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聽到小憐的聲音，桃香不解的擡起頭。思襯了半晌，她覺得自己理解了小憐話中的意思是什麼，才緩緩地回答：“從沒有。桃香入宮的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可是後宮早些年其實是沒有什麼妃嬪的。據奴婢所知，以前這宮裡的皇后還是斛律氏的時候，如今的皇后在當時還是個弘德夫人，還有左昭儀李氏、夫人毛氏，後來宮中的妃嬪才漸漸的多了起來的。當初斛律氏在後宮雖然談不上非常的有威嚴，但是因爲人非常和善，所以和其他妃嬪的關係都是不錯的，而且這宮中懷上皇嗣的妃嬪並不多，這樣的事情真的是從未發生過的。”
“那看來……我這孩子倒是第一個死在宮中還未來到人世的亡魂了。”
小憐靜靜的聽桃香說完，心中卻並沒有感覺到什麼大起大落，倒是涌出一股快意讓她忍不住勾起脣角笑了起來：“你說，當年這後宮中的妃嬪非常的少，而現在這宮中有多少妃嬪，你可能夠清清楚楚的記住誰是誰嗎？”
桃香點了點頭。
沒有想到桃香竟然會全部都記住，小憐嘴角的笑意一僵，一臉不可置信的盯着她，像是要仔細的探究她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娘娘，桃香年紀雖不大，可也是皇上登基後才進宮的，很多事情桃香都非常用心的記了下來，所以我都記得。”桃香正色道：“娘娘，皇上也是看奴婢在這宮中算是知道點事的，年紀和您又相仿才讓奴婢到隆基堂伺候你的。娘娘，即便你自己不覺得是發生了什麼才讓您滑胎的，但事情肯定沒有這麼簡單的，這人摔跤不管是崴腳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總是有原因的。看到您還要反過來安慰皇上，奴婢爲您感到心疼。這事情如今看起來像是有些雲裡霧裡的，但是皇上既然說了一定要查，就一定會查，您就不要擔心了。”
小憐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你覺得是有人在害我嗎？”
“從前這宮裡妃嬪不多的時候，有心思的人若是動了手腳，那是很容易被察覺的。”
看小憐有了些力氣，桃香眸中的擔憂也沒有這麼的深了。她將小憐的雙手擦拭了一遍，把毛巾放入水盆中才繼續往下說：“雖然奴婢不能夠以下犯上去揣度些什麼，可有的事情心中卻還是有數的。皇上這幾年納入宮中的妃嬪不少，除去早已入宮的皇后娘娘、左娥英、董昭儀和毛夫人，這宮中還有許多與娘娘您走得並不近的幾位，也有您興許從未見過的，就連上次皇上在昭陽殿舉行的家宴也沒能夠去參加的。”
小憐靜靜的聽着，沒有發表任何的觀點。
她不知道高緯會往哪個方向去想，也不知道蕭許陽能不能夠不着痕跡的帶着高緯往她想要的方向走去。
不過，桃香的話倒是讓她想起了一個人。這宮中的妃嬪的確有許多都是她沒有見過的，就算有見過的，可並不熟識的也早已經被她忘記，而這些在外人眼中她並不熟識的人之中她倒是記得一個李清娥。李清娥在宮中的位份並不高，甚至因爲趙郡李氏和年紀小的原因，她直到如今也還只是一個夫人。有一位姓李的夫人比她早入宮一些，所以在宮裡的內侍和婢女的口中，私底下都喚她爲“小李夫人”。
很久之前李清娥因爲想要讓自己去救李憐的事情已經被小憐淡忘了，可是如今說起後宮的妃嬪，她倒是又想起了這件事情。也是從那一件事情後，李素眉再沒有來見過她，即便是在含光殿遇到的時候也是避着走，若是真到無法再避的時候，李素眉也是請了個安就離開，從不多說些什麼。
只是，發生這樣的事情，只怕這個時候已然在宮中傳開，她不知道李素眉會對這件事情抱有怎樣的看法，畢竟在她的心裡李素眉並不是個愚蠢的人。李素眉她不擔心，在顯陽殿幾乎與外界隔絕的斛律雅榕她也不擔心，她擔心的反而是那個只見過一面的李清娥。
她不知道，李素眉有沒有告訴過李清娥，她的真實身份。即便沒有言明，擦邊的話也許也會讓李清娥這個並不算成熟的人多想。
頭忽然傳來一陣暈眩感，小憐全身一顫，雙眼猛地閉上。
桃香緊張的站起身子在牀沿打量着小憐，見小憐眉頭緊皺還在微微喘氣，她思襯着要不要到偏殿去把那幾位太醫請過來。
“我覺得好累。”
緩緩地睜開雙眼，小憐佈滿疲態的臉上眼皮似是千重山一般的沉重。全身的疼痛還在一陣一陣的蔓延着，像是要侵蝕掉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甚至連她的意志都要去折損。可她什麼都沒有做，也沒有逞強，就這麼躺着也承受了那些從前從未承受過的痛楚，好像到現在才真的感覺到人生有了一些真實。
一個人的人生若是沒有大起大落又如何懂得人生？
從前的她其實真的被保護得很好，有的傷稱不上是傷，而到現在才真的感覺到那些傷痛究竟有多麼的讓人難以隱忍。
其實，真的很疼……
小憐又閉上眼睛，眼眶中的淚水順着她的眼角溢出，滑落跌碎在她的耳邊。
在被疼痛折磨得要失去感知的時候，她能夠感受到最清楚的事情就是這些痛楚。當感覺到有什麼從自己的身體裡被抽走，她只覺得生命裡好像又有什麼在消失着，無論她伸出手如何的揮動都無法抓住空氣中的任何一點塵埃。
“娘娘！”
跪在牀榻邊，桃香急的眼眶泛紅。她看着小憐似是疼痛難忍皺起的眉頭，胸腔裡好像有一股力氣想要就這麼把在偏殿的太醫全部喊過來，可話到了嘴邊卻只能以最輕柔的聲音去安撫：“您若真的不舒服，奴婢去把太醫找過來好嗎？您這樣隱忍，奴婢看着心疼！”
小憐閉着雙眼一遍又一遍的搖着頭，嘴脣微微顫抖着：“即便太醫過來了，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