
席靳南眉尾一挑：“你還想要更多。”
“當然。涼落現在是你名義上的妻子，我帶走她的人，帶不走她的身份。我需要你，立刻和她離婚。”
席靳南眉頭一皺，眼睛裡又驚又怒。
紀時衍還真敢說！
紀時衍又慢慢的重複了一遍：“席靳南，你，現在，和涼落，立、刻、離、婚。”
“不可能！”即使席靳南做好準備了，可是這個時候，他還是想都沒想的就否決了，“我不能失去她！”
“你沒有資格擁有她！你必須要和她離婚，放她走！你還覺得你給他的傷害不夠多嗎？”
“那也不行！”
紀時衍微微一笑：“好，沒問題，席靳南，那麼我們現在把涼落叫來，把所有的事實攤開在她面前，看她怎麼選擇！她會選擇跟我走，還是選擇繼續和你在一起！”
席靳南當即再次否決：“這也不可能！讓她一下子承受這麼多，讓她面對現實，她會崩潰的！”
“那也比你瞞着她一輩子好。”
紀時衍說着，晃了晃手裡的手機：“涼落現在住在小別墅裡，只要我一個電話，就能有人馬上把她帶過來。”
席靳南眼眸一眯：“你敢。”
“你的人就算現在趕過去，也來不及了。只要我一句話，她二十分鐘之內，就能出現在這裡。”
小別墅外。
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圍滿了人，一層又一層。
涼落本來還沒發現的，是她準備去午睡的時候，窗簾是拉開的，照得房間裡有些刺眼，於是她走過去準備拉上。
結果她不經意的往外一看，卻看到樓下門外，站了好些人。
而且這些人個個穿着黑色西裝，戴着墨鏡，手裡都配備着一個對講機，神色警惕，面無表情，一看就是保鏢之類的人。
涼落皺了皺眉頭。
她的家外面，爲什麼會出現這麼多保鏢？
涼落下意識的，就想到了席靳南。
除了他，也沒有其他人，這個本事，出動這麼多人了。
涼落收回目光，照常拉好窗簾，轉身卻拿出了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會議室裡，席靳南的私人手機，也突然響了起來。
這鈴聲雖然不大，但是在現在這樣的氣氛裡，卻格外的引人注目。
席靳南微微垂眼，瞥了一下來電顯示。
紀時衍笑了笑：“是……涼落打來的吧？”
席靳南看了他一眼，臉色微沉，接通了電話。
雖然現在這麼緊張，席靳南的聲音聽上去卻依然沒有什麼不同：“喂？”
“席靳南，是我。我想問……”
“說吧。”
在這個時候，他聽見她的聲音，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他覺得她的聲音很暖，很好聽。
可是又覺得，是不是很快，就不能時時的聽到她的聲音了。
“外面爲什麼突然有那麼多人？是你派來的吧？”涼落輕聲問道，“如果不是你，那會是誰啊……”
席靳南頓時明白了，看了紀時衍一眼。
紀時衍聳聳肩，一臉的志在必得。
涼落握着手機，遲遲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咬了咬脣：“沒關係……我也就是是問問。”
“不用害怕。”席靳南說，“是我的人，他們不會傷害你，是來保護你的。”
“那爲什麼……突然出現這麼多人？是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
涼落頓了頓：“席靳南……”
“相信我。”席靳南一邊說着，一邊擡手看了一眼手錶，“現在這個時間，你該去午睡，就和平常一樣。”
涼落應道：“……好。”
“嗯。我這邊還有工作，先掛了。”他說完，就要掛斷電話。
“等等……”涼落突然阻止了他，“席靳南，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你一定要和我實話實說。”
“好。”
涼落的聲音裡卻突然夾雜了一絲委屈：“你應得這麼好，其實根本不會做到。我明白，突然出現這麼多人，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可是你不願意告訴我，我……也不想給你造成困擾。”
席靳南沉默了一下，突然沉聲問道：“涼落，現在你……相信我嗎？”
她咬了咬脣，短時間內沒有出聲。過了好一會兒，就在席靳南都要放棄的時候，她突然說道：“我相信。”
其實涼落心裡都有數。
自打她從日本回來，席靳南和她坦誠了全部的事情之後，他的確沒有再騙過她，也沒有再利用過她，反而是一直在維護着她。
相反，許溫江纔是真正的讓她失望，讓她覺得難過。
原來人真的是會變的。
好人變成壞人，敵人變成……枕邊人。
席靳南一直緊皺的眉頭，也在這個時候，全部舒展開來。
“那就好，”他說，“那就好……”
涼落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那你一定要記住，涼落，不管以前怎麼樣，現在，我全心全意的愛你。午安，好好休息。”
席靳南快速的說完這句話，一點都不再遲疑的掛斷了電話。
他怕再和她繼續說下去，他會自亂陣腳。
這一次，紀時衍是做足了準備，也有足夠的把握，所以纔會出現在他面前的。
席靳南把手機放了回去，擡眼看着紀時衍。
會議室很安靜，會議室外面，依然安靜。
席靳南和紀時衍，一直對峙着，誰也沒有進一步，也沒有誰退一步。
紀時衍問道：“我看現在，我們兩個誰也佔不了便宜。還是讓涼落自己來選擇吧。”
“不用。”席靳南說，“我們兩個談。”
“我讓你立刻和涼落離婚，你不願意，那還有什麼好談的？”
“我憑什麼離婚？”
“就憑你，配不上她，你更對不起涼家。”
席靳南也沒有反駁，眉眼一擡，淡淡的問：“如果我不肯離呢？”
紀時衍說道：“不肯離……那也有不肯離的辦法。我既然敢站在這裡，那就一定有對策。”
席靳南不屑的冷笑了一下。
他站了起來，和紀時衍遙遙相望，身影挺拔：“那就說說看。”
“好。”
紀時衍眉尾一挑：“其實說了這麼多，我的目的就是試探你的底線，那麼現在，我也明白了，你的底線是什麼。”
“我的底線，你碰不得。”
“你的底線，不就是涼落麼？你在害怕，席靳南，你害怕我的出現，會讓你失去涼落，徹徹底底的失去她。”
席靳南臉色已經沉下去了：“我不允許你帶走她，我更加，不會和她離婚。”
“可是，如果是她要和你離婚呢？她恨你入骨，恨得想親手殺了你，恨得把你的孩子流掉，恨得和你徹徹底底劃清界線，永世不再相見來往呢？”
紀時衍每說一句，席靳南的臉色就鐵青一分。
“席靳南！如果你還要佔着她不放，那麼當年的事，我會原原本本的告訴她。這樣殘酷的真相，你說到時候，她會怎麼樣？”
席靳南眉眼一厲：“你一定要這麼做，讓她知道了一切，傷心絕望嗎？”
“不是我選擇了這樣做，是你自己選擇了這麼做。”紀時衍說，“我可以讓她什麼都不知道的，跟我離開，回南城。”
“我不能沒有她！”
“那我也不能沒有她！”紀時衍低吼道，“我找了她二十年！二十年！可你呢？你一直把她帶在身邊，而且你不僅把她藏了起來，你還擁有了她！”
席靳南沉沉的看着他。
紀時衍又趁勢說道：“現在很簡單，兩條路。第一，我把涼落帶走，你不用插手，你甚至可以什麼都不用管。第二，我把她的身世秘密，還有當年席家和涼家之間的事情，席家是怎麼樣對待涼家的，原原本本告訴涼落。”
“你不可以這麼做。”席靳南立刻否決，“她知道了，會承受不住的。”
“到底是她承受不住，還是你怕她知道之後，對你恨之入骨？”
席靳南說：“我有私心，我也擔心她！”
“魚和熊掌，自古以來就是不可兼得的，席靳南。如果你怕她傷心難過，那你就把她交給我。否則，你要是不想我把當年的事情告訴她，你就和她離婚，遠離她！這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好的辦法。”
席靳南定定的看着他：“你的底牌，終於亮出來了。”
紀時衍點點頭：“是。選擇已經擺在你面前了。”
“你是覺得我沒有帶腦子嗎？我放走她，讓她到你身邊去，你隨時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告訴她。這樣的話，和你現在就去告訴她，又有什麼區別？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紀時衍笑着，搖了搖頭：“我不會這麼做。”
“我憑什麼相信你？”
席靳南心思十分的深，已經在權衡利弊了。
假如，紀時衍現在把當年的事情告訴涼落，那麼涼落的情緒，一定會當場失控。
畢竟涼落最在意的，就是她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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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當年的事情，對席靳南十分不利。
就如紀時衍說的那樣，涼落知道後，一定會對他恨之入骨。
現在，他和她之間都還有隔閡，還有很深的裂痕。
如果現在再加一道，這樣致命的傷疤在上面，席靳南無論如何都挽回不了涼落了。
可是，紀時衍帶走涼落，又是他不願意接受的事實。
席靳南這一次，被逼到了絕境。
紀時衍給出的選擇，不管哪個，他都不想選。
因爲兩個選擇，都會失去涼落。
一是立刻失去她，一個是慢慢的折磨他，直到他失去涼落。
他要怎麼選。
“你可以不相信我，這很正常。”紀時衍說，“所以，我不僅帶了人來到這裡，我還帶來了我的誠意。”
席靳南淡然反問：“什麼誠意？”
“尹巧如。”紀時衍眉尾微挑，笑了笑，“這個誠意，席靳南，你覺得怎麼樣？”
席靳南臉色再次大變：“原來，她是被你帶走的！”
“除了涼落的身世，當年涼家和席家的恩怨之外，我還得有一些籌碼是吧？”
“她能拿來做什麼誠意？”
紀時衍回答：“你不是害怕，涼落和我走了之後，我轉身就會把事情告訴她麼？放心，我不會，因爲我把尹巧如這張大牌，都可以交給你。”
席靳南看着他，脣角邊勾起一絲冷冷的笑意。
“你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了。紀時衍，你確定，你只是來帶走涼落的嗎？難道，沒有別的目的了？”
紀時衍敲了敲桌子：“我只要涼落。”
席靳南抿緊薄脣。
“你考慮考慮，到底……準備選哪個？”紀時衍問道。
席靳南依然只是牢牢的盯着他，一言不發。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