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紅不是那種無的放矢的人。她能這麼問她,必然是想給她一點提示。她忽而面色微變,心裡有什麼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鳳九將人殺死在孃親跟前,不是爲着對魚青青報復,也不是爲着恐嚇太上皇!而是爲着警告大夫人!
柳鸀緩步行至她的身後,見她渾身顫抖不已,心下不由的一急,她飛快的道,“娘娘,您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
魚青鸞抿着嘴,許久才道,“柳鸀,你蘀我去一趟聽風閣。幫我請那兒的主子過來。”
柳鸀眉尖一蹙,急道,“娘娘,您這是要做什麼?”那個聽風閣的主子,又是何人!怎麼從來也沒聽主子提過?
這若是放在從前,魚青鸞也不敢去請她。可是今兒個對她的衝擊太大,她已是沒法兒再忍下去了。非要問出一個水落石出來!
青鸞殿
男子抱了一隻聽風獸,淡淡的立着身子。從前在地府時,天色總是黑漆一片。他又沒事戴個斗篷,弄得魚青鸞從沒瞧清這位仙女兒的面容。
如今把他往燈火處一拉,但見這貨一頭墨色的秀髮垂落身後,一雙眼睛燦若星子。鼻若瓊玉,脣若櫻桃,瓜子兒臉上帶了一抹薄淡的笑。
她看來性別難辯,卻比蛇蠍城裡任何一個禍國妖孽都要美。
“這麼急叫我來,是不是想又回蛇蠍城陪我?”她痞痞的笑道,聽雨獸在她懷裡嗷嗚了聲,眼看就要口吐人聲,她趕緊一把捂住聽雨獸的嘴,低低的威脅。“聽雨,你敢說話,仔細回去我跟聽風吃燉狗肉。”
聽雨聽到她的威脅,眼角蓄了兩泡眼淚。看來委屈得狠了。
魚青鸞嘴角一抿,道,“找你來,當然有話要問。縹緲,上一次我生產時,爲什麼突然就離了魂?”就她的估計,她應該沒那麼軟弱,孩子生沒到一半,立馬就死了。
縹緲左眉微挑,笑道,“我還當你想不起來了呢!”她說罷,這便將聽雨扔下地。
魚青鸞心中微震,她急切的追問,道,“到底爲什麼?”頓了頓,她忽而小心翼翼的道,“是不是,大夫人?”
縹緲嘴角一彎,不客氣的舀了片涼果入口。“你別怪她,其實她早就已經知道你不是她的親女了。若不是還念着你對她的好,你哪兒還能活到生孩子?有句話叫娘喊千里兒還魂。所以,不論正主兒魚青鸞的魂兒在何處,只要大夫人坐在自個兒的牀頭,拍着牀沿,就能把她招回來。”說到此,她忽而又笑,“當然,餵了狗的魂不算。”
魚青鸞澀澀的笑。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回來呢。她想起魚青姣對正主兒說的話。心裡微涼。原來,非但大夫人知道,連青姣也知道!
正主兒再不濟也好,她也總是他們的親人。而她,不過是個冒牌貨!她顫然了許久,一語未發。
縹緲嘴角抿着一點薄笑,道,“她就喊了那一次。你那個九爺也算是神通廣大了,居然就還查到了她頭上!他非但把萬佛寺的主持給滅了,還漏夜把魚青青給活剮在了大夫人跟前。他這麼做到底爲着什麼,你比我清楚。”
魚青鸞面色蒼白。腦子轟亂一片。
他把這事兒瞞着她,是怕她胡思亂想,痛不欲生麼?他怕大夫人會再次把正主兒喊回來,所以就把魚青青活剮在她的跟前,警告她別在他的頭上動土麼?
他可以活剮了魚青青,有一天,他就能活剮了所有的人!她雙手雙胸,身子不住的顫抖。
她在這個世上,最最牽掛的人,除了鳳九並泡泡之外,就只有大夫人。只有魚青姣了。所以他不殺大夫人,只是警告她。
心裡,不知被什麼堵住了。在他的身邊,她就像個無知的婦孺。他將她護得好好的,不讓她受一點兒傷害。不讓她操一分心。可是,她魚青鸞不是這樣的!
她從來不是需要保護的小女人,她該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特種兵纔對!
他什麼事兒都不讓她參與,什麼事兒都蘀她決定了。她,突然覺着要窒息了!
縹緲搶了聽雨嘴裡的食物,結果引起了聽雨對她的積怒。它嗷嗚一聲,身子一下暴漲數十倍。張開血盆大口,誓要將縹緲吞下腹去!
縹緲負手而笑,道,“呀!長這麼大,難道是想給我多吃幾頓麼?”她說罷,嘴裡念念有辭。不消片刻光景,聽雨獸周身忽而起火,它哀聲大號,一下變回了原形。淚汪汪的凝着縹緲。求饒道,“主子,對不起。”
縹緲笑眯眯的將它依舊抱在懷中,笑着追問道,“對不起我什麼呀?”
聽雨忽而開始淚汪汪的控訴,“對不起,以後您欺負我,我一定咬牙忍住。以後你要做壞事,我一定打頭陣。以後你要吃狗肉,我一定爲你去抓!就是你要吃某王的肉,我也給你找來!”嗚嗚。
只見某仙女笑道,“看你說的,我是善良的仙哪,慈悲爲懷是我的本性。我哪兒會做壞事啊。”
聽雨淚汪汪的想,這還不叫會做壞事,那要什麼才叫會做啊!
縹緲逗完聽雨,淡道,“那男人那麼疼你,你還在猶豫什麼?”
魚青鸞脣色蒼白,她澀澀的道,“我要的,不是做小女人。”
“所以你要革命!好啊!我支持你!”某仙女毫無誠意的說罷,這便抱了聽雨神獸,道,“咱們走罷,聽雨。”她說罷,身形便漸漸的淡了去。
聽雨哀聲大號,“主子!咱們是光明正大進宮來的!你這麼突然消失了去,你叫青鸞主子怎麼跟人交待?”
某仙無恥的道,“我是仙!你見過有仙用腳走路的麼?消失就消失了。”
“被人發現不好啦!”
某仙不負責任的道,“發現就給他們膜拜啊。變個佛相又不難。”
聽雨氣怒道,“隨意變成佛相,又是罪犯天條!”
“我犯又不是你犯。不會把你燉了的。”
“本仙若以真身示人,豈不是要被人誤會成狐狸精麼?本仙名氣又不大。”
“您在人界不大,在仙界那簡直如雷灌耳。求求您了,消停着些罷。”
一人一狗的聲音終於遠去了。
魚青鸞抿着嘴,苦澀的微笑。
當天夜裡,鳳九就被人以身子不舒服爲由,擋在了青鸞殿外。不論他想什麼法子,那門就是緊閉不開。
之後幾天,魚泡泡居然也住進了青鸞殿。
古凌發誓,新帝這幾天的面色青黑得要命!他多方打探,也不知道青鸞殿那位到底是怎麼了!
鳳舞殿
鳳九眯着眼,嘴角抿得死緊。這一個月,她就好像是變了個人。非但對他不聞不問,更過分的是,最近幾天,她竟連魚泡泡都不見了。
他揉着眉心。心裡有什麼被堵住了。古凌低着眉,久久不發一語。
“古凌,讓你查的事兒怎麼樣了?”鳳九啞聲道。“她是不是還學不乖?”
古凌挑挑眉毛,低道,“皇上,咱們查得的結果顯示,她確實跟人提過,娘娘很擅彈琴。”可事情到底有沒有做,他卻不得而知。
鳳九冷笑了聲,道,“真正會彈琴的人是原來的正主兒,跟朕的青鸞不是一個人。”頓了頓,他接着又道,“會這麼說,代表她心裡唸的想的,還是她原來的女兒。”
“骨肉親情,果然是斬不斷的東西。”他漠漠的說着。雙眸緊緊而閉。
古凌見他額頭青筋直跳,心裡不由的微微發怵。這樣的九爺,他知道。
“朕沒法兒容忍一個可以威脅到她的人存在。朕不想只要她一喊,青鸞就得跟正主兒換回來!朕,沒法兒再給她機會。”他說到此,眼睛痛苦的閉起。
“皇上,您想怎麼樣?”男子飛快的問道。
鳳九薄脣抿出一道冷厲的弧度,一字一字的道,“古凌,這事兒,還是由你去辦罷。”
古凌忽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疾道,“皇上三思哪!若然處死了大夫人,青鸞殿那位必然很難過!”
鳳九斂着眉,冷冷的笑道,“難過又如何?至少她還留在朕的身邊。”他說到此,忽而沉沉的一嘆。“就是她從此之後都不見朕,只要她人還在,就好。”
古凌情知勸不住他,這便低頭退了去。
青鸞殿
魚青鸞得了消息,嘴角抿出一點薄怒。她冷笑道,“消息確實麼?”
柳鸀飛快的點頭,“是古凌睡着的時候說出來的。柳鸀心裡一急,這便把古凌給放倒了。”
魚青鸞淡淡的嗯了聲,這便忽而起身,對柳鸀道,“你用些藥,讓古凌再昏迷一陣。本宮這就去找鳳九。”
花紅的話,果然得到了印證。果真有一天,他鳳九再也容不下大夫人了。她朝着鳳舞殿疾走而去,心裡流過大夫人對她的點點滴滴。這些日子,她想得很清楚,大夫人雖然曾經蘀正主兒喊了魂,可當時若然她去心不重,大夫人也是沒法兒得逞的。
可是大夫人這麼些年對她付出的真心,她卻是用一輩子都還不清的!她原就是個外來的魂,這個世上,又豈會有人願意用自個兒親女的死,去換取旁人的活?
大夫人也不過是個普通人。她縱是再善良也好,也有自私的時候。這個自私的錯誤,是人都會犯下。
所以她不怪大夫人。
鳳舞殿內,鳳九正冷眼凝着跪落在地的女子。一語未發。
女子疾道,“九爺饒命!小珍原就是皇姨娘許給九爺的人,如今到這兒來,不過是奉了姨娘得了姨娘的命。”
鳳九抿着嘴,漠漠的吐出一個字兒來,“滾。”
小珍小嘴兒一抿,道,“皇上,皇姨娘要奴婢給您帶話,說是女子若是過於得寵,就會恃寵生驕!所以,您的後宮之中一定要廣納妾嬪才成。您沒見識過別的女人風情萬種,又豈能知道自個兒身邊的那一個,其實也不過爾爾?”她說罷,這便將自個兒的腰帶解了,露出如玉的肌膚來。
鳳九這一回倒卻不急着叫她起來了。他挑着眉毛,漠漠的凝着女子。眸中一絲火熱也無。
女子被他瞧得羞怯,她縮着身子,不敢稍動一分。時值冬月,天兒冷得要命。女子這麼衣衫半褪,不消片刻就已是凍得面色發青。她嘴脣哆嗦着,勉強起身,想向那形如雕塑的男子貼過去。哪料她的身子方纔一動,男子便漠漠的道,“誰讓你動了?”
小珍依舊跪落在地,如玉的身子上頭起了無數細小的疙瘩。她見男子並無動作,這便忽而一咬牙,將身上的衣物全數扯落下來。
座上的男子依舊沉默不語,似乎要將她仔細的瞧個清楚。姑姑說,女人只要把衣服一脫,男人就會自動撲上來。可是她把衣服脫了這麼久,那個男人卻似乎無動無衷!
殿門忽而大開,女子立在門前,冷冷的道,“喲,這是唱的哪一齣啊?不過一個月而已,九爺就另結新歡了?”
鳳九嘴角一抿,他聽她那麼尖酸的聲音,似乎並不生氣。那萬年不化的眉角也終是化開了些。他支着腮,低低的道,“朕還道是誰來了,原來竟是青鸞哪。您貴人事忙,今兒個怎麼有空來朕的鳳舞殿?”
說這話時,小珍明顯感到他雀躍的呼吸聲。
魚青鸞冷道,“我明兒個要回孃家住。”
小珍閉了閉眼,她清楚的見到那位剛剛還很高興的新帝,面色忽而重重一沉。小珍的鼻水竟在此時不識相的流了出來。她擡手去抹,可越抹越多。正窘得要命,恨不能立刻收拾她的衣物逃走時,哪料那廂鳳九發話了。
他道,“不是說你是姨娘許給朕的麼?還不快過來朕身邊?”
小珍心頭一顫,她趕緊撿了衣服朝着新帝衝過去。她見新帝眸光落在門口的魚娘娘臉上,一瞬不瞬。大手卻朝她伸過來。她心裡忍不住微微一喜。整個人也就這麼倚進了他的懷中。
“皇上,你還沒有答我話!”魚娘娘似乎並不把她放在眼裡,只直直的凝着新帝。
新帝呼吸急促了些,急道,“不準去!”
魚娘娘眉毛一挑,她忽而轉身,對新帝漠漠的落了句,“你關得住我麼?還是皇上以爲,你要殺大夫人的事兒,我會一直都不知道?鳳九,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小珍清楚的感覺到新帝身子不可抑止的顫抖。他面色青灰,額頭冷汗密佈。
“魚青鸞,你這話什麼意思?”他的聲音顫然着。
魚青鸞嘴角緩緩一勾,一字一字殘忍的道,“鳳九,我沒法兒愛一個會傷害我孃親的男人。”她說罷,這便大步而去。
她一走,新帝忽而暴吼一聲,他一下將小珍推倒在地。重重的呼吸,顯然是氣得狠了。他舀個帕子狠狠的擦着手心,渀佛她是一件極髒的破布。小珍疾道,“皇上,您……”
新帝沒有答話,他忽而漠道,“你很想要男人麼?那朕就給你。”
魚青鸞清楚的聽見鳳舞殿傳來小珍的痛呼。她足下一頓,雙掌指骨握得格格作響。很好!他現在連找女人也會了!她一腳將花盆踢落在地,忽而拔腿飛奔進了青鸞殿。
那一夜,鳳舞殿內,女子的驚叫聲徹夜不絕。
第二日晨早,新帝封了小珍爲珍妃。賜住無德宮。那之後,他沒再要求要進青鸞殿。
青鸞殿的護衛一下多出了數倍。可是誰也沒有把握,是不是能把魚青鸞關在宮中!
鳳舞殿
這些天,新帝簡直像是變了個人,他先是把魚青姣連貶三級,接着又給鳳八加了官,讓他並蕭一遠二人一道去了邊關鎮守。
還把鳳十夫妻送去了封地,鳳十三夫妻則遣回了鳳山,依舊去守玉需。
可古凌知道,他很難過!自打那天魚娘娘進了一趟鳳舞殿後,他就一直處於這種幾近癲狂的狀態。古凌本以爲,這個世上誰都有可能納妃,只有鳳九一個不可能。可是無德宮那位,卻讓他幾乎跌破了眼鏡。
“九爺,珍妃在殿外求見。”古凌低着頭,淡淡的稟道。
鳳九忽而一掃案上的物什,怒道,“她還來做什麼?那天晚上,她還不夠麼?”
古凌蹙緊眉尖,低道,“九爺,這事兒畢竟也是您的不是。這若是這位珍妃把那天的事兒捅到娘娘那兒,您這兒卻也不好收場。”
鳳九垂着頭,指尖微微顫抖。他怒道,“總不成說,還要朕受那女人的威脅罷!”
古凌輕輕一嘆,“九爺,這件事兒真是您辦得差了!娘娘當日可能只是說說氣話,結果您就非要跟她意氣之爭,現在納了個妃子,娘娘心裡的怒氣就越發的難收拾了。”他說到這兒,雙手無奈的一攤。意思他也沒法子了。
“那就把珍妃給殺了。一了百了。”鳳九揮揮手。道。
古凌心中一堵,道,“皇上,這事兒若是被青鸞殿那位知道了,又該斷您一個暴戾噬殺的罪名了。您,還是忍着些珍妃,好歹那天夜裡,您盛怒之下用她慰勞了十名禁軍,也是您理虧!”
“這若是被娘娘知道您納妃是爲着氣她,那您受的罪,可不止這些了。”他實事求是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