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麪人
這是姜華第二次見到無麪人，不用猜就知道，這些無麪人的背後一定有着很多見不得人的交易。
不過，當這背後的交易有利於鹽城之時，倒也可以接受。
“我代表一位貴人而來。”
姜華看了無麪人一眼，表示知道了，隨即就開始品茶。
“如今，公子陽生被國君封爲大司馬，都督五郡諸軍事，全權負責征討鹽城事宜。”
“目前，公子陽生打算駐紮在劉家港，以此爲基礎練兵。不過，公子陽生威望不足，很多將領都不聽他的，所以他打算安排一部分將領充當先鋒，下面是這支先鋒部隊的詳細情報和行進路線。”
“如今已經是秋二月下旬，這支先鋒部隊總人數約一萬，全都是甲士，主帥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大夫。這位大夫此刻已經恢復了巔峰，此人雖然嘴上喊得厲害，但實際上也不過是抱着和平交接的想法。”
“這位大夫的想法並不難猜，他仔細的考慮過如今的局勢，他認爲鹽城會把軍隊收縮回去，他認爲鹽城會堅守大石關以拖延時間，所以他打算每當鹽城的軍隊離開某地之時，他就立刻率領大軍收復某地，這樣就可以不斷立功。”
“至於其中的風險，這位大夫也考慮過，但認真考慮之後他覺得，他可以和鹽城保持默契，可以暗中和鹽城交易，甚至可以直接出賣巢國。”
“我主最痛恨這種吃裡扒外的貨色！”
什麼玩意兒？
什麼東西？
出賣巢國的只能有一個，那就是我！
和鹽城保持默契獲得好處的，也只能有一個，那還是我！
順利收復失地，獲取戰功的，依然只能有一個，捨我其誰？
至於和鹽城暗中交易，獲得好處的，這都不用說了，肯定還是我！
“這位大夫的情報如下，他出身於四大卿族的李氏，他的父親就是當今李氏家主，所以他才能經過一番努力之後成爲大夫。只不過他這個大夫的封地少的可憐，只有一鄉之地。”
“他的血脈幼年之時發生了變異，如今是一頭水蛇，必要時可以化爲蛟龍，但依然是水屬性的。他的神通疑似爲……”
“這支軍隊，除了這位大夫本人之外，三代大夫層次的高手有七八位之多，下面是他們的具體情報，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出身卿族或公室，所以實力還行，一個個也都具備着神通，麾下的軍隊相對精銳，基層軍官較多，對軍隊的指揮、控制要強於尋常軍隊……”
不一會兒，無麪人就把這支軍隊的情報賣了個一乾二淨：“最後，是他們的行軍路線。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打算先過河，先通過劉家港坐船，前往東方五郡，落腳點是固陽郡。他們預計三日後出發，他們會先從渡口前往固陽郡，觀望形勢……”
“由於這些人不聽號令，所以公子陽生也不會支援他們。在他們遇到埋伏的時候，公子陽生也來不及支援他們。”
懂了，這就是公子陽生威望太低，底下的貴族們乾脆聯合起來我行我素，不聽他的了。
所以，公子陽生就順便出賣他們的情報，一方面可以表示誠意，一方面還能收拾刺頭，還能建立些許威信。
“這一戰，你們可以盡情的出戰，殺多少都無所謂，即使綁了他們暗中索要贖金，我們也會裝作不知道。”
“此行前來，主要是代表我主和您形成默契。”
“我主說了，巢國是巢國，他是他。”
“我主還說了，希望能利用默契互相配合。”
“這一戰，我主只要固陽郡、東郡這兩個郡，剩下的三個郡全都歸鹽城所有，鹽城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每次我主出兵之前，我都會前來進行溝通，事先通知你們此行我軍的行動目標是什麼，出動多少軍隊，只希望儘可能的形成默契，乃至是配合。”
“我主會盡可能的送軍功給鹽城，但也希望鹽城能讓我主獲取些許勝利。這些勝利，不需要鹽城損失什麼，只要鹽城稍加配合即可。比如，我主率領軍隊度過巢河，路上遇到了襲擊，最終擊敗了鹽城的襲擊，保證了大軍的安全到達。”
“比如，我主率領軍隊前往東郡，驅逐東郡之中殘餘的鹽城軍隊，最終順利將鹽城軍隊驅逐出去。”
“比如，鹽城把某個縣城的人口資源徹底轉移走，不想要的時候，我主可以順便打上一場勝仗，收復失地。”
“我主說了，人頭什麼的他自己想辦法，只求鹽城稍加配合。”
“鹽城配合之後，我主會盡量拖延時間，拖到冬天。如今距離冬天只有一個月零幾天，拖到了冬天，鹽城就多了三個月休養生息的時間。這三個月之時，可以不間斷的進行小規模交戰，我主會盡可能的給鹽城送軍功。”
“我主還願意暗中幫助鹽城走私，幫助鹽城購買需要的物資，還願意捕捉野人和鹽城交易。鹽城不好殺的人，可以透漏給我主，我主親自動手。同樣的，我主不方便直接殺的人，也希望鹽城能動手。”
“我主還說，未來有一天或許鹽城和我主會爭鋒相對。但是在這一天到來之前，希望我們能保持默契，互相強大起來。”
“最後我主說了，鹽城的敵人從來都不是他而是如今梅山之上的那位丟失信用的昏君。”
“興許有一天，興許在未來，大家都還有繼續合作的機會。”
“這支先鋒軍隊，就是我主的誠意，希望不久之後，能看到鹽城的誠意。”
“有來有往，才能長久。”
“接下來，我會留在鹽城，如有需要，隨時可以通知我。”
“希望這是一次雙贏的合作！”
片刻後，無麪人離去了。而直到他離開，姜華都沒有說什麼。喝着茶水，姜華就忍不住回想起了第一次見無麪人的時候，當時大概是和胡氏合作，胡氏出賣其他的縣城，當時也是雙贏。
只不過，那個時候姜華還有些拘謹，還很是擔心，時常擔心會不會哪天一覺醒來鹽城就沒了。
那個時候的鹽城，還真是弱小的過分，一個羽士都沒有。
那個時候，只要國君鐵了心，再放下節操，一個人衝過來就能滅了整個鹽城。
可是如今，一切都變了。
反過來了，無麪人的主人非常有誠意，可是最終事情會如何發展，卻完全看姜華的個人意志。一直到片刻後，姜華才緩緩放下茶杯……
……
太陽落山的時候，一位騎着小毛驢的客人來到了鹽城。
這位客人非常特殊，當被詢問是來自哪裡的時候，她直接回答說，自己來自曲阜學宮。
曲阜學宮，乃是孔聖如今講學的地方，也是三大學宮之中人數最多的地方。
李聖在洛陽講學，在當守藏室之史，來洛陽學宮的，都能進入大周的守藏室看一看，相關因果李聖一肩挑之。大家夥兒進去看一看，瞧一瞧，並不欠周天子什麼，李聖已經替大家還了。
衝着大周守藏室之中的諸多秘聞，前往李聖這裡的高人最多，真人、初代君主也有不少。
再加上李聖的道路不是那麼容易走的，頗有些曲高和寡之意。
而東海學宮又是墨聖的地盤，墨聖對舊貴族的鄙視世人皆知。要不是墨聖實力太強，早就背後中七劍自殺而亡了。
墨聖的門下，大多是些真正的窮光蛋，很多都是野人、庶人出生。這些人又沒有墨子的心境，做不到真正的一視同仁，往往看待事情的時候都有一副有色眼鏡，很多甚至因爲出身的緣故，有些矯枉過正了。
而求學這玩意兒，非常的消耗資源。
相對而下，還是孔聖更受歡迎。
孔聖本人就是正兒八經的貴族出身，當然，墨聖也是貴族出身。
只不過，孔聖承認貴族，承認周禮，甚至認爲周禮纔是世上最好的。因爲這個觀點，孔聖門下已經有很多弟子選擇提桶跑路了，實在是道不同不相爲謀。
周禮都什麼時代的東西了，到了今天竟然還覺得周禮是世上最好的，腦子有病吧？
孔聖理想中的社會，大概是貴族們理解底層庶民的不易，真正的按照君子的標準來行動。這樣，貴族們都是君子，又都理解底層庶民的不易，就不會去盤剝底層庶民，而是會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己所欲勿施於人……
孔聖理想中的大同社會，也是有貴族，有庶民，有國君的，依然是一個等級森嚴，層次分明的世界。
只不過，孔聖妄想着大同社會之中的貴族和國君道德修養極高，還能理解底層，還不過度壓榨，想想就知道，這完全不可能嘛。
如今也就是孔聖還活着，等他哪天死球了，儒門內部必然會直接分裂，然後互相攻殺，不斷的稱對方爲異端，殺他個人頭滾滾，殺他個頭破血流！
總之，孔聖頗受貴族歡迎！
很多貴族都會把兒子女兒送到孔聖門下求學，學得了一身本領之後再回去。
齊欣就是一個典型的貴族，也是一個儒生，還是孔聖的親傳弟子之一。
作爲孔聖的親傳弟子，齊欣對於儒學也有自己的理解，她的主張是聖天子垂拱而治，諸賢達執政天下，主張向當年周王朝的共伯和學習。
那個時候周王朝出了個昏君，使用了很多昏招，最後搞得洛陽的國人都受不了他了，然後國人們聯合貴族一起驅逐了他這位國君，國君被驅逐之後，共伯和成了名義上的執政，周公召公成了實際上的執政，這一執政就是好多年（歷史上是十四年），一直到很多年後，纔再次有新的周天子繼位。
齊欣一直覺得，天子昏庸無能，那就乾脆讓天子垂拱而治。諸賢達聯手執政，至於賢達如何產生，那方法就多種多樣了，可以是看出身，可以是看才華，可以是看實力，可以是看背景，反正，無論怎麼看怎麼選，最終諸賢達都比天子一人執政天下要強得多。
齊欣從未掩飾過自己的想法，所以在曲阜學宮那裡，她也算是個異端，不過孔聖門下異端比較多，大家夥兒也就習慣了。要是哪天一個異端都沒有，那纔是不正常。
當齊欣進入鹽城之後，青梅道人就主動迎了上來。
“梅花道青梅見過道友。”
“曲阜學宮姜氏齊姓欣，見過道友。”
不一會兒，二人就來到了一處酒樓之中，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邊吹風一邊喝茶聊天。
“道法走進生活，實話實說，之前也見過很多類似的。只不過，那個時候都是貴族們藉助道法，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加舒適。”
“有的貴族使用道法，把莊園改造的冬暖夏涼，居住在裡面非常享受。有的貴族使用道法，讓莊園裡面的花兒四季如春，讓莊園之內鬱鬱蔥蔥，一年四季開的花全都有。”
“貴族們使用道法，讓自己的生活更加便利，此事早已有之，算不得多新鮮。”
“新鮮之處在於，鹽城是把道法應用於底層生活之中，鹽城的這些道法都具備可普及性。鹽城發明的採礦系列大型法器，我在曲阜的時候就已經見過了，師父他老人家帶頭作保，說是但凡他門下的弟子，使用鹽城的生活類法器，都必須按照鹽城的規矩交錢。”
“爲此，很多師兄弟還抱怨，說師父已經老了，有些頑固，可以準備開始養老生活了。”
“不過，也有很多貴族，直接進行仿製。如今相關的仿製品，不敢說已經傳遍了天下，但卻是很多開明的貴族已經在自己的領地上實驗了。嚐到了好處之後，這些大貴族也開始擁抱道法走進生活的理念了。”
“當然，這些貴族表面上也是要臉的，他們仿製的第一臺確實都會給錢，但是後續他們也有腦子，他們也會要求道人，利用道法改變生產模式，也會要求道人發明類似的法器。”
“這些大貴族體量更大，人口衆多，封地面積比如今鹽城大的比比皆是，封地之中道人數目衆多，在這樣的情況下，鹽城又該如何保證自己的優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