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那個陽光歡樂又自戀得可愛的小潞潞此刻冰冷地躺在冰雪之中.
“小靈姐……”
葉小靈彷彿又聽到那種充滿暖意的熱情呼喚.燦爛的笑容下.清澈的眼眸中映着對溫馨的渴望、羞澀和自卑.卻用調皮的小眼神掩飾着.
這只是幻覺.
遍體鱗傷.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破碎的衣服染紅了血跡.偏偏還要被冰雪冷藏起來.
在冰冷晶瑩的霜雪中.綻放着無數悽豔的血晶花.這是他流盡的鮮血被寒冰之力凝固而成.
他安然地沉睡在血晶花海中.全身被霜雪冰封.往昔那種陽光和調皮不見了.蒼白的臉掛着滿足的笑意.彷彿最後一刻很幸福……
他不嬉皮笑臉變得安靜時.五官的秀氣便顯現出來.英俊得格外動人心絃.尤其嘴角還掛着迷人的微笑.只不過此刻的他屍骨已寒.再沒有絲毫活氣.
雲潞臨終前是木星陪在他身邊的.沒有人知道木星用了什麼方法安慰他.令他如此滿足地含笑而逝.但是.這種安詳只會與他的慘狀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越看越揪心.
小潞潞受傷已經不是第一次.只要是木星吩咐的事.他都會不遺餘力地去做.然而這一次他再也醒不過來.
因爲對木星太忠心.傻得過分.他經常被木星罵爲蠢貨.還有人罵他是狗.他總是賠笑着淡然置之.而現在的他.更不會再聽到任何損他的誹議.但他真的就安息了嗎.
葉小靈才發現自己從來沒認真地看待過他.沒錯.葉小靈贈送了很多藍晶給他.然而錢財是葉小靈最不缺的.更何況對於身患絕症將不久於人世的小潞潞.錢財只是身外物.死不能帶走.
所以除了鴻蒙噬魂槍留着爲木星執行任務之用.其他東西他都給了親人和戰友.
回憶着往事點滴.葉小靈淚眼濛濛地想把小潞潞看得真切.原來小潞潞不但很乖.還很好看的……
“小潞潞.如果你能活過來.小靈姐以後都不罵你了.如果小星星敢再罵你.我一定會幫你教訓他.”葉小靈失神地自然自語.
“小靈姐.別呀.別爲難老大……一切都是我的錯……”
葉小靈彷彿聽到小潞潞可憐巴巴地懇求自己.如果是小潞潞.一定會如此維護小星星吧.不愧是忠心的小潞潞.
葉小靈難過不已.不斷擦眼淚.她在這裡獨自陪了小潞潞好久才止住哭泣.然後懷着無比沉重的心情帶梅娘過來見小潞潞最後一面.
自從雲潞代替雲峰當了死士.這三十年來梅娘沒有一天過得安樂.經常在無人的時候悄悄落淚.
她知道兒子會離開他.她早就有心理準備.但當這一天來臨時.她還是崩潰了.
梅娘看到去世的兒子第一眼.受不住打擊當場哭暈.是葉小靈救醒她.以至於後來讓小湘兒去見雲潞最後一面之前.大家都爲她做足了心理輔導.仍然於事無濟.小湘兒哭鬧着要大哥醒過來.哭得大家都心碎了.
可憐白頭人送黑頭人.梅娘很想幫兒子抹去的血跡.給他穿起生前最喜歡的衣服.將他收殮整齊後好好埋葬.儘早讓他入土爲安……
然後她不能.她甚至不能碰兒子的遺體一下.因爲木星設下了重重的陣法.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就連葉小靈也不可以.
看着那重重的霜雪冰封.看着那具全身是血和傷的遺體.她只覺得兒子很痛.很冷.很可憐……
沒有人知道木星爲什麼要這樣做.當時的戰況刻不容緩.木星緊急處理了雲潞的遺體後就重返戰場.根本來不及作任何解釋.
不能收殮.不能靠近.大家只能遠遠地設靈憑弔.梅娘和小云湘披麻帶孝爲雲潞守靈.藍魂隊全體成員都在沉痛地哀悼他們的雲隊長.
除了雲家和藍魂村的人.天狐秘境、星靈隊、魔星隊和鐵狼戰隊的人也來祭拜.靈堂擺滿了祭品.
梅娘陷在失子之痛中.大家來憑弔時說的安慰之話她根本聽不進去.但有一個人例外.那個就是都蕪.藍魂隊的副隊長.
“伯母.逝者已矣.節哀順變.我相信雲隊長泉下有知.也不願意看到你爲他難過傷心.除了老大.雲隊長就是我最敬重的人.雖然我永遠都不能代替雲隊長.但今後我會視你如生娘般孝敬照顧.請把我當成你的另一個兒子.”都蕪跪在梅娘面前.鄭重地說.
他敬重雲潞.他希望自己能替雲潞做未了之事.盡孝道.如果你不能回來.你的娘便是我的娘.這便是都蕪對雲潞的心意.
“都副隊.你有心了.你是個好孩子.有兒如廝.夫復何求.”梅娘哭腫了眼睛.被都蕪的真情感動.默默點了點頭.她失去了一個兒子.又多了一個兒子……
“娘.我們一起爲雲大哥守靈.”見梅娘接受了自己.都蕪便披起喪服跟小云湘一起跪在梅娘旁邊.
人間處處見有情.很多人都被這一幕感動了.又不知有多少人悄悄掉眼淚.越是危難之際.藍魂族人就越是團結.這一切的變化都是在木星來到修真界之後.
然而.大家停留在這裡的時間都不久.都是哀悼片刻就要離場.並不是大家不願意留下來.因爲這裡簡直就是停屍間的冷庫.太冷了.
即使他們被拒步於結界之外.仍能感覺到從裡面散發出來的陣陣亙古而寒冷的玄寒之氣.只要待在這裡的時間一長.就會被凍結成一座冰雕.
自從全面搜救行動結束後.蘭俊俠每天都默不作聲地跪在這裡.雲潞是爲救他而隕落的.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更自責.更難受.
他悲傷地跪着.遠遠地凝望着雲潞的遺體.雲潞的音容笑貌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在腦海裡不斷浮現：
“我能留在老大身邊的日子已經不多了.你必須更加努力.儘快成長起來……”
蘭俊俠覺得自己太不爭氣了.無論怎麼努力.都未能突破至天神之境.自己除了在比試時用點小聰明僥倖戰勝了雲潞之外.論到真正的實力.他哪裡比得及雲潞.
在戰場.雲潞的身份是臥底.比自己的處境更危險.但他卻不忘保護自己.正是因爲自己太弱.纔會連累雲潞.
蘭俊俠越想越悲痛.他寧願犧牲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敬愛的雲大哥.
蘭俊俠與雲潞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也就是短暫的幾個月.雲潞對他真誠熱情.心無間隙.總是微笑着鼓勵他.視如他兄弟般照顧.他早就把雲潞當成另一位大哥.
憶起他拿着鴻蒙噬魂槍跟自己比試時那個英姿颯爽的模樣……
憶起與他把酒暢談、痛飲三百回的情景………
憶起在戰場他奮不顧過地擋在自己前面.替自己挨下致命一擊的一瞬間……
而此刻.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渾身鮮血地凍結在冰雪之中.蘭俊俠肝腸寸斷.欲哭無淚.
“雲大哥.對不起……”
他心裡不斷道歉.但道歉又有什麼用.他的雲大哥並不能聽見.也不會復活.
蘭俊俠膝下已經全部結冰.但他沒有起來的意思.這樣下去.他很快就會被凍結成一座冰雕.他存心要如此懲罰自己.
他對自己的要求太苛刻了.
雲潞幾百年來一直停留在九階主神之境.後來是依靠生命之樹的力量才突破至二階天神之境.八階天神級的實力.
而蘭俊俠只有二十多歲就能突破至九階主神之境.已經是天才中的逆天存在了.只不過一個比一個厲害的敵人接連出現.時間已經等不及讓他成長.才導致他有一種錯覺.覺得自己太弱.
恰恰相反.因爲他資質太好.潛力太逆天.將來的成就必定不可估計.所以木星纔會傾盡全力栽培他.甚至連雲潞與他一戰之後也起了愛才之心.領會了木星的心思.犧牲自己成全他.
星靈隊的人來勸過蘭俊俠.但怎麼勸也沒用.小仙來勸他.侍候他進食.但他滴水不進.
葉小靈實在看不下去了.
每天跪在雲潞的遺體前懺悔.偏偏小潞潞的遺容慘不忍睹.看一次就虐一次.這樣下去.小俠的抑鬱症又會發作.大家失去了小潞潞已經夠難過的了.絕對不能再讓小俠有事.
於是.葉小靈板着臉走到蘭俊俠面前.手起掌落.扇了蘭俊俠一巴掌.
蘭俊俠的臉瞬間出現了一隻大大的五爪紅印.他愕了.一時沒反應過來.大嫂爲何一聲不響就打他了.
看到小俠哥那個受驚的樣子.又看着自己在他臉留下的傑作.葉小靈心痛啊.小俠哥如花似玉的臉居然被自己打腫了……
心痛歸心痛.葉小靈半點也沒有表現出來.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開始責備：
“小潞潞犧牲了自己換你活下去.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心意嗎.與其在這裡頹廢.不如多做點有用的實事.這段時間我沒空回凡間了.你現在回去幫我打理星靈集團.守住長風山.明白沒有.”
“大嫂.我明白了.我這就回去.”蘭俊俠低下頭答應.但憂鬱深遂的眼眸蒙着說不盡的滄涼和哀傷.
他還想繼續爲雲大哥守靈.默默地向雲大哥懺悔.但是葉小靈已經不允許了.
這是葉小靈的命令.木星不在的時候葉小靈就是大姐大.她的命令沒人敢違背.在如此命令之下.他終於肯重新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