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飽了。”
鄭玲瓏還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出來，小憐已經沒有了胃口，語氣懨懨的放下了手中碗筷，垂着頭繞過了伺候在一旁的馮管家出了大堂，腳步不停的往東廂的方向走去。
宇文達目送着小憐離開大堂一路往東廂的方向走去。因爲不放心，他回身朝站在一旁的張明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上去，張明點了點頭邁開步伐就跟了上去。
轉眼間，兩人的身影都消失在視線之中。
“代王，謝謝你。”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宇文達收回自己的視線，轉回身子看着還在飯桌另一側的鄭玲瓏，算是接受了她的感謝微微頷首：“小事一樁。”
鄭玲瓏靜靜的看着他：“我想明天就出發去白雀庵。”
“明天？”宇文達不敢置信的斜睨着鄭玲瓏，微蹙着眉頭：“這麼快？”
見到宇文達眉頭皺起，鄭玲瓏只是淡然一笑，點了點頭：“反正早晚都要去，這個決定我也早已經做好了，什麼時候離開都是一樣的。”
鄭玲瓏的話語很淡，似乎離開的事情她一早就做好了準備，可是宇文達還是從她的瞳孔中看到了一抹不捨：“如果你是覺得在私宅待着不習慣，或者因爲我的原因才選擇離開，其實都沒有什麼必要的。小憐不會希望你離開的，畢竟她過去的那十多年裡，你應該是唯一一個‘死裡逃生’的。”
“死裡逃生？”
鄭玲瓏的眼眶微微泛紅點了點頭。她也想起了過去在鄴城的一切，想起那些在前幾年已經離開人世的人，可是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始終只有高肅，而小憐當時只是個孩子，那樣的打擊對她來說絕對是巨大的，甚至是人生裡無法磨滅的一道裂痕。
當年高肅並沒有告訴鄭玲瓏小憐的事情，所以鄭玲瓏也一直不知道小憐還活在世上，甚至和宮裡的人一樣以爲她已經死了。
“雖然我只在這裡承蒙你的照顧短短兩年，我卻還是能夠感覺得到代王你對小憐的心意。”
鄭玲瓏看着眼前滿目琳琅的菜餚，想到這兩年她看到的宇文達和小憐在一起的光景，笑了笑：“我不知道小憐知不知道，可是她從小的時候就跟在四郎身邊，也從小跟着阿儼一起長大，比起其他受盡家庭寵愛的孩子不同，她很早就知道了宮中你爭我奪的事情。我相信你也能夠感覺到她自己往自己身上灌注的壓力有多大，也應該知道她究竟把自己往什麼路上推。我也不是了不起的人物，也沒有辦法勸她什麼，她也不一定聽得進去。可是她還小，她才十五歲，她的一輩子很長，我們都不希望她抱着這些虛無的想法去度過她漫長的人生。如果她需要救贖……”
鄭玲瓏擡起清明的雙眼看着宇文達。
宇文達雖然從不認爲自己在這個問題上有什麼心虛的地方，可是鄭玲瓏此刻盯着他的眼神讓他覺得有些不自在的移開了自己的視線。雖然他不害怕這份心意被別人看破，這份心意也早已經被小憐知道，可是他們還是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也不希望去打破這種表面和平的生活。
只要不是真的動盪起來，他都能接受。
鄭玲瓏微微一笑：“我希望代王是救贖她的人。”
“我……”
宇文達顫抖的擡起手指着自己，有些感到不可思議的笑了笑：“我救贖她？”
“小憐很固執。”
想起在鄴城的種種，鄭玲瓏的臉色雖然有些暖意，卻還是蓋不住那些失去了曾經的痛苦：“她聰明識大體是因爲從小就接觸着朝堂政事，雖然那些都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可是她總是走近了那樣的地方。所以當馮大哥他們一個一個的死去，她又是被欺瞞着離開鄴城的，她自然知道大家都希望她離開那個地方。可是她越安全、過的越好，這兩邊一比……她的心中一定就會覺得愧對大家，她如何去承受？我雖然也對四郎的離開很難過，可是我知道這都是命，四郎也知道，所以我只想帶着我和他的孩子隱姓埋名從此過着平靜的生活。我不知道小憐在打算着什麼，可是我就住在她的隔壁，她的一舉一動我雖然不瞭解是爲了什麼卻是看在眼裡的。代王，你既然喜歡她，就讓她過平凡人的生活吧，不要縱容她重蹈覆轍。既然已經離開了鄴城，也再沒有與從前的事情相關的人，她已經可以重新來過了。我知道她會考慮琅玡王……可是琅玡王已經不在了，如果他泉下有知，也不會希望他曾經極爲看重的小憐過着天天煎熬的日子。”
宇文達神色無奈的勾起脣角，有些苦澀的笑了笑。
這樣的事情，他早已經失去了能左右她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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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鄭玲瓏早早的就起身，帶着昨天夜裡收拾的幾件樸素的衣裳，抱着念爾就出了東廂。
念爾趴在鄭玲瓏的肩頭昏昏欲睡，還不等鄭玲瓏走出東廂，念爾的雙眼已經牢牢地又閉上了，即便鄭玲瓏抱着她在路上稍顯顛簸的走着，她也沒有要醒過來的樣子。
走出私宅的大門鄭玲瓏迎面就對上了站在她要乘坐的馬車旁的小憐的眼睛。
鄭玲瓏將念爾交給一旁幫她照顧了念爾大半年的李嬸，這才緩緩地朝小憐走過去。小憐見到她走過來，沉吟了片刻才擡步迎了上去。
小憐這兩年個頭長得不少，如今站在鄭玲瓏的面前已經能夠和她平視了。
鄭玲瓏深深地望着眼眶有些泛紅的小憐，也不知道她是跟自己一樣因爲要分別而難過，還是她昨夜又沒有睡好。
“小憐……”
鄭玲瓏微微往前傾了傾身子將她垂在身側的雙手握到了自己的手中，感覺到她指尖的冰涼不由得皺起眉，想到從今往後也許再沒有見面的機會，忍不住叮囑道：“念爾能夠平安的生下來要謝謝你和代王。我希望你能好好地過日子，不要再去想那些離你很遙遠的事情，好好照顧自己好嗎……”說着，她垂眸瞥了一眼手中那指尖泛紅的雙手：“以後這麼冷的天，就儘量不要在不能擋風的地方站着。你看，你手這麼冷，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把自己照顧好，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