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青鸞嘴角隱了一抹冷笑。道,“爲什麼不許走?我偏生就是要走!我去火鳳找孃親去。我讓我娘休了你這個老不休!”這話說出來似乎有些賭氣的成份。
可不知爲何,魚南風卻知道。她說的這話絕非頑笑之言。他心裡忽而驚恐萬分。生怕這個女兒也如大夫人一般,出了魚府,便這麼消失不見了。再也不回來了。
“魚進,叫人把大小姐給我關起來。我倒要瞧瞧,有我在一天,你還能走出這魚府去!”魚南風彼時已然氣得昏了頭,哪兒還會想到大夫人的事兒原本是個秘密。如今被魚青鸞這麼脫口而出了,他那面子要怎麼擺。
鳳無邪見這情況不妙,這便趕緊起身對魚青鸞道,“好了青鸞,別說氣話。你若真是想出府散心,便就住到我七王府去罷。”
鳳無霜面色陰沉。他眉毛微挑,許久不發一語。這會子他身份未明,自是沒法兒說什麼。
魚青姣見狀笑道,“唉呀姐姐,您在魚府裡好好的,怎麼說走就走呢?奶奶,您說說姐姐!”
魚青鸞挑一眼魚青姣,暗道,她找機會出魚府找了這麼久,他魚青姣來打個什麼岔?
魚老太太自然知道她去意已決。這便只淡淡的說了句,“青鸞,你就是再煩魚家,也多擔待着些罷。等你出了嫁,想回來瞧一眼,可都還得得到夫婿的同意呢。”她說到這兒,面色已是有些變了。
九兒弱憐無助的靠在魚青鸞身邊,小聲的勸着,“請大小姐別爲我這外人對大人發怒。我,不值得。”他說到這兒,兩滴眼淚便這麼緩緩的滑落。
那模樣分明是在火上澆油。出了魚府,那就與她去住花府。便不必顧忌這麼多的牛鬼蛇神。只他們兩個就好。
魚進得了魚南風的話,自然不能就這麼放過她去。他守在魚南風身邊最久,自然知道他對大夫人的事兒有多在意。這會子大小姐又說要走,還說讓她娘休了魚南風,這豈不是要把魚相給氣死了麼?
這大小姐也是,這麼多人都在呢,什麼不好說,偏生就是挑這事兒來說。他對各護衛吩咐道,“小光,你挑十個人守着這大門。小莫,你與十個人守住小姐的房門。大青,你便與各暗衛在圍牆外頭守着。絕不許魚躍苑走出一個人去!”
魚青鸞忽而笑了聲,道,“爹爹要關我?也要關得住地才行。”她說罷,這便對着魚南風做了個請的手勢。“既然都要把我當成囚犯了,還請魚大人走出我這個牢房的門。酸棗兒,柳綠,送客!”
魚南風心中一怒,正想過來與她說幾句,可她卻已經背過身去。再不同他說一句話。
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兒!鳳無邪眉頭微蹙。這女子從來都不會露了鋒芒。不論在鳳舞殿,或是在魚家。她從未與魚南風正面槓上過。
可是這一回,她爲着一個九兒,竟震怒至此!他想到此,這便忍不住多瞧了九兒一眼。恰巧九兒也在瞧着他。那眼神之中帶了些勝利,還帶了些戲謔的笑。
她魅眸如絲,可眼中的敵意卻是昭然若揭。他蹙緊眉頭,這便對鳳無霜暗暗的落了眼。
但見他也古怪的瞧着九兒,心中不覺微微一震。原來發現這其中古怪的竟不止他一個。鳳無霜,也有。
先前他對這個九兒的來路已經有所懷疑,如今她這般粘着青鸞,卻越發的讓他想對她一探究竟。到底她對青鸞有企圖,又爲什麼要這麼在她跟魚相之間挑事弄非,弄得他父女二人非要決裂!
一個女人而已,便就得去了魚青鸞所有的注意力。還光明正大的住進了魚躍苑!
彼時,魚青青胸口的傷卻已是整治好了。她見魚南風將魚青鸞的魚躍苑給關死了,這便少不得又是一欣喜。
鳳無霜終究還是沒接魚青青回太子府。在他而言,這世上只有兩種女人,一種便是能幫他鞏固勢力的。一種便是魚青鸞的敵人。前者,他怎麼也都要哄着。後者,他便沒法兒給人好臉色了。而魚青青,便屬於後者。
屋內,九兒小心的瞧着魚青鸞。軟聲糯道,“娘子,這樣跟老大人鬧翻,不好罷。”
魚青鸞擡手一笑,道,“怎麼不好?對我娘不好的男人,我可沒法兒對他好!他不是三妻四妾麼?他不是很疼魚青青麼?好啊,我便讓他疼。我走還不成麼?”
“等我這兒一走,魚青青那兒必然就會拿出地契來對他反咬一口。我呀,我就等着他被心愛的二女兒給吃了。”魚青鸞說到這兒,笑得那叫一個得意。
她可不管魚南風什麼想法,若不是他。大夫人的頭髮又焉會全白了?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便要承受這樣的苦楚。若不是事先知道大夫人的性子,她還真以爲是白髮魔女轉了世。
柳綠呶了呶嘴,道,“小姐這麼好的本事,這小小的魚府算得什麼?”
酸棗兒急得差點兒就哭出聲來。她吸吸鼻子,道,“可外頭那麼多的人,咱們要怎麼才能逃出去?”
魚青鸞笑了聲,道,“這種小事不值一提。現在最重要的是,咱們走時,得把青霄給帶上。上回孃親離家時,我爹可下了斷藥令。差點兒就壞了大事。這會子咱們若是還把這小尾巴留在這兒,到時候還得再回來!”
“說得也是!”九兒蹙眉,淡淡道。“可這青霄人在老夫人那兒,咱們若是要帶走他,必然得驚動奶奶。”這若是被她發現了去,雙方衝撞起來,事兒可就不妙了。
柳綠眯了眯眼,霜聲應道,“這事兒便交給我。去家廟偷個小孩而已。這點兒小事還難不倒我!”
魚青鸞知道柳綠武功不錯。可她又怕她剛剛受了古凌那小子的氣,對她總是有些影響。這便淡聲道,“反正他們暫時不會讓咱們出去。不如咱們就從長計議。”
鳳鸞寶殿
皇帝聽着林尚書的稟報,這便淡淡的哼了聲。許久才道,“你的意思是說,要加火鳳的歲貢?那你倒是說說,加多少最爲合適?”
林尚書上前一步,道,“稟皇上。這些年火鳳連年豐收,又久無戰事。咱們先前給他們免了三年的歲貢,這會子可以要求他們全都補齊。”
一下子要火鳳補上三年的歲貢。這不是要逼死人麼?衆人聞言,各自議論紛紛。
皇帝笑了下,這便對衆人揚聲道,“這事兒衆卿家怎麼看?”
太子無霜上前一步,道,“火鳳近年確有富足之象,若是這會子讓他們休養生息了,這便自然不好。貢要補,可三年卻太多了些。兒子認爲,一年恰恰正好。”
一年,已能讓火鳳元氣大傷。以他人之財,富鳳舞之民。何樂而不爲?可若是逼得太過了,事情便不妙了。
鳳七斂着眉毛,眼角淡淡的朝着魚相一劃。但見後者面色沉冷,一語不發的盯着那林尚書。他記得這個林尚書當年會考之時,做的是魚南風的門生。
這會子他針對火鳳的事兒,總不成說還與大夫人有關罷。若真如此,怕是首當其衝便是那當地的貴族。
鳳九上前一步,低頭稟道,“父皇,兒子常年住在火鳳,知道他們這些年雖然富足,可卻並無擴張兵力。當年父皇免了他們的歲貢,是父皇皇恩浩蕩。兒子記得,那三年火鳳百姓個個都在贊鳳舞皇帝的仁德。”
“這若是這會子又要他們將歲貢補回來,卻倒真是惹人笑柄了。”他說到這兒,頓了頓。
“這哪兒有人會把錢推出去的?九弟,這事兒事關重大。豈能單憑九弟一句不追,便不追了呢?”鳳無霜淡淡的道。
鳳九笑了下,又道,“不是不追,而是另立名目。父皇,倒不如加貢罷。先前火鳳要上貢絲綢一千匹,便加到一千二百匹。白銀一萬兩則加到白銀一萬二千兩。以此類推。加的幅度不大,自然更容易談得成。追討三年,必然逼得他們反了去。可加貢兩成,他們必然能負擔得起。”
皇帝聽到這兒,這便彈指一笑。道,“可是這兩成卻能年年收。今年瞧着並不多,可今後那兩成卻一直有來。老九這想法好!可這事兒要派何人去火鳳說和呢?”
魚南風聽到此,這便低頭稟道,“皇上,微臣願意前往。”
皇帝籠着袖子,嘴角薄抿。鳳七心中這才恍然,原來他煽動皇帝加火鳳的歲貢,居然就是爲着自請出使火鳳!
皇帝眉角斂笑,許久不發一語。
李相也道,“皇上,這事兒不如交給微臣罷。”
魚南風面色暗沉,他挑了挑眉尖,笑了聲。“李相原倒是個極好的人選,可就是那一頭短髮,實在是有辱國體。”
鳳七聞言一驚。這便偷偷的朝着皇帝落了眼。
果然,皇帝嘴角抿着一點笑意,可面色卻已是變了。他霜聲道,“既然李相願意自請跑這一趟,那就由李相去罷。若是有人敢再提這短髮之事,朕便命人剪了他的頭髮!”
李相心中一笑,這便對着皇帝叩頭謝恩。
魚南風謀劃許久,如今卻只敗在了自個兒的一句話上。他心中惱怒,可面上卻只能遞着絲笑。李相經過他時,在他耳邊淡淡輕道,“魚相,聽說大夫人已經回了火鳳。這回老夫受皇命出使火鳳,可需要老夫爲魚相去與大夫人說和說和,將大夫人早些接回府裡?”
魚南風眸含霜冷,他笑了下,道,“李相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我爲何我自個兒都不知道夫人身在火鳳?”他說到這兒,這便對着李相笑了下,道,“火鳳山高水遠,李相還是早作準備爲好。您這一去經月,怕別是冷落了家中嬌妻美妾!”
李相聞言,這便怒而拂袖。
散朝之後,程如玉面色始終鬱結難消。皇帝見他若有所思,這便淡淡笑問,“如玉可是在怪朕不給魚相機會去火鳳?”
程如玉低頭應了聲,道,“如玉不敢。”
皇帝冷笑了聲,這便將發頂的帽子取下。擱上桌案。“魚南風因着這大夫人的事兒,已是失了理智。若是平常,他這人最是懂得討朕歡心。是絕對不可能在朕的跟前提這短髮之事的。可今兒個他居然爲着李相與他相爭,便出言相諷。你說這樣的人去了火鳳,可還有心思去爲朕辦事?”
程如玉輕輕一嘆,道,“可是皇上,這大夫人回了火鳳,魚相想去接她回來,也是人之常情。爲何皇上不給他這個人情呢?”
皇帝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道,“如玉這意思,還在怪朕不給他機會?你告訴朕,爲何朕非就要給他機會?”
程如玉低落着頭,許久才飛快的道,“奴才以爲,旁人不知道魚相的心思。皇上並奴才該是知道的。當年這魚二夫人鬧着要擡身份,鬧得最兇之時。老太太最後實在扛不住了。遂便有了放口的意思。皇上這兒已然決定下聖旨了,哪料那廂魚相卻連夜進宮,與皇上在書房裡頭談了整整一夜,才讓皇上收回成命。”
“當日皇上還曾與如玉說過,這魚相對大夫人可真謂是情深義重。爲着她一個正室的身份,居然願意做到這等地步。還說當日太上皇都被他感動了,這才應下了陳氏水心永不爲正妻的話。”程如玉說到此,這便又輕輕一嘆,“其中的事體,皇上必然比旁人知道得要清楚一些。爲何皇上還要這般爲難他?”
皇帝斂着眉頭,嘴角淡淡。他低落着頭,輕道,“誰告訴你大夫人回火鳳了?李相要去火鳳,讓他去啊。魚相這麼亂衝亂撞,總不成說,就能接她回來了?”
“這些年,爲着讓韓若雪淡出陳家的暗殺,他又是納妾,又是養外室。最終不都沒用麼?可是朕要他壓住陳皇后的胞妹。”他說到此,嘴角竟是微微一彎。
程如玉眉頭微蹙,道,“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
皇帝輕輕一笑,道,“如玉有所不知,當日這陳水心並着韓若雪並稱爲天下第一美人。當時陳家手握重兵,野心勃勃。在這個陳水心身上下了重注。想要將她送進宮來,做朕的皇后。”他說到這兒,竟是微微一笑。“他們真當朕是好色之徒,旁人喜歡她美若天仙,朕卻偏生不愛。遂便命了剛剛入宮面聖,尚是一個小官的魚相去對陳水心示好。”
“這原倒也沒什麼。左不過就是讓她做個官家夫人也就是了。可事情壞就壞在了魚南風居然聽見了韓若雪一曲清心。打那之後,他便不願再與陳水心示好了去。”
“朕當時便怒了,他若不要,那這人豈不是要朕來娶了?遂便只得與他說,只要他娶了陳水心,那韓若雪,朕便會賜給他做大夫人。”
程如玉聽到此,這便重重一嘆。“怪不得皇上當日要火鳳第一美人入朝,可卻不是自己充入後宮,卻只讓她在宮中住了一陣,便找了個由頭,轉而賜給了魚相呢。”
皇帝面有憾色,許久才道,“她是個極好的女人。若非朕有言在先,朕也捨不得將她賜下給他魚南風!可是結果,終於還是讓她受了委屈。”
彼時,魚南風在廊下求見。皇帝淡笑一聲,也不把帽子給戴起來,這便讓人把他宣進來。
魚南風跪落在地,對皇帝疾聲求道,“求皇上準微臣去火鳳議事。”
皇帝這便挑了挑眉,朝着程如玉淡淡的落了眼,道,“火鳳不是已經定下由李相去了麼,魚相這時候再求,是要朕出爾反爾麼?”
魚南風飛快的道,“不是的。皇上!皇上有所不知,這火鳳人極難說話。若是李相去了沒法兒……”
皇帝狠狠一拍桌案。“好你個魚南風,你以爲朕是一時意氣才把李相派去的麼?你想爲着大夫人去火鳳,直說便是。何必想一堆的理由,來編派李相的不是!”
魚南風低落着頭,許久才道,“既然皇上已經知道了,爲何不讓南風去火鳳呢?”
皇帝挑高眉毛,冷笑出聲,“魚南風啊魚南風,朕道你也算是一世英明瞭,怎麼就偏生遇見這事兒犯了糊塗呢?大夫人若是回了火鳳,火鳳那兒能這麼平靜麼?火鳳女人若是被休,你以爲你這魚府還能這麼太平?”
魚南風一磕到底,咬牙應道,“臣不會休妻。死也不會!”
程如玉聽到這兒,掠了掠拂塵,這便淡淡相問,“魚相愛夫人至深,旁人不知道,咱們卻是知道的。原本你待大夫人不好,是爲着陳家。可如今陳水心一去,你卻竟然把外室接進了府。”
“這般薄待於她,怎麼叫人不心寒。”
魚南風聽到此,這便對着皇帝低落着頭,一字一字的道,“皇上,陳家原就對若雪恨之入骨。不論臣怎麼薄待她,水心都要傷她。當年因着臣酒醉時寫下兩句:一曲清心飄落雪,鯉魚浮頭向南聽。陳氏便數度對她痛下殺手。若非魚進暗中護着,怕是她早便已經魂飛天外了。”
“所以,臣怕了。臣怕她終會死於陳家之手。遂便只能將她逐得遠遠的。不見她,不想她。可是她在魚府的某處呆着,臣這心裡,便無憾了。”
皇帝聽到此,面色終是重重一凝。他似乎被魚南風刺痛了,面色顫怒異常,許久,他才揉着眉心,啞聲道,“陳水心在時,你這般待她朕能理解。可陳水心如今被你休了,你爲何還如此待她?”
魚南風閉了閉眸,啞道,“臣原是想與夫人修好。可是臣這十多年來,一直對她不聞不問。時間久了,竟不知該如何與她相處。以前她見臣與水心一道時,會吃醋,會傷心。”說到此,魚南風又是甜蜜又是酸楚。
“可是如今,不論臣怎麼對她,她始終都是淡淡的。似乎臣的事兒,在她而言不過泛泛而已。臣心裡難受,這便……”這便又把五夫人並六夫人給娶進了門。
皇帝聞言,竟是笑了聲。他淡淡道,“就是你那無緣的五夫人麼?你怎麼會娶了那麼個潑婦。”
魚南風鐵青着臉,許久才道,“當日納她之時,便是瞧中了她的潑辣。臣原是想讓她進門來壓住水心的。水心再怎麼說,也算是個將軍之女。與這般市井潑婦比不起。”
“可後來臣發現,若是把她弄進府來,怕是又得多一個與若雪爲難之人。這便一直沒有接進來。那會子臣見若雪對臣事事不上心,這便有意要激激她。哪料……”
哪料卻得了這麼一顆苦果。
程如玉露了一臉的惋惜。明明這兩人該是要苦盡甘來了,未曾想卻被他給搞砸了。出了這樣的事兒,魚相想必不好受罷。
“這若是能找着大夫人還好,這找不着,你讓朕如何幫你。火鳳那兒怕是還不知道大夫人被劫的事兒。你若是就這麼貿然上門,怕是不妙。”皇帝淡淡的淺笑。這人哪,總是愛對着自個兒心愛的女人一再的試探。
可是這愛情,最是經不起試探。大夫人,想必已經心寒了罷。這女人一旦心寒了去,便怎麼哄也哄不回來了。
他想到此,面色不由的黯了下。
魚南風一下六神無主,他急道,“如今我女兒非說要走出魚家,再不回來了。臣下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這若是青鸞也走了,她便再不會回來了!”
皇帝彈了彈指,笑道,“魚青鸞朕不是已經賜婚了麼?遲早是要嫁給七兒的。早些走,晚些走。她都出不得這帝都去。”
“如玉,去瞧瞧日子。給七兒把旨擬了。便把朕在西郊的行宮先賜給七兒罷。好讓他們儘快成婚。”
程如玉低頭應了聲,這便翻查曆書。一會子後,他低頭來稟,“皇上,十日後正是黃道吉日。”
魚南風心中一驚,這便脫口道,“皇上,十日太趕了!”她縱是聽見風聲,也來不及趕回來。
皇帝淡淡的抿嘴。道,“怎麼你還以爲這天家辦婚事,還會來不及準備麼?不過是件小事而已。禮官自會辦得妥妥當當。”
魚南風鎖着眉頭,始終不發一語。這青鸞對鳳七似乎並沒有想像中的意思。這若是他硬是將她許了給他,她發起怒了,事兒便越發的不好了。
她母女二人連心,這若是她知道了,這便必然會回來阻止。想到這兒,魚南風便只笑着謝了恩。
魚躍苑
夜,已近子時。魚躍苑內一片寂冷。
黑暗中,女子提了個食盒,笑意吟吟的立於門前。護衛們見柳綠這架勢,知道她這是又要出去取夜宵了。這便自然放行而去。
她才走出幾步,冷不妨魚進忽而揚聲,道,“柳姑娘留步!”
柳綠腳下一頓。轉而瞧向魚進。道,“魚總管,何事?”
“做宵夜這般小事,就不勞煩姑娘了。你跟咱們說,大小姐今兒個要吃什麼,奴才要人去做便是。”魚進一字一字的說着。
“那可不成!大小姐的口味你們幾個大男人怎麼能知道!魚大總管,你們要關的人只是一個大小姐而已。我柳綠縱是就這麼走了,也礙不着你們的事兒罷。”她說罷,這便扭頭就走。
魚進面色一沉,是礙不着他們的事兒,可他總覺着不能放了這丫頭出去。他對身邊的魚左使了個眼色,要他立刻跟進。
魚左點了點頭,這便跟着縱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就只派了一個護衛來,他們也太不小心了。柳綠慢條斯理的穿庭過廊,那魚左緊隨其後。一會子後,她過了一個拐角,竟突然沒了人影。魚左心中大驚,這便趕緊過來探看。
哪料他後頸忽而一麻,人便就這麼軟倒在地。柳綠將他拖至無人的角落安置了。這才飛快的往家廟而去。
彼時,魚躍苑內忽而傳出尖叫之聲。“小姐!小姐好可怕呀!這兒居然有老鼠呀!”
魚青鸞的聲音淡淡傳來,“吼什麼?魚進,叫幾個人進來把耗子給拿了。”
魚進側頭想了下,這便隨即叫幾數人進了屋子。那幾人一進屋,便聽得屋裡平平碰碰一陣巨響,接着是女子的尖叫聲。
“天哪!它在那兒!”酸棗兒指住耗子又叫又跳。
“呀!不成了。好可怕。”九兒軟軟的道。
“那怎麼辦!那可怎麼辦!”
“大小姐,別怕。這打耗子的事兒,便交給咱們罷了。”
魚進嘴角薄抿,這便放心的將臉別過來。
屋裡又是一番兵荒馬亂,一會子後,魚青鸞怒道,“你們會不會打?罷了!快去找老鼠夾過來。我也不指望你們了。要不然,找只貓也成!”
那幾人這便應了聲,飛快的退出了屋子。他們與魚進細細的問了哪兒有老鼠夾後,才一道出了魚躍苑。
魚進瞧了眼屋子,淡淡的笑了聲。大小姐人雖強悍,可卻仍是有怕的東西。
候了許久,他並不見那三人回來,也聽不見魚躍苑內有聲音。這便蹙眉行至房門口揚聲道,“大小姐,那耗子還在麼?可需要魚進去爲你打耗子?”
屋內寂靜無聲,魚進等了一會子,面色忽而重重一變。他揚聲道,“大小姐,您若再不出聲,咱們便進去了。”
他話纔到此,便飛揚一腳,將那門板踢開了。屋裡倒着的三人,正是魚府的護衛。此時他們衣衫盡除,昏倒在地。
魚進一下明白過來,這便對着三人一陣猛踢。那三人吃痛,好容易才醒轉了,一見魚進那鐵青的臉色,這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大小姐呢?去了哪兒?”魚進怒咆着。
“咱們一進來,便被人打暈了去。大小姐,大小姐怕是……”走了。
魚進朝着那人擡起一腳,將他踢倒在地。“沒用的東西!傳令下去,立刻去家廟守住青霄少爺!”
花府
魚青鸞捧着自個兒的頭,差點兒就哀號了。“柳綠,讓你去偷嫡少爺,你怎麼連着奶奶給一道都給偷來了。”
魚老太太瞪她一眼,道,“怎麼,奶奶來了你很不高興?你在那個家呆不下去,總不成說我老婆子就呆得下去了?”
柳綠動了動嘴角,笑道,“老太太聽說要帶青霄少爺出來,這便問我,大夫人是不是也在。奴婢不敢騙老太太。這便照實說了。”
“哪料老太太卻說,她在家裡呆得氣悶,正想出來走走。遂便收拾了細軟,與奴婢一道出來了。”她也很無奈好嗎,可人家老太太說了。若是她不把她一道帶走,那她就喊人。其形其狀,何其的可惡!
“怎麼,青鸞怕我老太婆把你這花府給曝露了?奶奶縱是日後自個兒回去了,也絕不會把這兒的事兒透露給我那不成器的兒子的!”魚老太太說到這兒,竟笑了聲。“我早想試試逃家了。”
大夫人笑道,“來者是客,奶奶既然來了,咱們便要好生招待。娘,我去給您準備廂房。”她說罷,便起身離去。
魚老太太見她走了,這便淡淡一笑,道,“若雪這段日子似乎過得頗是舒心。丫頭,奶奶不知道你原來竟有這般的本事!居然還在這府外置了宅子。”
魚青鸞笑眯眯的道,“這還不是自二孃那兒刮來的麼?奶奶可能不知道,這些年二孃當家,將魚府的東西全都給吃下了。爹爹不知道,還當二孃是個寶。”
“她吃下魚府,還吞了孃親先前的賠嫁。我只是取回自個兒應得的東西而已。奶奶以後若是不回家了,那咱們便在一處住着。再也不回魚府去,那豈不是快活?”
九兒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有她這麼做人女兒的麼?自個兒逃家也就算了,居然還挑唆自個兒的孃親休夫。最終還把她爹的孃親給偷出來了。
明兒個這魚南風知道了此事,卻不知道該如何頭大鬧心呢!他想到此,差點兒一個沒崩住笑出聲來。
魚老太太眼角淡淡的朝着九兒瞧了眼,笑道,“先不說還會不會回去。總之既然已經出來了,必然得住到老身高興了才行!”意思是說,她一時之間是不會回去的。
魚府上房
魚南風面色鐵青霜怒,指骨節節作響。他忽而將案上的物什一下掃落在地,怒咆,“你說什麼!青鸞並青霄都不見了!”
魚進低落着頭,淡淡的道,“事實上,連老太太也不見了。據那些個婆子說,她是收拾了細軟才走的。您瞧……”
魚南風一下軟倒在座,面色一寸一寸慘白下來。
關我,也要關得住才行。
當日青鸞說了這麼一句,他以爲她只是個千金小姐,必然只是嘴上說說狠話而已。哪裡想到,三天不到,她居然真就逃出去了!
她非但走了,還把老太太給帶走了!這麼些年,縱是再苦再難的時候,孃親也未曾放棄過他。可這一回,她卻放棄他了。
他的嘴脣顫抖着,心裡像是被刀剜了似的疼。口中一遍一遍的念着,“這個逆女。這個逆女!”
皇帝那兒聖旨方下,她便突然消失了去。十日之後,七王花轎上門,他要讓誰去上轎?
頭痛欲裂!她這是把魚家往刀板上逼了。想到此,他忽而靈光一現。這會子連孃親都隨她走了,若雪她,會不會也在她那兒?
他一下一下的敲着自個兒的額頭,心裡空得好生疼痛。爲何他到現在才發現!爲何他就沒懷疑是青鸞把人給劫走了!
是了,是當日她對他一番詰問,非要逼着他交出若雪來,才讓他亂了方寸。可他卻忘了,做賊之人,最愛喊捉賊。
魚進見他面色沉怒,這便趕緊低頭回道,“魚相,這事兒要不要去找八爺?”
魚南風撫着額頭,霜聲道,“這一回找八爺怕是不成的。總不成說,到時候拿了人,才發現那賊人便是自個兒的女兒罷。”
“那這事兒便這麼算了?可咱們府裡一下少了這麼多人,大小姐的婚期又已經逼近了,這事兒若是沒法兒解決,魚府必然得不了好去。”魚進務實的道。
魚南風蒼白着脣,許久才一字一字的道,“傳下話去,叫人召集所有的奴才。告訴他們,魚府大難。讓帳房發些銀兩,各自打發了罷。”
魚進急着上前一步,道,“魚相!這事兒萬萬不可!”
魚南風笑了聲,道,“有何不可?她們都不要這個家了,我還守着這魚家做什麼?讓三夫人並四夫人領着青靈青絲一道返回孃家。再將五夫人送回別苑住着。”
說時,他的面色慘白如死。“這麼一來,這魚府便空了。全都空了。”他說到這兒,這便忽而縱聲而笑。
魚進眉毛微蹙,道,“大人,您這……”
“魚進,你說等我被皇帝押去斬首之時,她會不會來瞧上一眼?”魚南風喃喃的道,“會不會再爲我彈一曲清心?”說這話時,他的聲音裡頭透着一抹絕望的孤寂。
“大娘心性甚淡,自然不會來瞧爹爹。”魚青姣的聲音自屋外淡淡的微揚。魚南風及目瞧去,但見他並着陳凰二人正負手而來。
“她們走了,魚府還有青姣。爹爹忘了麼?”魚青姣笑得極是無害。
魚南風起身,行至魚青姣的身邊。緩緩的擡手,輕掠過他的髮絲。許久才道,“是啊,我還有青姣。只要有青姣在,我魚家就不會滅。”
陳凰負手淺笑,道,“爲今之計,便只有冷靜行事。她們能這麼暢通無阻的出府,還帶上了嫡少爺並老太太,想必在這帝都之中有落腳之處。甚至是,置宅。”
“魚相大可跟八王報案,將半年內新置的宅子。一一翻查,必有所獲。”陳凰不愧是陳家的智多星,他對魚南風一語道破,立刻得到魚南風的讚賞。
魚南風面色微變,他飛快的道,“說的也是!來人!立刻去請八王。”
魚進見他去了面上的死氣,這便對他應了聲。飛快的離去。
他一走,陳凰並魚青姣便留下來陪魚南風說話解悶。魚青姣支着腮,很後悔今兒個沒去家廟守着。若是她們連奶奶都能偷走,那麼,多偷一個他也必然輕鬆。
他揉了揉自個兒的發,心思未定。原來,他那青鸞姐姐竟這麼好玩哪!想到此,他便背過身去,偷笑了聲。
花府廂房
九兒眉梢隱着薄冷的怒氣。他冷笑道,“定在十日後?這麼急,鳳天奇作死麼?”
古凌飛快的道,“九爺,請您慎言!”
“有什麼慎不慎言的!他要讓鳳七娶我心愛的女人了,你還讓我慎言?”他的聲音帶了一抹冷厲。十指尖尖,刺入掌肉。他的火眸在黑暗之中現着點點的碎光。
古凌沉聲道,“小心,隔牆有耳!”
“有耳?關我何事?這花府的人,都是你安排進來的。個個都是自己人。你急什麼?”他說到此,這便深吸口氣。道,“既然他挑起了火頭,那咱們便開始罷。”
古凌心中一沉,這便急聲道,“九爺,您是說!”
九兒掩脣淺笑,“古凌,你怕?”
古凌搖頭。
他從來不怕。可他卻怕柳綠那丫頭難受!他沉落着眉,什麼都不說。
“等這事兒成了,我便把柳綠那丫頭賜下給你。這樣,你還怕麼?”夜已深沉,可九兒笑得卻極盡妖豔。古凌認得那個笑容,那是每次他打算大開殺戒時,纔會有的修羅之笑。
江湖傳言,俏閻羅的閻羅殿上屍骨堆積成山。其實並非傳言。而是,事實!
古凌斂眉低道,“是!古凌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