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光之源的核心大廳中，鍛造與熔爐之神莫瑞根和正義與勇氣之神提爾面面相覷。
因爲與紅龍有關的某些計劃而派出化身來此做客的莫瑞根坐在臨時生成的神座上扯了扯鬍子，盯着聖光之源外遙遠虛空中那混亂的景象喃喃道：“居然就這麼直接上了，真是...”
莽撞？頭鐵？莫瑞根不知道該怎麼評論紅龍這種的行爲。
一般的新神，在正式登上神位之前，會根據自身神職與陣營傾向尋找神靈盟友，在盛大的宣告儀式中，依靠盟友的幫助來渡過成神前後最危險的那段時間。
畢竟神靈的感官視角與物質世界的生命差異極大，新神往往得花費相當長的時間來適應屬於神靈的感官與力量。
“應該是...一種蔑視吧，”提爾掃了眼只有兩個神靈化身的空曠大廳，右手摩挲着戰錘手柄輕嘆道，“或許對於卡薩來說，成神前後的虛弱適應期根本就不存在，那些湊過去的傢伙看來有苦頭吃了。”
着重觀察着紅龍動態的提爾，早先察覺到了知識之神歐格瑪神職的細微變動，他本以爲紅龍與歐格瑪達成了協議，會在對方照看下成神，所以他們這些有意幫紅龍站場的神靈都沒急着行動。
但沒想到紅龍卡薩居然自己跑出去直接單幹了。
看到虛空中冉冉升起的新星沒有在風暴衝擊中出現絲毫動搖的跡象，莫瑞根搖頭嘆道：“見到她如此輕鬆的模樣，我都開始有點懷疑，我們這樣的神靈對世界的認知角度是不是有問題了。”
“自我懷疑對於匯聚衆生心靈力量的神靈而言，可是非常致命的。”提爾皺了皺眉，提高音調提醒道。
莫瑞根微微點頭：“我知道，所以看到隨意操縱自身思維的紅龍卡薩，我纔會有這種感嘆啊...”
提爾贊同的點了點頭——他們之所以聯繫匯聚起來，就是因爲紅龍帶來的、源自晶壁系之外的全新觀念。
雖然除了某些社會發展觀外，提爾心底並不認同紅龍那些類似“卡薩的模塊化機械心智”的靈魂法術，認爲這種看似明澈本心的行爲實際上是在扭曲自己的本心改變自己的觀念，但其帶來的獨特視角與實際力量卻沒有辦法去否認。
“嗯？”莫瑞根忽然轉移視線看了看虛空的另一端，隨後冷笑了一聲，“玩影子的傢伙也坐不住了啊。”
陰影之神？記得那個半邪不邪的傢伙和莫瑞根過去有着不少衝突...提爾看了看那團在虛空中徘徊着接近新星的陰影，若有所思的點頭道：“紅龍卡薩的神職概述一下的話，就是歐格瑪的‘知識’所衍生出來的‘求知者’...
“這個基於人心的神職，其中蘊含着觀測解析、破除迷霧、探明未知的意思，如果紅龍成功登神，其神職衍生出的專有神術對陰影之神而言相當不友好，畢竟他那駁雜的神職裡有着陰影、迷霧、潛行、密謀之類的內容。”
“我去盯着那傢伙，”莫瑞根站起身，他身後的神座眨眼間就化作光屑消散，“等你們關於魔網的計劃準備好後再聯繫我吧。”
話語剛落，莫瑞根的化身就從聖光之源大廳中消失了，顯然是將全部意識收攏回神國準備去找老仇人的麻煩。
莫瑞根走後，提爾探手握住了從凡人時期就一路陪伴着自己的戰錘，將之提起掄過一道圓弧，用左手接住了接近錘頭的上端。
諸多神靈國度密切連接在一起形成的聖光之源驟然高效運轉起來，無比龐大的力量聚焦到了提爾手中，站起身來的他低頭看了眼自己那光芒萬丈的戰錘，隨後就將視線投向了主位面下游的深淵區。
一個無法描述具體形象輪廓的、遠比陰影之神在虛空中具現的形象要深邃黑暗的身影，正在虛空中緩緩靠近主位面對應的區域。
“惡魔領主...和那史萊姆有關的傢伙麼？對深淵的聖光遠征雖然還沒準備好，但我也不介意先錘死個惡魔來祭旗...”
......
在虛空風暴的沖刷下，程斌一邊驗證自己過去積累的知識，一邊做一點小實驗，慢慢磨蹭着向自己的神格靠攏。
從凡至神的特殊轉化過程，目前看來只能親身體驗這麼一次，程斌不想放過任何一點可以研究的東西，於是不怎麼着急的他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對自己信息與現實軀體的觀察上了，穿越人神之橋的速度慢的可以。
雖然這速度已經遠比其他新神要快很多倍了。
不過沉浸在研究中的程斌，最後還是被一些不速之客給打擾，他只能略帶不爽的分出部分精力關注新來的麻煩。
神靈與真名所在的層面，也就是通常意義上虛空中，也是存在着神靈之外的獨特生命的。
畢竟這特殊的信息層蘊含着幾乎無窮無盡的複雜信息變化，偶然產生出一些擁有穩定邏輯的信息體並不是不可能的。
何況，很多虛空生物都是神靈之間征戰時製造的兵器與衍生物。
簡略比喻一下的話，虛空就是巨大的信息互聯網，神靈的神格是實際存在的服務器，神職則像協議一樣支撐着服務器與網絡各處的連接，而虛空生物，就是生存在網絡純粹虛擬數據層面中的病毒。
如果正在遠程控制服務器進行數據遷移的程斌被這些病毒成功侵蝕，說不定服務器就會直接被冒名頂替的病毒佔據，虛空生物一躍成就僞神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這種在其他新神眼裡極其危險的東西，對程斌來說也就是那麼回事。
在按照通常神靈視角進行信息轉化後顯現出的虛空中，光輝奪目的新星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正面與圍攏過來的怪異生命撞在了一起。
靠前的虛空生物迫不及待地伸出觸手，毫不費力地穿透了光球似乎不設防的外殼，開始汲取信息破解其內部運行機制。
不過在下一瞬，還未來得及分析收穫並轉化自身形態，進行下一階段侵蝕佔據的虛空生物，就突然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給拉了過去，巨大的光球一凹一動，就將它徹底吞噬。
看到表面看不出絲毫異狀的光球，有着一定智慧的虛空生物們紛紛停滯住了身形，顯得有些猶疑不定。
沒過一會兒，光球忽然又顫動兩，將之前吞噬的虛空生物完好的吐了出來，不過此時的虛空生物從裡到外都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離開光球的虛空生物在劇烈的信息變動中膨脹解體，化爲規模不斷壯大的、彷彿黑雲一樣密密麻麻的子體向着四面八方高速擴散開來，圍攏在周圍的虛空生物們有幾個沒能避開這些奇怪的小東西，有些腦子不好用的虛空生物還順着吞噬本能主動咬了上去。
下一刻，這些虛空生物就步上了之前那隻的後塵，毫無例外的崩潰解體，擴散出更多密密麻麻涌動着的可怕病毒。
數量呈幾何級暴漲的病毒子體瘋狂擴散，以信息碎片爲食的的虛空生物卻拿這種針對性的病毒毫無辦法，頃刻間就被屠戮一空。
在虛空風暴中如魚得水的病毒子體環繞巡遊了一會兒後，沒有找到更多的侵蝕目標，就紛紛回頭重新匯聚融入了光球之中，將複製記錄的信息反饋了回去。
“連自我複製擴散侵蝕的能力都沒有，算什麼網絡病毒...”
只是放了個形態怪異的虛空生物進來剖析研究了一下，程斌就隨便拋出了一堆種族滅絕級別的專殺程式將這些類似病毒的存在給全部抹殺，他看了看程式子體攜帶回來的信息後，對於虛空的生態環境就有了更深的認識。
“神靈那種有着神格服務器作爲實質載體的信息聚合體，與無根浮萍一樣的虛空生物不是一個等級的，這種普通的信息干涉應該拿他們沒什麼辦法。”
思考與計算過程逐漸轉移到神格上的程斌，有些不適應的測試了一下這建立在陌生載體上的意識形態，隨後加快速度完成了手頭幾個研究項目，開始進行成神工程的收尾工作。
虛空中的新星清除虛空生物後徘徊了一會兒，就驟然以接近閃現的速度極速升騰，在其他關注者反應過來之前，就徹底融入了彷彿有着無限切面的璀璨神格結晶之中。
物質層面的現實世界中，被一陣無法形容的光輝籠罩的萊西一愣，她擡頭望去，就見到數百米高的紅龍本體一點點融入了莫名的光輝中，構成其身軀的元素魔力以不符合物質規則的方式徹底消失了。
心中忽然冒出空蕩蕩感覺的萊西顫抖了一下，隨後回過神來的她咬着嘴脣想到：“元素物質與真名信息之間的轉化...這個世界的物質真的不是客觀存在的，而是某種數據信息模擬構築出來的麼？”
有些心煩意亂的萊西，發現腳下佈滿綠色植物的高地忽然震顫了一下，她突然接到了艾維顯得有些焦急的精神通訊：“真的有敵人來了，萊西你別發呆了啊！”
回神的萊西應了一聲，看了看沿着精神連接反饋過來的三維圖像。
此時的艾維已經吞噬了一層地皮，整個身軀沉降了一點，變成與周圍大地無縫對接的僞裝狀態，而在重現了荒漠與綠洲的艾維身軀邊沿，被重點標註的紅色光點密密麻麻的閃爍着。
拉近視野的萊西，看清了那些光點的具體形象——那是一個個有着紅色描邊輪廓的生物，從普通人型到巨龍各種各樣的都有。
“看氣息畫風，似乎來了很多不同神靈的信徒啊，大人哪來那麼多仇人...”看見那些不夠謹慎的入侵者直接踏入了艾維身軀僞裝的大地，萊西嘀咕了一句後對好友說道，“你別急，等他們多進來一些再動手。”
“我知道，”史萊姆娘感受着踩在自己身軀上的那些蟲子，她忍住一口將這些傢伙吞掉的慾望對萊西提醒道，“真正有威脅的都還在觀望，不知道來的傢伙都擅長什麼，你先強化一下靈魂防護以防萬一。”
在萊西答應後，艾維將注意力轉到身體內的符文法陣上，開始將之前等待時調試好的各種攻擊模塊喚醒進行預熱...
在虛空之中，求知者卡薩正式成爲神靈、神格神職神性完美融合後的一瞬間，準備摘取已成熟的果子的各路邪神就開始行動了。
之前新神頃刻間將虛空生物屠戮一空的行爲，讓這些蠢蠢欲動的觀望者心中一凜——雖然真正的神靈都不把虛空生物當回事，但還未徹底登上神座的新神能輕而易舉做到這種事情，說明其並沒有他們原本想象的那麼脆弱。
不過，這位新神的信仰基礎前所未見的薄弱，只要摧毀了其識別錨定現實物質世界的信仰連接，不但能對其造成根本上的傷害，很多事情也會好辦得多，所以邪神們紛紛派出自己在物質層面的信徒眷屬，向着紅龍唯二信徒所在的地方圍剿了過去。
與此同時，乘着新神還未適應神靈力量與視角、沒時間構築強化自身神國的難得機會，某個神靈放棄穩妥的觀望與等待直接親自動手了——中等神力的陰影之神，因爲神職帶來的衝突與厭惡，直接將神國運轉推動了起來，準備構築直連發動真正的神戰將求知者卡薩一舉拿下。
新神在虛空中呈現的形象還未完全穩固、像聖光之源那種大燈泡一樣確定下來，提着錘子的莫瑞根隔着遠遠的距離，摸着鬍子打量着那片向變幻之地侵蝕過去的黑影。
他雖然和陰影之神有過節，但也不打算就這樣爲了交情淺薄的紅龍上去硬懟——他覺得以紅龍過往的表現，陰影之神的行動絕對不會那麼輕易的成功，那麼只要等到那討厭的傢伙卡在那進退不得的時機，再掄錘子從後面突襲過去，效果必然是會更好的。
而抱着與莫瑞根相似的想法，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存在還不少，他們或是力量不足或是顧慮很多，反正都保持着距離遠遠觀望着第一個吃螃蟹的陰影之神，等待着接下來的變化。
而在虛空遙遠的另一端，作爲很多神靈顧慮根源的、強大神力巔峰的龍神艾歐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