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思維模塊當中有一些還是我本人提供的。我也想試試，自己加載自己的模塊，到底會發生什麼。前後的變化應該不會太大，我應該是改變最小的一位了。”
張遠作爲記憶模塊的提供者之一，本身就是最合適的實驗者，出現差錯的概率最低。
他也非常放心這些研究人員的工作能力，正如在當初與強人工智能發生戰爭的時候，缺少了他的指揮，這些年輕人也獨自破譯了數字病毒的攻擊方式。這說明虛幻實驗室內，缺少了誰都能夠正常運轉。有一羣這樣的研究人員，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呢？
在接下來一個星期裡，基本上都是休假時間，最爲純粹人類的最後時光。
這麼多年過來了，他還從來沒有獲得過如此長久的休閒日子。
張遠開始和自己的老朋友們告別，這些好友大都是科學議事會的成員，自然知道這個消息到底意味着什麼。
除了沉默以及祝福之外，這些老傢伙居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了。這種感情很難用言語來形容，就好像看到親人即將“”去世一樣，唯有沉默。
“遇到你們這麼久，還從來沒有看到過你們這種神情。”張遠笑着說道：“不知道你們在怕什麼，我們又不像半球人那樣，直接掛掉。只是在原來的基礎上修改罷了……畢竟，我們的技術更加先進一些，選擇的方向也更加靈活。”
“乾杯！”
“乾杯！”
李振東嘆了一口氣，神色略微有點複雜。他率先舉起杯子，緊接着露出一個很奇怪的笑容：“我們不是害怕，而是面對未知時候的天然恐慌。選擇的方向更加靈活，也意味着更多的未知。”
“不過，馬上就要進化成神靈了，恭喜恭喜。我認爲實驗一定會成功的，NT新人類，我們整個文明的終極夢想……”
說着，李振東又搖了搖頭，成爲五級文明的確已經是終極夢想，在這一刻，居然不是那麼地激動……
他們一路走到現在，承擔的實在太多太多，不再像年輕時候那樣容易衝動了。
至於更加遙遠的夢想，已經不是目前的人類能夠做到的。
張遠也跟着嘆了一口氣，說道：“不要說得那麼嚴肅，我又不會丟失掉自己的記憶，把所有的一切給遺忘。只是修改思維方式而已，而且有很大一部分是我自己設計出來的……”
“人還是同樣那個人嘛，沒必要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
外交部長老楊點了點頭：“其實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譬如說某些人腦袋磕碰了一下，然後失憶了，性情大變，也沒有人把他換一個人看待吧？每天睡覺醒來，意識是不連續的，是不是換了一個人呢？”
“大家不要擔心這麼多，這一步，我們是必須要走出去的……而且墨跡地越久，就越不勇敢。”
“是啊，希望早一點能夠獲得成功吧。有些時候，勇敢一點，閉着眼睛，說不定就衝出黑霧了呢。”
“再乾一杯！”
咣噹。
在和大夥碰杯的時候，張遠忽然想起了當初被製作成記憶模板的聖賢半球人。
他叫什麼名字來着？
卡爾瑪，他叫卡爾瑪，他說他怕死。
張遠的記憶毫無疑問是極好的，很快翻出了這一段久遠的回憶。沒想到，自己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
這一次，他可能不會死，但一定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人類了……
最後的幾天，時間在林萱萱的陪伴下度過，兩人蔘觀了一些星際藝術博物館，然後又在公園裡逛了一段時間……
兩人甚至還玩起了小朋友最喜歡的遊樂園，裡邊有許多精彩的項目，一時半會間歡聲笑語，幾乎忘記了不久之後煩惱。
林萱萱從摩天輪上跳了下來，略有點意猶未盡。
現在的遊樂園，集合了多重高科技，甚至通過VR設備體驗到不同星球的風景，可比以前有趣了不知道多少。一想到張遠剛剛在過山車上，驚恐慌張的表情她就感到好笑，可是笑着笑着，她又有點兒笑不出聲了。
“嗯……你什麼時候走？”
“明天早上吧。”
“又要一個人了啊。”
張遠揉了揉她的頭髮，安慰道：“雖然會丟失掉一些情緒，可是那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在發展當中拖後腿的存在。”
“人類最偉大的感情，愛與希望，永遠不會丟掉。不要害怕，我們必須要勇敢地邁出這一步，定義一個更好的自己。放心吧，我一定會重新回來的。”
“是啊……做一個更好的自己。”
林萱萱腦袋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只是用力地抱緊了對方。沒辦法阻止，不如大膽放手。
第二天清晨，張遠一大早就醒了，他親吻了一下妻子的額頭，走出了房間門。
登上一輛軌道列車，剛好是早上六點鐘，這個時間點，已經許多人忙碌起來，彷彿僅僅只是一個普通的清晨。
但對於張遠本人而言，卻是人生中，作爲正常人的最後一天。
實驗室中已經有一些工作者在悄然等待，還包括一些格利澤文明的數學家。雙方相互之間打了個招呼，卻並沒有直接開口說話，只是各自懷着心思，有些人還在玩遊戲，或許只是爲了掩蓋一下心中的忐忑。
氣氛變得越來越沉默，就連玩遊戲的也放下了手機。
最後，還是張遠開口道：“卡多福教授，關於您最新的那一篇論文，我看過了，有一個疑問……”
一涉及到自己的職業方向，這隻穿山甲很快就來了興致，口若懸河，好在張遠也是數學方向的高手，雙方聊的非常來勁。
張遠笑道：“或許在未來，能夠進行思維加速後，您能夠在很短時間內，就研究出相關的內容了。”
卡多福嘆了一口氣，“哎，我們這個種族啊，休眠的時間太長，清醒的時間太短。哪怕因這種作息習慣而壽命長久，可是也沒什麼意義……我們很難完成連續高強度的工作。”
格利澤人能夠長壽，是因爲無氧呼吸，新陳代謝緩慢的緣故。但他們需要長期休眠，才能夠在清醒時間段正常活動，這是大腦本身在低氧環境下進化出來的保護手段。
說到這裡，卡多福彷彿在暢想未來：“完成實驗後，我們終於能夠克服這個缺陷了！所以必須得改造，哪怕可能承受死亡的風險……”
張遠點頭表示認同，每一個物種都有自己的侷限性，那些大型娃娃魚沒有眼睛，穿山甲不得不長期休眠，對比起來，人類的狀況已經好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