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就在這紅漆斑駁、窗櫺殘缺,房檐上到處都是懸垂着蛛網的殿門外,一位身着枚紅色錦裙的女子一邊掩着口鼻一邊小心迴避着因她行走而四濺的灰塵,往正殿而去。
“大膽!”守在殿門口的兩名侍衛一見這女子出現,當即將手中的長戈指向那女子道,“你是何人?綺夢殿乃是禁地,還不速速退去!”
那女子雖停住了腳步,但卻並未離去,而是從袖袋中摸出一塊令牌在那侍衛面前晃了晃。兩名侍衛當即將手中的長戈收回,衝那女子行了一禮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娘娘有些話讓我問世子,你們兩個去那邊守着吧!”那女子素手一擡,指着遠處的一個亭子道。
兩名侍衛對視一眼,齊聲應聲道,“是!”
見兩名侍衛離去,那女子這才又掩着口鼻拾階而上,繼而推開“嘎吱吱”作響的殿門。
一股寒溼發黴的氣味當即撲鼻而來,那女子臉色變了變,卻又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將殿門反手關上,這才柔聲喚道,“表哥?表哥!”
“子音?”正盤膝坐在靠牆暖榻上的雲輕睜開眼眸,看着幽暗的殿門口站着的寧子音不由怔了一怔,繼而起身道,“怎麼是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表哥!”寧子音沒有回答雲輕的問題,而是衝到他面前,將他上下打量道,“表哥!你還好嗎?”
雲輕後退了一步,虛掩着脣輕咳起來,“咳!咳!我還好,只是你怎麼會來宮裡?”
“我聽安陵王說了表哥的事情,心中擔心表哥,所以便求了他帶我進宮來看看錶哥!”寧子音說着,眼圈便紅了起來,“皇上也真是的,幹嘛將你關在這種鬼地方?”
“咳!咳!”雲輕輕咳着又後退了一步向寧子音嗔道,“休得放肆!這種話也是你隨便能說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如此做也是爲了我好!”自得知寧子音便是設計殺害蕭影的兇手之後,雲輕平日裡與她說話便謹慎了許多!誰知她哪句話是無心?哪句話又是下了套子的?
“表哥!”寧子音有些委屈的嘟着脣望向雲輕道,“我如此說也是爲你鳴不平嘛!”
說着,她便打量起這殿內的情形,翻倒在地的小几,少了一條腿的圈椅,還有掛着一半,垂着一半,上面佈滿黴跡的窗幔。若不是親眼所見,她都不相信這富麗堂皇的宮中竟然還有這種地方?“表哥!你看看呀,這裡又潮又溼又冷,到處還都是髒兮兮的!這兩日你是怎麼過的啊?”
“咳!咳!父王可是有什麼話要讓你帶給我?”雲輕對寧子音的關心聽而不聞道。
想要彈劾蕭致儉,隨便找個御史大夫便可!可他父王卻偏偏找了御史大夫執筆,而署上他的大名來給皇上上摺子!更關鍵的是,這一切還揹着他來!直到他都被皇上叫到面前,被那奏摺砸在臉上,他都還不知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寧子音搖了搖頭,“是我擔心表哥,所以想來看看錶哥!哎呀!表哥,你那怎麼了?”說着,寧子音驟然一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雲輕的手腕。
“什麼?”雲輕順着寧子音的目光向自己身上看去,只是下一息,他的臉色便一黑,用力甩開了寧子音的手,怒視她道,“你做了什麼?”
寧子音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模樣道,“我什麼也沒做啊!表哥!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是不是累了?”
而此時,雲輕腳步一個踉蹌,身形已是站立不穩。適才,就在寧子音握住他手腕的瞬間,他便感到了刺痛,雖然他當即便將寧子音的手甩開,只是已有些遲了!
“表哥!”見雲輕的身形已然開始搖晃,寧子音這才上前攙扶住雲輕的手臂,一臉關切道,“你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坐下休息一下吧!”
“寧子音!”雲輕的眼眸此刻已快要冒出火來。他想推開寧子音,可渾身的力氣卻好似被抽空了一般!他這好表妹,竟然敢設計他?縱使她謀劃殺了蕭影,他都沒有與她翻臉,而是計劃着給她一份富貴,讓她安穩一生!可她倒好,愈發蹬鼻子上臉,竟然都算計到自己頭上了?
“表哥!”對雲輕眼眸中的憤怒,寧子音視而不見,只軟語道,“你直呼我的名字,顯得我們多生疏啊!你可以叫我子音,或者音音都行!”
既然沒了推開寧子音的力氣,雲輕索性閉上了眼眸,與她多說一個字,多看她一眼,他都覺得噁心!
“表哥!你知道嗎?”寧子音卻不理會雲輕的反應,攙扶着他在殿內唯一還算乾淨的靠牆的暖榻上坐下,將頭靠在他的肩上道,“從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不,不對!在我還沒有見到你的時候,我便已經喜歡上你了!”
“從我得知我未來的夫君就是表哥你的那一日開始,我就在心中一直幻想着你是什麼模樣?是像我哥哥一樣文質彬彬、滿腹才華,還是像那些俠士一樣,容貌俊俏、身手不凡?亦或者像天青閣的鳳公子一般,風度翩翩,腰纏萬貫?不過,不管你是什麼樣子的,我都喜歡!誰讓你是我娘爲我選定的夫君呢?”寧子音自言自語的唸叨着。
自從來了浮雲之後,雲輕與她的距離就好似愈來愈遠了,這些話埋藏在她心中很久很久,可卻一直沒有機會說與他聽。好不容易現在雲輕不能有絲毫反抗,她當然要藉機將自己這滿腹的心事與愛慕告訴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之後,他定然不會怪罪自己如此做!
“嗤!”雲輕終於忍耐不住,嗤笑一聲道,“那二皇子呢?”
寧子音臉色一僵,當即憤憤道,“表哥!你不要提他!總有一天,他會後悔的!”到時候,他定然會跪在她面前求她!到那時,她也要像他曾經對她一般,讓人將他綁在湖心亭,綁上一整晚!
想到這裡,她眼眸忽然一轉,一手猛然捏住雲輕的
臉頰,一手將手中攥着的一個東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丟入雲輕的口中,然後又掩住他的口!
雲輕想要搖頭、掙扎,可此刻他就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了!一股有些發腥的味道瞬間便充斥了他的整個口腔,他眼前的寧子音也漸漸模糊起來!
“表哥!你看我美嗎?”寧子音見雲輕眼眸迷離,當即嬌笑着向他問道。
“夕顏?夕顏!”雲輕努力眨了眨眼睛,眼前還是楚夕顏那如花的笑顏,“我的夕顏當然最美了!只是,你爲什麼要叫我表哥呢?好奇怪啊!”
“雲輕!”寧子音眼眸一轉,當即改口道。見雲輕脣角浮出笑意,她眼眸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嘟着脣便向雲輕的脣上湊去!
“嘎吱吱——”就在此時,綺夢殿那沉重的殿門再次被推開。
寧子音一怔,這時間不對呀?她一轉眸,卻見楚夕顏正俏生生的立在殿門口,一手搭在額頭遮着殿外的光打量着殿內的情形!她手臂一伸,當即勾住雲輕的脖頸,挑釁的看向楚夕顏道,“楚醫女!你怎麼來了?我可沒有召你看診啊?”
楚夕顏沒有說話,只緊緊的盯着榻上坐着的一對人!雲輕正愛意濃濃的望着寧子音,就連她來了,也都沒有看她一眼,而寧子音眼眸中的得意簡直就差要昭告天下了!
怎麼回事?爲什麼會是這樣?她辛辛苦苦進宮來看他,怎麼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怎麼?難不成楚醫女是想要看我與雲輕親熱嗎?”見楚夕顏依舊怔在那裡,寧子音有些不悅道。說話間,她便湊近雲輕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這才又轉眸滿是挑釁得看向楚夕顏。
楚夕顏的一顆心仿若沉入了谷底。她想要後退,想要逃跑,可是雙腿卻如灌了鉛一般沉重,一步也邁不開,一下也動不了!前些日子,他才向她求了婚,如今,那指環還戴在她的手上!再前幾日,他還陪她一起依在房頂看星星!
還有,每次他偷偷來看她,帶給她的葵花!他說她便是他的陽光,是他最貪戀的陽光!是啊!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眼前的情形又要怎麼解釋?怎麼解釋?
“既然楚醫女想要看,那你就看吧!”寧子音說着便轉眸看向身旁的雲輕,不再理會楚夕顏。楚夕顏在,也算是她與雲輕的事又多了一個證人!她何樂而不爲呢?
不對!不對!眼前這個人一定不是雲輕!不是鳳染天!不是她所熟悉的他!
不是!一定不是!
楚夕顏眼眸中閃爍着晶瑩,一步步向兩人相依而坐的暖榻而去。如果就連雲輕對她所說的話,對她的愛都是假的,那這個世界,這個時空的世界也太可怕了!
一步!
又一步!
寧子音在雲輕臉上每一下的親吻,都仿若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向了楚夕顏的心。
而此時,寧子音的手已開始摸索着去解雲輕錦袍上的帶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