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凌情知鳳九此時心頭必然震怒不已。這便顫着嘴脣,道,“其實王妃她說,與其去求太上皇,不如自己就變成太上皇。所以她便使計將太上皇偷偷運出宮去。自個兒李代桃僵。只等太上皇一醒,便再把他送回宮中!”
他早該料到的!太上皇平常雖然性子不好,可怎麼也不會做出當衆掌皇帝嘴的事兒來!今兒個她明着讓人掌了他四人的嘴,可到頭來真正捱打的人卻是鳳天奇!
自古便無人能有這個膽子敢掌天子的嘴。可魚青鸞卻偏生打破了這樣的陳規去。鳳九伸出手掌,輕輕的撫着自個兒腫起的俊臉。嘴角竟隱着一抹意味深長。
雖然她也無心打他們四人,可她卻有意無意的護着他。
古凌見鳳九摸着俊臉,嘴角隱着一抹意味深長。這便飛快的笑了下,道,“九爺,如今太上皇人尚在花府之中。您瞧……”意思你別光顧着高興,太上皇一日未醒,那王妃便一日沒法兒回家。
那個惹事兒的禍頭一天人在宮中,他便一天沒法兒放心了去。這若是被皇宮裡頭任何一個人發現了點兒什麼,這九王府一衆人等,包括九爺在內,個個都得被今兒個捱了打的皇子皇孫們給聯手滅了去!
爲今之計,只有把太上皇真的救得醒了,得了他的原諒,把他二人給換過來。方纔是上上之策。
鳳九忽而疾聲道,“立刻提了本王的醫箱,咱們去花府!找幾個機靈的丫頭伺機送進宮裡照應着。別教王妃露出馬腳!”
古凌聽到此,嘴角竟是薄薄一抿。他低斂着眉頭,輕道,“花紅並柳綠等統共八個丫頭,如今全在那止清殿裡伺候着王妃。”這也是他最擔心的事兒。
柳綠那丫頭也在近旁,若是王妃這個禍頭兒真出什麼事兒,她必然會第一個跳出來捨身護主。到時候他又鞭長莫及。這卻真是難辦了!
鳳九的面色微微一訝。全沒料到魚青鸞冒充太上皇,竟然還帶了一衆奴婢前去服伺她。花紅並柳綠二人功夫甚高,有她二人在,他心裡自是有些放心了去。
今兒個天色已晚,想要進止清殿請脈已是不可能的了。這會子他便也只能相信花紅並柳綠了。
八王府
蕭一遠蹙緊眉尖,漠漠的瞧着鳳八。雖然他的俊臉之上已然上了藥,那腫痛似乎還消去了一些。可到底也是教他心怒難當了去。他冷冷的道,“八爺,您不是救過太上皇麼?爲何那太上皇還要太子打您?”
鳳八倒是不甚在意。他淺笑淡淡,道,“又不是本王一人被打。只要在止清殿裡的皇子們,全都捱了打去。就連父皇也沒能逃得過!一遠這般還會難受麼?太子打了本王三掌,可是一遠知道本王打回他多少巴掌麼?是十掌!他是堂堂太子之尊,被人這麼掌嘴,怕也是生平頭一次罷。”所以他沒什麼不滿的。反而爲着能有機會光明正大的打了太子心裡暗自痛快!
蕭一遠瞪了鳳八一眼,這便又道,“八爺竟似乎還挺高興!這會子您打了太子,就不怕太子與您秋後算帳麼?”
鳳八漠漠一笑,從容答道,“一遠,你以爲本王跟太子縱是沒這件事兒,就能和平共處。他就能不殺本王麼?”
蕭一遠聽到這兒,忽而抿了嘴。
不能。
縱是先前太子爺對鳳八的態度略有改變,可現在八爺跟他勢力相當,他若要稱帝,必然先得除去八爺。
鳳舞的大位只得一個而已,若是想要得到大位,便只能經過殘酷的鬥爭。這鬥爭的結果最有可能便是,你死我活。
“今兒個若非九王府的護衛武士闖進那止清殿,想來九弟的人頭已是落了地。一遠,你說他們是怎麼進的皇宮?”鳳八斂落着眉頭,漠漠輕道。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好久。
在他的心裡,蕭一遠便是萬能的。他武功高,洞察力好。對他更是忠心不二。他鳳八有什麼事兒交給他蕭一遠辦,他總能辦得妥妥當當了去。
他似乎總是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又似乎只要他一回頭,也總能瞧見蕭一遠便在不遠處候着他。
可是這一回,他卻竟沒能發現九王府的護衛武士們進宮!
這若是他們用的法子被旁人利用了去,那皇宮豈不是任由他們自由來去了麼?真若有那麼一天,那他鳳八這禁軍也不必帶了,直接交給旁人便是。
蕭一遠聞言,面色含了一點寒意。他若是知道他們怎麼進的皇宮,又何須這般暴躁易怒?原本這事兒他只消去問魚青鸞即可。畢竟他與她也總算有些交情。相信她也絕不會藏私。必然會讓他往後提高警剔。
可如今魚青鸞又去了火鳳!這若是把九王府的那些個護衛武士捉來罷,那宮裡的太上皇又不會答應。當日人家可是發了話,他們闖宮,鳳九該賞!
這話說出來可就是道聖旨,這人連皇帝都敢掌嘴,他想像不到,他還有什麼不敢的!
沉默了許久,八王又緩緩的輕道,“一遠可有查知,火鳳韓家出了什麼事兒?怎麼竟讓她們走得這麼急?”
蕭一遠抿抿嘴,這便淺笑着回話,道,“這個還未查實,不如咱們先去花府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可好?”
鳳八聞言,淡淡的應了聲。他二人這便一道出了八王府。
夜已微涼,月色皎潔美好。他二人並排而行,一如平常。
彼時有個俊美風流的男子騎了一匹高頭駿馬,行經他二人身邊。那人一頭墨發飛揚跋扈。可嘴角卻隱了一抹淺淺的微笑。那抹笑,很輕挑。似乎急於前去偷香竊玉。
蕭一遠見着那人,眉毛忍不住微微而蹙。他側過頭仔細辯認,許久才緩緩的一句,他怎麼來了!
鳳八見他面色不豫,眉心竟起了細細的紋路,似是帶了抹輕愁。遂便低聲輕詢,“一遠,你認得他?”
蕭一遠忽而驚醒,他轉而瞧向鳳八,已是一頭的冷汗。他動了動嘴角,飛快的否認,“不認得。”
鳳八見他似乎不願提及,心中暗有不悅。
一遠他,從來不會瞞他任何事!他以爲這個世上最清楚他鳳八的人,便是蕭一遠。而最清楚他蕭一遠的人,也是他鳳八。可是直到今兒個他才發現,原來竟然並非如此!
原來一遠的心裡,也有某個角落不願讓他觸及!
生平頭一次,他起了要探知蕭一遠過去的**。他想要知道他的一切,想要知道,他爲什麼會那樣出現在他的生命裡。也想知道到底他在家鄉可是訂了親。可有心愛之人。
他斂落下眉頭,漠漠的道,“一遠,你來鳳舞之前,是個什麼樣的人?”
蕭一遠的身子忽而一怔,人便也這麼僵在了當場。這麼多年了,鳳八從未問過他這個問題。就像他從未問過鳳八當年爲何會得罪太子一般。
他二人生死相交,可卻小心翼翼的不碰觸彼此的傷口。
可是如今,鳳八卻突然問了!他嘴角扯了下,許久才道,“八爺想問什麼,只管說便是。一遠從未想過欺瞞八爺。”他不說,是因爲那段過去,是他想極力遺忘的。
他不說,是因爲那時的蕭一遠,是個輸得很徹底的人。
誰也不願做個失敗者,所以,他想埋葬過去。埋葬所有!
鳳八見他面上罩了一層寒霜,這便自嘲的一笑,問道,“一遠,你可有心愛之人。”
蕭一遠一下楞在當場。他擡起雙眉,眸光似有若無的凝着鳳八的俊臉,許久才緩緩的吐出一個字來,“有。”那是藏在他心口永遠的傷。若是他鳳八想知道,他會告訴他。
鳳八聞言,漂亮嘴角忽而扯了下。他斂落着眉頭,飛快的追問,“是什麼樣的人?”
蕭一遠的眸光黯了下,許久,他忽而又輕輕的笑了下,道,“左右也不過是場單相思而已,不值得一提。”
有些話,他蕭一遠縱是想說,也說不出口。他以爲他可以坦然相告的東西,真正說出來卻是這麼的難。
鳳八蹙緊俊眉,許久不曾出聲。沉默間,他二人已至花府門前,但見府門緊閉,門庭寥落。
蕭一遠未等鳳八發聲,這便舉手擂門。他漠漠的揚聲,道,“來人!開門!”
彼時鳳九正爲太上皇施針把脈,一聽蕭一遠的聲音,面色忽而重重一變。他朝着遠處的古凌落了眼,但見後者面色也似乎有些變了去。嘴角微微一抿。道,“出去想法兒把他們攔下!不能教他們發現了太上皇並大夫人!”
旁人許是不知情,可鳳八見過太上皇!這若是教鳳八見着了,他會不會護着魚青鸞還是個未知之數!
古凌低頭應了聲,這便趕緊疾走幾步,去廂房將大夫人叫醒。
大夫人惺鬆着一雙清眸,道,“你說什麼?八爺來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他來這兒做什麼?”
“八爺負責帝都安危,這時候來此,事必有因。先前爲着王妃的事兒,委屈大夫人說自個兒回了火鳳。原以爲太上皇在此,必然不會有事兒,哪料這位八爺卻連夜到訪!”古凌飛快的說着。“這若西廂那人被人發現了去,這事兒可就不好辦了。”
大夫人飛快的將衫子披了,隨古凌出門。這才飛快的道,“我便駕着馬車,把太上皇自後門拖出去。待他們走後再回來。”
古凌心中微急,道,“這麼晚了,您一個人把太上皇拉出去?這卻是怎麼說的!”
大夫人淺淺一笑,道,“前頭有我婆婆擋着,該是無事纔對。她是個極仔細的人。可既然八爺並蕭將軍都上門來了,這花府怕是沒法兒呆了。咱們得找個地方,出去避着些纔是。”
古凌飛快的應了聲,道,“這找地方的事兒就交給九爺。大夫人到時候安心過去便是。”可眼下的事兒卻是刻不容緩。這若是他們非要搜花府,見着了大夫人並太上皇。必然會想到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八爺先前許是朋友,可如今大權在前,太上皇那麼護着九爺,他必然對九爺心生不豫。而且這事兒知道的人越少越是安全。
大夫人勉強笑了下,這便去馬房套了馬車,用斗篷將頭臉遮了。
那古凌把太上皇扶上馬車,自個兒坐在車前,一拉馬繮,馬車便馳出了花府。
彼時那些個奴才們已然將鳳八並蕭一遠讓進正廳。魚老太太半夜被人叫醒待客,面色看來極差。她吩咐奴才們給八王並蕭一遠二人上了茶點。待二人坐定了,這才一字一字的道,“怎樣?二位爺這麼半夜三更的來此,到底是爲着何事?”
鳳八淺笑淡淡,這便坦言道,“聽人說,火鳳韓家出了事兒,大夫人並青鸞二人一道出了帝都。請問夫人,他們韓家是出了何事?”
老夫人面色忽而一變,道,“八爺這麼晚來,便是爲着問這麼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還是說有人在懷疑什麼,非要在這時候上門來擾事?”
蕭一遠聽老夫人這麼一說,知她現在心情極差。遂便急急的道,“老夫人這話是怎麼說的。咱們八爺不也是關心大夫人麼?再說了,九爺剛剛出事,那廂魚大小姐卻倒出了帝都,難免會讓人有所猜測。老夫人是個明白人,自然明白一遠說的是什麼。”
老夫人冷道,“八爺若是想知道到底若雪有何事,那倒不如派個人親自走一趟火鳳相問。”說這話時,她的眼睛漠漠的朝着蕭一遠一劃。意思眼前這個蕭一遠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鳳八是何等聰明的人,他自然知道老夫人這一眼代表什麼意思。他淺笑答道,“一遠如今身爲威遠大將軍,自然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
蕭一遠飛快的斂落眉頭,對魚老太太笑道,“花府上下都是自己人,咱們也不過是詢例相問。既然老太太不願說,那咱們便就告辭了去。”他說罷,這便與那鳳八淺淺笑道,“八爺,咱們走。”
鳳八得了他的話,遂便也放下茶盞起身,要與老夫人告辭。
老夫人嘴角一抿,道,“都這時候了,八爺並蕭大將軍便別走了。左右若雪並青鸞都不在,這屋子便也只得老太婆一人,不如你們就在這兒小住。可好?”她打開天窗,坦然的道。
鳳八笑了聲,答道,“老太太言重了。八王府離此處不遠,咱們兩個大男人說話就到。就不叨擾了。一遠,咱們走。”
蕭一遠點點頭,這便與鳳八一道飛快的離去。出得門外,蕭一遠蹙緊眉頭,輕聲對鳳八道,“八爺,您發現了麼?老太太似乎與平常不同。”
鳳八點點頭,平常他二人來府上時,魚老太太自是千般的客氣。今兒個言語之間卻對他們甚爲刁難。
“那要不要再進去瞧一眼?”不知怎麼,蕭一遠總覺着老太太今兒個似乎想對他二人隱瞞什麼。
“她已經把話說開了,讓咱們今兒個留宿。一遠,若是你府上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見着禁軍,你會讓人留宿麼?”鳳八說到此,面色終是肅然了。
八王府離這兒這麼近,可老太太卻非要他們住下來。打開大門讓他們來查。這樣,他們還怎麼查?
蕭一遠聽到此,淡淡的應了聲。行出一段路,他忽而揚眉對鳳八道。“這老太太是何其精明之人,她留咱們住下,必然是想要逼咱們離開。八爺,這事兒縱是您不願意,一遠也得去查一查。”他說罷,這便忽而返身朝着花府疾奔而去。
鳳八眉尖略蹙,面色卻已是有些變了。他雖知道一遠處處爲他着想,可他這樣突然闖去花府,若是教她知道了去,她會怎麼看他?
眼角但見蕭一遠一個飛身而起,悄悄的潛入花府。他嘴角忽而一抿。明的不成,那就來暗的。一遠這做法卻倒也算合理。他倒也不急着去一探究竟,有蕭一遠在,他自是什麼都不必操心的。
鳳八一人獨立街心,夜風拂起他雪白的鳳紋袍角,獵獵作響。月色之下,一輛馬車朝着他迎面疾馳而來。那趕車之人竟是九王府的總管古凌。
他似乎有些焦急,竟把馬車趕得飛快。鳳八蹙緊眉心,遠遠的側身避開。這時候他趕車趕得這麼急,卻是爲何?
他冷冷的朝着那馬車劃了一眼,遂便一掀袍擺,緊隨那馬車而去。
古凌知他就在身後,他嘴角薄抿。心中卻有些發悚。千算萬算,也沒料到他趕着馬車在帝都街道之上飛奔一圈回來,竟還會碰見這個鳳八。今兒個似乎註定要出事了去。
他不由心生忐忑。生怕這人會教他手下的禁軍將他的馬車攔下來。
鳳八奔了一陣,但覺左腳疼得厲害,瞧了一眼那馬車行經的路線,他忽而奪了途中值夜禁軍的戰馬,並對他們疾聲高喝,“立刻追拿前方的馬車。快!”
“記得,只消攔下他即可。不必與他過於衝突。一切待本王親自確認!”他揚聲對衆人喝道。
一衆禁軍見着八王竟的命令甚急,這便齊齊的應了聲。遂便與他一道朝着古凌的馬車疾馳而去。
這便等同是老鷹捉小雞,只是那老鷹有二十多隻,小雞卻不過只有區區一隻而已。
古凌見他們過來,嘴角淡淡薄抿。這便將馬兒趕得越發的急了些。今兒個他若是沒法兒把大夫人並太上皇安全送出去,那宮裡的那位所有的努力便全都白費了。
這事兒事關重大,他絕不能這麼掉以輕心了去。
身後的馬蹄之聲隆隆作響,值夜的禁軍見着八王等人追拿古凌,個個疾追而上。這麼一來,那追趕的人便越來越多。
鳳八見他將馬車拐了個彎,遂便揚聲喝道,“古凌你聽着,你趕緊將馬車停落下來!如若不然,本王就要使禁軍對你放箭了!”
古凌沒有答話,可嘴角卻微微薄抿。彼時月色之下竟又馳出一輛與之相近的馬車來,那馬車上的趕車人着了一襲黑色的勁裝。那身形體態,竟是與古凌相似了七分!
月色朦朧,那馬車又馳得極快。衆禁軍心中微悚,這到底要追拿哪個?
正猶豫間,豈料自另處小巷又一道馳出四輛一模一樣的馬車,那些個趕車之人都像是不要命似的朝着四面八方分頭馳去。
“八爺,怎麼辦?夜色深深,咱們壓根兒就瞧不清那趕車之人到底是誰!這卻如何是好?”有人疾聲高問。
鳳八霜聲一笑,道,“這個簡單。既然沒法兒確定誰是古凌,那就把這些馬車全數攔下。一輛一輛仔細盤查!本王倒是不信了,在這帝都之地,還能有人能逃得出我鳳八的手掌心去!”
衆禁軍得了鳳八的命令,這便自動分爲六路,朝着那些馬車疾追而去。走前,鳳八又疾聲與他們重複道,“記住,攔住即可,絕不能動武!”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與他們作對,那馬車竟由一輛變成了六輛,六輛變成了十二輛。最後整個帝都街道之上,竟全是駕着同一種馬車的人。他們在帝都四處亂竄,似乎在逃避着禁軍的追趕,又似乎在等着他們追上來。
衆禁軍被他們弄得氣怒難當。若非先前鳳八有言在前,對他們絕對不能施以武力,他們真恨不得把這些一般無二的馬車全都毀了去!
鳳八見勢嘴角一冷,這便忽而調轉馬頭,朝着九王府疾馳而去。與其這麼追在他身後,不如直接去跟鳳九要人!
九王府此時燈火通明,鳳九着了一身的紅衣立於府前。在他的身側,停落了數十輛一模一樣的馬車!
鳳八見狀,隨即疾聲相喝,“九弟,這些馬車是你的?”
鳳九挑了挑眉,眼角朝着鳳八身後大批的禁軍笑道,“自然是本王的。八哥,你帶這麼多人來做什麼?”
鳳八行至他跟前,翻身下馬,對着鳳九疾聲喝道,“這麼晚了,你放出這麼多馬車做什麼?”不知爲何,問這話時他的心竟是撲通亂跳。
鳳九漠漠一笑,道,“本王去火鳳接青鸞。”
“接王妃回來,需要這麼晚讓這麼多馬車同時在帝都四處而走麼?九爺到底有何陰謀?”有人疾聲怒喝。
鳳九抿了抿嘴,漠漠的道,“火鳳是岳母的孃家,又是囚禁本王十數年的地方。如今本王回去接自個兒的王妃,若無十里車隊,卻怎麼顯得我鳳九的王妃比旁人的金貴?”
“本王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魚青鸞縱是在鳳九最難的時候棄了鳳九而去,鳳九也會一直愛着魚青鸞!”他話纔到此,遂便就着燈籠,將地上的煙花點燃了。
煙花自地而起,在空中綻出一朵絢爛的花兒來。原本那些個在城中疾馳的數十馬車之上,竟忽而起了鼓樂之聲。衆人竟在此時一道疾聲高呼,“九王愛上了九王妃!九王愛上了九王妃!”
其聲朗朗,震徹雲霄。
此時夜色已濃,帝都各人早已是睡下了。被他們這麼鼓樂宣天的一叫,竟是個個推窗來瞧。
鳳八哪裡想到這個鳳九竟會做出這等丟人的事體,他面色一紅,這便輕咳一聲,道,“九弟這是做什麼?”
鳳九似笑非笑的凝向鳳八,答道,“八哥,你不懂。青鸞是值得老九珍惜一世的人。先前大家都知道老九在鳳舞大殿之上拒了她,這一回老九得咎,她卻去了火鳳,許就是因着這事兒。”
“原本老九心中也是不憤,一個不能與本王同甘共苦的王妃,本王要來做什麼?可今兒個回府,本王才知道,原來帝都之人都在背後說青鸞之所以能嫁給本王,全是因着皇帝的命令。”
“九王心高氣傲,怎麼也不會瞧得上她那樣與人數次訂親,又數次退親的女子!”
“所以本王不願委屈了她,本王要把自個兒的心意告知整個帝都!本王愛着魚青鸞!本王娶她,沒有絲毫不願!”他說到此,這便又有些羞澀的笑了下,道,“八哥,我這樣去接個青鸞,她會不會反感了去?”
這丟人的事兒,不做也已經做了。堂堂皇子之尊,爲着一個女人竟搞出這麼大的陣仗來,卻是鳳八始料未及。在他的心裡,愛情這東西該是隱晦的,私密的。縱是心裡有多愛,也無須明確的表白。只管在平常對她多照顧着些。能得她一個眼神,一句輕慰,便已是所有了。
可哪料鳳九竟做得這般出格!他不禁蹙緊眉尖,暗自思索。難道一直以來,他也做錯了麼?他勉強笑了下,道,“你的心意,只須與她一人說即可。這麼晚吵得整個帝都的人都睡不了,總是免不得一番閒言閒語。”
“八哥錯了,本王正是爲着制止他們的不實謠言纔會出此計謀。讓那些個以爲咱們夫妻必然是一對怨偶的人聽聽,本王並王妃的事兒,並非如同外界所想!”鳳九說到此,這便轉而又對身後的人揚聲高喝道,“還楞着做什麼,再喊!”
一衆護衛們個個手裡拿了鑼鼓,邊敲邊道,“九王愛上了九王妃!九王愛上了九王妃!”
似是一種宣告,又似是一種坦白。鳳無霜一下自榻上滾落下地,扶住牀沿不住的發抖。
鳳九居然以這種方式告訴衆人,他鳳九對青鸞其實並非無情!
是騙局!他顫着脣,薄薄的倒抽着冷氣。先前衆人一道求娶青鸞時,獨他鳳九一人對她不加理會。當日他鳳無霜以爲他的敵人是鳳七並鳳八。對他鳳九自然不加防備。
他甚至還爲着讓他鳳九心甘情願的娶魚青鸞,贈以十萬大軍。雖然這十萬大軍他推了給鳳八,可到底也是他鳳無霜轉手相贈了去的。
可是如今他卻告訴大家,他鳳九愛上了她魚青鸞。他忽而縱聲狂笑,笑聲在黑暗之中淒寒冷厲,似悲還喜。
俊臉上的傷雖是已然退去了一些,可到底還是有些可怖的。
李思琴一下被他的笑聲驚醒了,她側過頭來啞聲相問。“太子殿下,您怎麼了?”這樣的他,好生可怖!
太子無霜笑不可抑,可眼角卻似乎溢出了淚。李思琴一出聲,他便忽而住了笑聲。他伸出雙手,掐住李思琴的頸子,疾聲喝道,“本太子的事兒,也是你能問的麼?你真是反了天了!”
李思琴全沒料到一向溫潤的太子無霜竟忽而變得這般陰狠無情。一時之間少不得大驚失色。她伸手想去推他,可卻發現他手下的力道竟是出奇的狠,似是不置她於死地絕不罷休!
她的呼吸越來越薄,意識消散之前,她的耳中聽得帝都之內有人爭相急喝,“九王愛上了九王妃!”
她是何等聰明的女人,一旦聽見他們這麼喊了,便已知癥結所在。所以,太子爺這是對那魚青鸞沒法兒忘情了去!所以,太子爺先前說的,要給她擡份位,也不過是權宜之計。
所以,太子爺對她這般日日相寵,夜夜恩愛,也從未對她動一分情!
鳳七聽到這喊聲,眼角冰冷的一劃。
此時他卻已是明白,他鳳九那次鳳儀殿驗身,是故意爲之。
魚青鸞嫁給鳳九並非意外,而是人爲!他想到此,忽而蹙緊眉頭冷冷的笑了聲。“簡直欺人太甚!來人!來人!立刻給本王去母妃那兒,把她當日收到的密函取出來!本王要查清楚,到底這信是出自何人之手!”一旦此事查實是鳳九所爲,他便要到父皇跟前討個公道!
這般欺君,縱是有太上皇相護又如何?
止清殿裡的魚青鸞被他們吼得驚醒了去。她氣哼哼的怒道,“半夜三更,鬼影撞撞。這都什麼人還在那兒鬼吼鬼叫。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立在兩側的宮女面色微有古怪,她二人互瞧一眼。抿嘴笑道,“太上皇再仔細聽聽。那些人都在說什麼?”
“九王愛上了九王妃!”
“九王愛上了九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