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裡,三人大馬金刀地各坐一方。
“所以你今天帶我下山,其實是特意來見他的?”酒月咬着根骨頭,時不時地打量着對面的男人。
“什麼他他他的。”唐醫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都說了這是你三師叔。”
“誒,無妨。”三師叔這會兒看着酒月倒是很和藹,跟剛剛被她氣到無語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她就是個孩子,你這麼兇做什麼。”
唐醫:“……”
唐醫服氣地倒了碗酒,跟他碰了一碰,又給酒月倒了半碗,推到她面前,“抿一口,這可是自釀酒,好東西。”
酒月咂巴咂巴嘴,還是很有自制力地搖了搖頭。
“我還是個孩子,我喝茶就行了。”她仍舊記得那次喝酒後的社死體驗。
唐醫一眼看穿她的不自在,便扭頭跟三師叔解釋,“應該是她男人不讓喝。”
酒月剛喝進去一口茶,聞言直接被嗆個半死。
對面三師叔也是一整個大震驚。
他跟刀玉、唐南山是多年好友,當初的事情也是知曉不少的,如今更是已經得知了酒月的身份,冷不丁聽到這話,他看着酒月的眼神變了又變。
“你怎會畏懼你那男人?”三師叔眼裡有幾分失望,“你應當壓他一頭纔是。”
就算她不是太女,玩了這麼多年的刀,也不該被一個男人管着啊!
酒月:“……”
“我只是單純地不勝酒量而已!”她抹了把臉,受不了地開口,“別管什麼男人不男人的了……所以三師叔,你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趕緊將話題往正題上引。
兩人也正色了幾分。
“先吃飯。”唐醫暗暗看了她一眼。
酒月微頓,默默加快吃飯速度,飯後三人便直接上樓進了房間,關好門窗後,三人又再次圍坐了下來。
唐醫嘆息一聲,率先開口,“你三師叔現在,是羅剎幫的三護法。”
酒月倏地瞪大眼睛望向三師叔,後者擺手,板正的臉上露出幾分謙虛。
“純粹靠資歷,我都在羅剎幫待了快三十年了,連個護法也混不上,那也太不中用了。”
唐醫時刻注意着酒月的動靜,就怕她像之前在虎頭寨那樣一言不合就想着毀屍滅跡。
此刻三師叔一說完,他就趕緊出聲補充,“不過別怕……三師叔跟你師父關係很好,當年我們能逃出大燕,還多虧了你三師叔幫忙。”
三師叔一愣,扭頭才發現酒月眼神裡除了錯愕,還有幾分懷疑。
三師叔:“……”
三師叔陷入沉默。
他乾巴巴地摸了摸腦袋,忍不住說,“其實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
酒月目光幽幽地摸了摸下巴。
唐醫悄悄說,“重新想一個,她不信這個。”
“……”三師叔抓耳撓腮,最後無力地看着她,“如果你不信,那我也沒有辦法了。”
他跟刀玉一起做任務的時候,這女娃娃還沒生出來呢!
刀玉帶着人逃跑後,他也不曾去過天齊,根本拿不出有力的證據向酒月說明什麼。
一旁的唐醫看得有些着急了,但酒月表情卻緩和了下來。
拿不出證據纔是應該的。
記憶裡,原主跟着師父在天齊隱居,從未聽師父提起過大燕的事情,更別說與羅剎幫有關的人了。
唐醫尚且能說出襁褓銀簪等細節,那是因爲他幫忙帶過嬰兒期的原主。
眼前這三師叔卻能在羅剎幫混到護法的位置,說明他同樣很受金戈重視,若真與師父關係好,這些年他就不該與師父有什麼來往,以免暴露師父的行蹤。
沒有來往,自然拿不出什麼能讓酒月信服的證據說明二人的關係。
“別這麼緊張。”酒月若無其事地笑笑,“我只是覺得三師叔的實力很強而已,又沒有別的意思。”
唐醫:“……”他差點就信了。
三師叔嘴角也是一抽,扭頭看着唐醫,忍不住道,“我從沒想過,刀玉帶大的孩子,會是這種性格。”
唐醫深表理解,“這簡直就是奇蹟。”
酒月就當聽不見,她打量着三師叔,不由好奇,“所以,今日三師叔來與我們相見,只是來給我送個見面禮的?”
三師叔忍不住笑,“當然,不過,我跋山涉水過來,可不只是給你送個小錢袋的。”
酒月端起茶杯,挑眉問,“還送什麼?”
“人頭,你要不要?”
“誰的?”
“你最想要的那個。”
酒月眯了眯眼,兀地輕笑一聲,她身子微微前傾,聲音也壓低了些,“三師叔一把年紀了,還玩這麼刺激的?”
三師叔輕飄飄道,“也不瞞你,原本刀玉與我約好,幹完宮裡這一單後就跟我離開組織自己單幹去的,奈何計劃趕不上變化……不過現在你這麼替你師父爭氣,師叔也不好太差勁纔是。”
“原來是這樣。”酒月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師叔來我們無影派當大護法吧!”
三師叔挑眉,舉起茶杯朝她一推,“榮幸之至。”
茶杯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兩人各自飲下,一旁的唐醫卻看得眼皮直跳。
總感覺下一秒這茶杯就四分五裂,兩人毫無預兆地能打起來怎麼回事???
……
一直待到黃昏時候,酒月才起身告辭。
三師叔又送了她一枚令牌,“或許你用得着。”
令牌上沒有什麼明顯的文字,只有一個碩大的骷髏頭像,黑漆漆的,不是很好看。
“……這什麼金戈的審美,真的是不如我。”酒月吐槽一句,把令牌收好,這才笑眯眯跟兩人揮手,“那我先回去了。”
唐醫沒有跟她一起離開,兩個老江湖難得一見,他們也有很多話要聊。
站在窗邊看着酒月蹦蹦跳跳地往市集那邊走,三師叔抱着胳膊,不由好笑。
“刀玉這小子,是不是在天齊偷偷成親了?”三師叔回頭問唐醫,“他那樣一個三棍子打不出個響的人,竟然能養出這麼個古靈精怪的閨女?”
唐醫也走到窗邊,看着漸漸走遠的人,臉上帶笑,眼神卻有些悲傷。
“或許是刀玉死後,這孩子自己有什麼新鮮的經歷吧。”
三師叔便有些沉默下來。
如酒月所想,他雖然跟刀玉關係好,但自刀玉離開大燕,他們就失去了聯繫,連刀玉的死訊他都是無意間從同行那聽來的……當時刀玉都死了快一年多了。
“雖然性格相差甚遠,但這孩子卻跟刀玉一樣重情。”三師叔低頭,釋懷地一笑,“老子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雖然不是和刀玉一起。
但跟他親手養大的閨女一起,又有什麼區別呢?
唐醫也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坐回去,“重情,卻也無情,她比刀玉可強多了……不過今日她竟對你這麼客氣,還屬實讓我有點意外。”
三師叔關好窗戶聽他這樣說,嘴角都是一抽。
“客氣?”他忍俊不禁,幽幽地舉起剛剛相碰的兩個茶杯,“你再看看呢。”
唐醫一愣,乍一看沒發現什麼異常,可仔細一看,卻見兩隻茶杯渾身都是破碎裂開的紋路。
此刻再次輕輕一碰,兩隻茶杯瞬間粉碎。
三師叔甩甩手,感慨道,“真是後浪推前浪啊。”
唐醫:“……”
唐醫服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