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蕭郴還沒有找到那些被趕走的丫鬟。
她走了進去,就看到樑王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在他面前還散落着幾張銀票,數額雖然不大,卻是蘭氏當年的嫁妝之一。
如此一個鐵證,也難怪琴雨無法辯解。
不過她還記得楚窈之前的叮囑,儘量再爲自己辯解,拖延時間
她跟蘭氏一人各執一詞,本來誰也奈何不了誰,但是蘭氏這個證據一出,再加上琴雨激動的樣子,看上去就像是東窗事發之後的狗急跳牆,說服力遠遠不如蘭氏。
不過蘭氏的臉也腫了,樣子狼狽,倒是讓琴雨看着心裡舒坦了許多。
可琴雨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氣得一邊辯解,一邊希望楚窈趕緊來。
看到楚窈的時候,她的眼睛都亮了。
從前只覺得三小姐雖然長得漂亮,但是傻里傻氣有些可憐,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三小姐會像天神一樣救她於危難之間。
楚窈被琴雨眼神裡的希望光芒閃了一下,腳步也頓了一下,隨後有些尷尬。
她一個人來也解決不了,還是幫琴雨再撐一會兒吧。
“這些就是你當初給琴雨的銀票?”
楚窈拿起來看了看,隨後又放下去。
她不知道樑王是從什麼地方看出來這是蘭氏的嫁妝,所以只是問了一句。
蘭氏臉還腫着,也不看楚窈,直接開口道;
“是,當時是給琴雨讓她去看大夫的,沒想到她不僅沒去看,還把錢藏了起來,也恰好證明了我的清白。”
“清白?”
楚窈笑出了聲。
“你說琴雨經常被打罵,身上的傷也沒有去看大夫,沒有用藥,那她身上一定有傷了?即便沒有傷,也應該有傷疤,對嗎?”
楚窈說完,就看向琴雨,開口道:
“如何?你身上可有傷疤?”
琴雨立刻否認。
“沒有,奴婢身上沒有傷疤,王妃從來都不曾傷過奴婢,還經常叮囑奴婢要小心些,說女子留下疤痕難看。”
說到這兒,琴雨更加憎恨這蘭氏姑侄,竟然險些害得王妃一屍兩命,如今還要陷害王妃。
蘭氏也有些慌亂,顯然沒想到楚窈竟然會這麼說,但現在,只要樑王讓嬤嬤進去給琴雨驗身,就能知道她身上並沒有傷疤。
蘭氏眼神瘋狂轉動,面上卻絲毫不顯。
“殘王妃的意思是,琴雨在騙我?”
她倒也反應不慢,直接把所有的錯都扣在了琴雨頭上。
“她在騙你,那那些被趕出去的丫鬟呢?難道她們這麼多人一起騙你嗎?”
楚窈的表情,就差沒有直接說蘭氏是個傻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蘭氏的指點,蘭鑫雖然還有話要講,但是最後也只是看了一眼楚窈之後,沉默着瞪着琴雨。
蘭氏腫脹的臉上僵了一下,還沒開口便聽到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楚窈擡頭,就看到了蕭郴身後跟着南離,帶着幾個年輕的丫鬟們走了進來。
其中一個,正是楚倩之前的貼身丫鬟琴月。
琴月此刻的狀態就像是個滄桑的中年婦女,不僅眼角長滿了皺紋,就連臉色都有些發黃,彎腰駝背,一雙垂在身側的手上滿是老繭。
看樣子,被趕出去之後,琴月的生活過得並不如意。
但這些都不是楚窈最關注的,她看到的是,琴月眼裡對蘭氏的恨意。
自從她走進來之後,一雙眼睛就盯在蘭氏姑侄身上,如果不是這麼多人在場,楚窈都覺得她會直接撲上去生吞了這兩人。
“琴月,你這是……”
不等楚窈開口,琴雨就走到了琴月身邊,看着她憔悴的樣子難過不已。
“琴月,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本王不過是離開了些時日,王府究竟發生了什麼?你不知道王妃快要臨盆了嗎?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離開王府?!”
樑王看似是在對琴月發火,實際上就是爲了讓她說出真相。
看到琴月這個樣子,樑王心裡看到銀票後突然升起的對楚倩的最後一絲懷疑也消散了。
琴月也不知道等着一天等了多久,聽到樑王問了起來,想也沒想就朝着蘭氏姑侄啐了一口。
“我呸!兩個不要臉的賤人!”
琴月憤恨的眼神一直落在蘭氏身上,後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傻了,竟然一言不發地低着頭。
“她們根本就不是姑侄,而是親母女!她們之前一直針對王妃,就是爲了讓蘭鑫當樑王妃。還幾次三番設計王妃,要讓王妃流產。
不僅讓王妃跪佛禮經,還讓王妃每日茹素,說這樣才能讓上天感受到王妃的誠心,每日她們換下來的髒衣服也要讓王妃去洗,說是這樣爲孩子集福。
王妃性子和善,不欲與她們爭辯,在王爺離開之後,她們更是換着花樣折磨王妃,王府裡的刁奴也跟着欺負王妃。
她們有一次談論道的時候,正好被奴婢聽到,她們爲了不讓別人知道這個秘密,就讓人把奴婢迷暈,從山崖下扔了下去。
奴婢命大,早就猜到了她們不會輕易放過奴婢的,所以被扔下山崖的時候,奴婢是清醒着的,呼救許久才被人救起。
可奴婢不敢回來王府,無家可歸,又擔心她們對王妃出手,所以纔會一直龜縮在京城,想着想辦法提醒王妃,卻沒來得及,就被殘王派人找來了,還說王妃已經遭了毒手。
好在王妃有驚無險地平安生下孩子,否則奴婢定要以死謝罪纔好!”
琴月跟着楚倩的時間比琴雨還要早,所以她對楚倩的感情也最是深厚,得知楚倩的事情之後,也是最自責的一個。
蘭氏姑侄居然是母女!
琴月之前的話楚窈之前已經聽琴雨說過了,所以並沒有多驚訝,只是聽到這兩人是母女的時候,十足地驚訝了一下。
如果說是老王爺的女兒,完全沒有必要藏着掖着,還把她寄養鄉下,以姑姑的名義親近,直到現在才把她接到京城。
如果不是……
那豈不是這個蘭氏給老王爺戴了綠帽子?而且還是一帶這麼多年。
楚窈餘光看了一眼樑王,就被他眼裡的戾氣嚇到了。
樑王聽得憤怒不已,完全想不到楚倩在王府里居然過得是這樣的日子。
雖然他已經聽琴雨說過一遍了,但是再次聽到,心裡還是忍不住憤怒,就這樣,這對姑侄還裝作那麼無辜的樣子。
不!是母女。
更過分的是,這蘭氏竟然給他父王戴綠帽子,整整十幾年啊!
“蘭氏,你好大的膽子!”
蘭氏早已經放棄了掙扎,聞言一動不動,倒是蘭鑫早就忍不住了,忍不住開口道:
“王爺,這不過是一個賤婢的一言之詞,您怎麼能相信她呢?她只是我的姑姑,不是我母親,我母親……”
“你給本王閉嘴!”
樑王這次真的是被氣瘋了。
“你還想狡辯!你敢跟她滴血看看嗎?”
蘭鑫當然不敢,她知道自己是蘭氏的女兒,還是見不得光的女兒,所以她對蘭氏的感情也有些複雜。
一方面覺得她遺棄了自己這麼多年,她應該是恨她的,但是另一方面,她也知道蘭氏一直在暗中保護着她,還找到了合適的機會把她接到了京城,一直爲她籌謀,希望他們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但是這種見不得光的身份終於還是被發現了。
“事已至此,王爺如何懲罰我都認,只是我的女兒無辜,她並不知曉這些事情,更不曾做過什麼,一切都是做的,還請王爺放過我女兒,我願意以死謝罪!”
話剛說完,蘭氏一頭撞死在了旁邊的柱子上,當場身亡。
樑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濺了一臉血。
蘭鑫更是傻了眼,直接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不是去看蘭氏,而是朝着蕭郴的方向爬去。
都到這個時候了,這個女人還不死心。
楚窈冷眼看着她的動作,還沒靠近蕭郴,便被南離一腳踹開了。
她就知道,南離絕不會允許任何心懷不軌的女人靠近蕭郴。
蘭鑫被直接踹中了心窩子,倒在地上半天沒有反應,直接暈了過去。
這一堆爛攤子讓樑王頭疼不已,吩咐人收拾了之後,把蘭鑫也丟出了王府。
“你們之前都是伺候王妃的,如果有還想繼續留在府裡伺候的,就留下,俸祿加倍,如果有願意離開的,本王也願意給你們足夠的錢財生活。”
這話一落,連帶琴月在內的三個丫鬟都表示要留下。
另外兩個丫鬟雖然沒有琴月那麼悽慘,但是原本也是楚府的丫鬟,是跟着楚倩從楚府陪嫁過來的,楚父離開之後,她們也就沒了去處。
再加上楚倩本就善良,對丫鬟也是極好,她們自然願意繼續伺候楚倩。
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樑王直道晦氣,示意楚窈和蕭郴稍等,最後去沐浴之後纔去見了楚倩和孩子。
楚窈見他今日被折騰的夠嗆,便自己找了那個奶孃嬤嬤詢問。
“說吧,你故意接近我四妹妹到底是有什麼目的?”
奶孃嬤嬤剛剛被蘭氏的事情嚇得夠嗆,如今被楚窈這麼一問,更是緊張不已。
“奴婢……奴婢沒有別的目的,只是家中無人,所以纔出來當了奶孃嬤嬤,是王妃心善收留了奴婢……”
她似乎是真的被嚇得夠嗆,說話聲音都是低聲細語,生怕驚擾了什麼一樣。
“好心收留你,你就是這麼報答我四妹妹的?還想搶她的孩子?”
“奴婢沒有!”
不知道楚窈哪句話刺激到了她,奶孃嬤嬤突然大聲反駁了楚窈。
“奴婢只是擔心小殿下受傷,擔心小殿下會不舒服,會被人抱走,那麼小的孩子,他還不會說話……”
說到最後,奶孃嬤嬤居然哭了起來。
“嗚嗚……他還那麼小,還不會說話就被搶走了,我好擔心……嗚嗚”
雖然說的前言不搭後語,但是楚窈也從她零散的話裡聽出了一些端倪。
可能是,奶孃嬤嬤的孩子被搶走了。
“你說的是你的孩子?這種事你難道沒有報官嗎?”
楚窈有些不解,如果是這麼小的孩子,應該是時時刻刻放在眼皮底下的,怎麼可能會被搶走?
可那奶孃嬤嬤只知道哭,一句話都說不清楚,楚窈也有些無奈。
她原先以爲這奶孃嬤嬤也是有什麼目的接近楚倩,現在看來,對方只是把楚倩的孩子當作了自己的孩子。
“別哭了,既然你留在這裡,就把事情跟樑王妃說清楚,如果她讓你留下,希望你能好好伺候小殿下,明白嗎?”
這次奶孃嬤嬤沒有終於有了反應,一邊哭一邊點頭,想要回應一句卻是開口打了個哭嗝兒。
楚窈:“……”
這樣的人她居然會懷疑別有用心,真的是……
奶孃嬤嬤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服了服身便退下了。
樑王跟楚倩也算是小別勝新婚,楚窈和蕭郴也沒有打擾,直接回了府。
有南榮在照看兩個孩子,他們用過午膳之後,就睡了一下午,連日來乘坐馬車的疲倦也都消散了。
等到了晚上的時候,他們就被一道聖旨請進了宮裡。
因着是家宴,所以兩人也沒有帶很多人,只帶了南離。
時隔一年再進了宮裡,楚窈發現自己還是有些不喜歡這個一到了晚上就陰森的地方。
前面領路的小太監是個新面孔,這個地方好像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變化。
小太監只知道兩人的身份,也沒有多話,只是恭敬地把兩人引到了宴庭。
一進去,楚窈就見到了不少熟面孔。
其中最歡脫的當然是蕭啓野,這個二十一世紀的宅男到了這個世界之後,似乎換了個性子一樣,變得很是話癆。
楚窈猜測他是在前世被壓抑久了,所以纔會像一匹脫繮的野馬。
“皇嫂,我就知道你們不會有事的,揹着我們出去玩了一圈,嘖!還瞞着我們生了兩個小寶寶,真是令人羨慕啊!”
蕭啓野一邊說着,一邊斜睨着自己身邊的人,似乎在偷看她的表情。
白青禾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走到了楚窈身邊,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楚妹妹,他跟我說了好多東西,還說是隻有你和他知道的趣事兒,卻不告訴我之後發生的事,那個西遊記也給我講到了三打白骨精,孫悟空被趕走之後又回去了嗎?那個唐僧真的好蠢,居然不相信自己的徒弟!還有那個賈寶玉,連自己娶錯人都不知道……”
楚窈:“……”
如果她不制止的話,總感覺白青禾能說到明天晚上。
“好,你想知道的話我一會兒告訴你。”
蕭啓野居然給白青禾講了四大名著,這也就罷了,還都是講了一遍就不講了,不要說白青禾,楚窈都覺得要是有人給她講故事講一半,她能揍死對方。
白青禾歡呼一聲,高興極了。
蕭啓野臉色卻變了,一副委屈地看着楚窈。
他好不容易想到這個辦法才讓白青禾跟他之間聯繫緊密了些,如今被皇嫂這麼一摻和,白青禾肯定更不想理他了。
楚窈看了一眼蕭啓野,就對上了他哀怨的目光。
“不過我講故事不如他厲害,你可以繼續讓他給你講,他要是不講,你就一直別理他。”
蕭啓野:“……”
白青禾:“……”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無語。
這兩人的對視惹得一旁的蘇毅嫉妒不已,可他也只能遠遠看着白青禾,連句話都沒有說。
楚窈挑眉,看樣子,這兩人之間的事情已經成爲過往了。
白青禾看着楚窈懷裡的硯寶,有心想要逗逗他,他卻繃着一張小臉,看上去很是嚴肅,眼睛也緊盯着白青禾的手,生怕她上手碰他。
白青禾覺得有趣,剛準備動手,就感覺自己的裙襬被拉了一下,低頭,就看到了另一個小糰子一樣的蕪寶。
她平時就喜歡湊熱鬧,剛剛直接掙脫了蕭郴的懷抱朝着這邊跌跌撞撞走來。
此時已是秋天,天氣泛涼,蕪寶身上穿着鵝黃色衣裙,頸邊還有兩個小毛團,毛茸茸的樣子看上去可愛極了。
尤其是她軟糯着開口要抱抱的時候,一張小臉還帶着笑,讓人看着就心生喜愛。
白青禾當即放棄了手邊的硯寶,一把將蕪寶抱了起來。
“乖囡囡,好寶寶,白姨抱抱。”
白青禾說完,身邊就湊了一個蕭啓野,賤兮兮的聲音說道:
“喜歡小孩嗎?你也可以生一個。”
蕭啓野只是想暗示白青禾,可以跟自己生一個,可他的話讓白青禾一下子想到了之前,她肚子裡也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只是終究還是失去了……
白青禾忽然沉默了下來,臉上的笑意也消散了,蕭啓野這纔想起來她之前的事,恨不得抽自己兩大嘴巴子。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說……”
“閉嘴吧你!”
楚窈無語地把人推開,然後纔對白青禾說道:
“你別理他,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楚窈知道白青禾是個堅強的人,只是孩子一事是每個做過母親的最不能觸碰的。
白青禾應了一聲。
楚窈還想說什麼,就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接着就是太監的高呼。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