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演武場

陸友仁《硯北雜誌》卷下言:“張說《華山碑》雲:太華山者,當少陰用事,萬物生華,故曰華山。然則不當爲去聲也。”按《水經注》卷十九言:“遠而望之若華狀,故名華山。”

有關於華山的來由,古籍中記載頗多,但多數是因其一山分五峰,形如蓮花,故稱華山。

這裡的“華”,乃是平聲,後由於當地人的口音問題,纔將“花”讀成“華”。

葉羽前世沒有去過華山,所以他不知道這座“華山”是不是前世那座華山,畢竟這個世界與中國古代殊爲不同,許多人物和地點都不能混爲一談。

衆少年一直坐在馬車上,都已經頗爲無聊,是以這下剛一下車,便紛紛興致勃勃地朝外面望去。

衆人只見前邊有一山兀立,風骨崢嶸,其後峰巒聳峙,沒入雲霧之中,似與天通;那山崖壁與別山不同,只是白森森一片,粗糙崢嶸,鮮有綠意。

瞧見這番風光,少年少女們都有些興奮,一個精瘦少年擡頭望着已然沒入雲霧之中的峰巒,有些激動地自言自語道:“這就是華山嗎?”

前面的寧有奇也在遙望這山峰,他眼裡閃着奇怪的光芒,似自豪,似敬慕,似愛戀。他聽見那精瘦少年的呢喃,微微一笑,隨意地說道:“這便是華山,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衆人都聽見了寧有奇的話,頓時眼睛一亮,各自反應不一,只在心中默默思量。

一行人行了一陣,只見前面那山越來越清晰,山邊的鎮子也漸漸顯現出形貌來。

山下的鎮子很多,大都比山而建,青磚黑瓦,頗具道風。鎮內外十分繁榮,看光景似乎要比許多縣城都要略強一些,其間人聲鼎沸,車馬熙來攘往,好不熱鬧。

寧有奇帶着衆少年在各鎮子間穿行而過,許多人看見他們,都是頗有恭敬地朝寧有奇的方向微微躬身,這些人也不上前搭話,看見一行人走過,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地表達着自己的崇拜和恭敬。

寧有奇一路上都是微微笑着,如一個溫和敦厚的教書先生,別人給他行禮,他也從來不回禮。但葉羽卻感覺,他的微笑便是最好的回禮,只要看見他的笑容,所有人會感到一種淡淡的喜悅和安寧。

葉羽發現,這些鎮子中有許多武人打扮的傢伙,他還發現,這些傢伙基本上都都聚集在武館或者鏢局的附近,換句話說,華山腳下武館鏢局之類的地方是非常多的。

一行人又走了一陣,葉羽忽地指着一家鏢局問道:“寧大叔,這些鏢局招牌上的小字是怎麼回事?”

寧有奇順着葉羽的指尖瞧去,正看見一家名爲“錦路”的鏢局,這家鏢局與其他一樣,也在門前掛了一個大大的棲木招牌,上面用鏤空大字刻着“錦路鏢局”四個大字。除了鏤空大字之外,棲木招牌的右下角,還有一行金色的小楷,依稀看是“華山劍派”四個小字。

“這個啊!”寧有奇微微一笑。“你倒是眼尖,這個小楷是我們華山劍派的標記......”

他正要說下去,卻忽然被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這個我知道,我知道!”

葉羽朝聲音的主人看去,卻發現是那個身穿綠裙的漂亮女孩。綠裙少女見葉羽看向自己,先是“哼”了一聲,然後頗爲得意地白了他一眼,道:“華山腳下的鏢局武館是很多的,有許多實力還不錯的,就會上華山去申請託名在華山劍派之下,爭取獲得這個金色小楷標記。”

葉羽很是好奇,又問道:“爲什麼?”

綠裙女孩更是得意了,不過她長得美麗,這番得意的神色不但不令她顯得討厭,反而更增添了幾分可愛的氣息。“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吧,能夠託名在華山派之下的鏢局,通常都是實力很好,江湖上有幾分地位的,這個金色小楷不僅可以增添他們的名氣,也能讓他們在走鏢的時候少幾分危險。畢竟沒有幾個幫派敢公然挑釁華山派的地位。”

綠裙少女的小鼻子皺了皺,又道:“不過也有許多大型的山賊團伙,他們看不上那些小打小鬧的鏢局,因此專門搶奪這些擁有金色小楷鏢局的貨物,不過他們礙於華山派的面子,通常也不敢趕盡殺絕,只是抽取一定份額的紅利。”

葉羽當即奇怪道:“這些,華山派不管嗎?”

綠裙少女立刻不屑道:“華山派怎麼會有時間和精力管這些事情,況且這些鏢局一般可以使用華山的情報系統,要是這樣還會被那些大型山賊截下,也只能怪他們自己太大意了。”

綠裙少女說完,似乎是怕葉羽因此小看了華山劍派,趕緊又補了一句:“不過那些山賊要是真的太過分,華山派也有派人將其剿滅的經歷!”

葉羽瞭然地點點頭,暗道:“原來就是交保護費啊,鏢局交了保護費,就可以借用華山的情報系統,華山派也能夠不定時地‘罩一罩’他們!”

隨即,葉羽又有些奇怪的看着綠裙少女,問到:“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綠裙少女“哼”的一聲,擺出一副高傲的姿態,快速地轉過頭去了。

寧有奇饒有興趣地看着兩個相互鬥氣的少男少女,似乎又看到了自己與其他師兄弟的少年時代。他撫了撫綠裙女孩的小腦袋,微笑道:“我們的蘇丫頭當然是冰雪聰明,無所不知的啊!”

少女笑盈盈地擡起頭,道:“多謝寧叔叔誇獎!”

葉羽看着這一幕,裝作不屑地撇撇嘴,插口道:“她再怎麼聰明,剛纔也沒能打過我。”

少女一皺眉頭,轉頭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道:“你這個小混蛋,說什麼大話?有本事敢和我再打一場嗎?”

葉羽忽然一挑眉頭,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少女探出碧色竹棍,喝道:“好啊,這回我一定要把你揍得滿地找牙!”

寧有奇揮了揮手,分開了作勢欲斗的兩人,微笑道:“蘇丫頭的劍已經有些模樣了,小葉羽雖然手腳靈快,心思聰敏,但卻只是佔了先天優勢,進退根本沒有任何章法,所以要是真正鬥起來,二十招以內小葉羽或許還可以抵擋,但要是過了二十招,蘇丫頭的勝面就要大很多了。”

綠裙少女頓時笑開了顏,用得意的眼神瞥着葉羽。

葉羽卻沒有在乎,他看着一裘青袍的寧有奇,問道:“我真的趕不上她嗎?”

寧有奇道:“那倒不是,你現在就像是一塊還沒有經過雕琢的璞玉,以你的根骨,還有靈巧敏捷的心思,學劍的時候是很佔便宜的。不過,習武終究是自己的事情,你天賦很好,這三年時間正是你進步的最佳機會,至於到時候能不能超過蘇丫頭,就要看你自己夠不夠努力了。”

“哦!”葉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答了一聲。

華山奇險,山路陡峭非常。

葉羽他們這些少年走在上山的路上,都是不自禁地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掉了下去,蓋因這山路不僅狹窄,而且坡度極陡,有幾條小道幾乎與地平線垂直,衆少年往上走的時候,都必須緊緊拉住山路旁邊的鐵鏈。

路上,他們曾經多次遇到守在幾條要道旁邊的華山弟子,這些弟子都穿着青色或者鵝黃色的弟子服飾,見到寧有奇帶人上來,幾人通通躬身施禮,口稱師叔。

大概走了半個多小時,寧有奇終於將衆人帶到華山山腰處的一處廣場。

這廣場極大,大概有幾十米方圓,地上鋪有牢固的青石板。廣場的正前方有一個檀色的小亭,小亭的旁邊,是一塊兩米高的巨石。

青色的巨石上兩個大字筆勁渾厚,蒼然有力,直欲破石而飛!

名曰:演武!

葉羽怔怔地站在巨石之前,這兩個字以狂放的草書刻成,筆勁入石三寸,即使經過了不知多少年的歲月沖刷,即使青石的邊緣都已經露出了明顯的分化痕跡,這兩個字也依然如此狂放有力,如此觸目驚心!

他緊緊盯着這兩個字,眼前漸漸模糊,彷彿有一股濃霧正在緩緩消散,顯露出深藏在霧中的某種物事來。葉羽的眼神越來越茫然,心中卻越來越寧靜,似乎有一種似是而非的東西在他眼前跳動,一筆一劃,似是而非......

忽然,葉羽心神一震,寧有奇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大家都先到演武場旁邊的小樓把東西放好吧,半個時辰之後,大家便可以到這演武場集合,你們這次訓練的教頭將會爲你們詳細安排以後的一切事物。”

葉羽頓時回過神來。

他望着眼前的石碑,心中頗有遺憾,卻聽一個清脆的女聲問道:“寧叔叔,你這就要回蓮花峰去嗎?”

寧有奇回答道:“正是,不過你也不用捨不得,我還是會經常下來看看你們的。”

那女聲又道:“我真有些捨不得寧叔叔,幸虧大家都在華山上,寧叔叔有時間還可以來看看我......”頓了頓,她似乎嘆了一口氣,問道:“我們以後有什麼事情還可以來找你嗎?”

葉羽頓時顧不上心中那絲遺憾之情,急忙轉過頭來,看向寧有奇,問道:“寧大叔你要到哪去,你不和我們在一起嗎?”

寧有奇還沒有回答,那出聲的女裙少女已經瞟了他一眼,不屑地道:“你以爲寧叔叔是什麼人?他執掌蓮花峰,每天都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怎麼會有時間與我們這些預備弟子在一起?”

寧有奇溫和地笑了笑,將葉羽和女裙女孩拉到一起,伸手撫了撫兩人的腦袋,嘆道:“我的確很忙,不過既然蘇丫頭和小葉羽都在這裡,我就是再怎麼忙,也會抽時間來看看你們的,而且,這次負責教導你們的是我的同門師弟,你們可以稱呼他王師叔。他爲人很好,你們有什麼事情可以告訴他,也可以通過他說給我聽。”

葉羽和綠裙女孩在下面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不捨之情。

兩人鮮少地沒有互相打趣,而是同時乖巧地點點頭。

竟似頗爲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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