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垚沒想到還能見到陳子恆,不,因該說,能在這個情況下見到陳子恆。
最近她們這行,談業務不像是以往的吃飯。畢竟客戶基本是年輕人。喜歡更活潑一點的方式。
今天的客戶就約在酒吧。
方纔有人說打電話說叫個朋友來玩,她聽見那個人在電話裡提到“子恆”的時候心顫了一下,她轉而又想,肯定不是他,茫茫人海只不過剛好名字一樣而已。
眼前的人卻分明是他,不似以往的沉默,也瘦了點,那鼻子,那眼睛,卻明明就是他。
“你又輸了,喝酒喝酒。”身邊不知是誰推了她一把,她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頭腦在酒精的刺激下有些模糊。
四周是震耳欲聾的音樂,她心想還好這裡視線暗,別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其實,就連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
她曾想過他們會怎麼相遇。她也曾經狠狠的想,她要變得更好,又漂亮又能幹還嫁了一個既帥又有錢的老公,然後趾高氣揚的看着他。
她確實想過很多……
再次看見他的時候,心卻像是被堵住了,想象都變成了泡沫。她輸了,他不愛她,愈發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
她就站在衛生間的走廊上。
路燈不是很亮,陳子恆一半的臉在背光處,她看得不是很分明。不過想想,她又何曾看清楚過。
陳子恆看着滿身酒氣的顧垚皺了皺眉說:“你什麼時候學會喝酒了。”
“你還學會了抽菸,爲什麼我不能學會喝酒。”她直視他的眼睛。他的面色如水。
她記得陳子恆不抽菸的。她以前還說,覺得男人身上淡淡的菸草味很好聞,男人吸菸纔有魅力。當時陳子恆笑了笑說:要不我洗衣服的時候,把口袋裡面放包煙,保準整身上都是菸草味。
往事不堪,她不能再想了。
顧垚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實在不好看,怎麼就鬼使神差的跟着他到了這兒,她嘴角動了動,終究什麼也沒說。
陳子恆沒再說話,越過她走了回去。
她呆在原地。做不到,心如磐石這四個字只不過是聽起來容易罷了,舉步維艱。她竟然還會心存念想。
“三塊土。”凸自的伸出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蘇嘉夜……”顧垚回過神,看着眼前手的主人。
蘇嘉夜皺了皺眉頭,“怎麼?在這兒發呆。”
“沒有……對了,你怎麼在這兒?”顧垚問。
“跟我來。”蘇嘉夜把她帶到和她原先位置對面的卡座。那裡坐着六七個年輕男女,各自打量着她。
“蘇嘉夜,哪裡騙來的美女?” 有人看着同行的顧垚笑着問。
“是朋友。”蘇嘉夜說。
大家面面相覷,猜測着蘇嘉夜話的真假。不過,依照蘇公子的個性,還真不大可能隨隨便便的和別人搭訕,更何況是帶個人回來。
“小夜,不是欺負人家了吧?”剛剛說話的那個人又說。顧垚的臉色不好大家都看得出來。
“不是我欺負她的 。”蘇嘉夜看了一眼顧垚淡淡的說。他剛剛看見了陳子恆,心裡自然清楚她臉色難看的原因。
季柏一直打量看着顧垚,突然大叫一聲說:“我看着這美女眼熟,終於想起是誰了。”
“誰啊?”有人感了興趣。
“你們不是說蘇公子對女人不敢興趣。還抱怨他的潔癖嗎?眼前這位主可是連破蘇大帥哥兩項紀錄。”季柏故意壓低聲音裝深沉的說。
“是那位喝醉了吐了蘇嘉夜一身的主?”有人恍然大悟狀。
“賓果,答對。”季柏打了個響指,又遺憾的說:“可惜沒獎品。”
季柏和蘇嘉夜高中就一起玩樂隊,季柏以前就是樂隊的鼓手,現在依然是夜色的鼓手。他經常拿這件事情說事(主要是蘇嘉夜沒有其他粉紅八卦)。
夜色的人也都知道這回事,季柏剛說完,所有人看顧垚的眼神更加熱切和探究了。
蘇嘉夜輕咳了一聲沒有說話。這兒坐的人看起來都要比她小4、5歲的樣子,被自己小了這麼多的人拿來開玩笑,顧垚有些不好意思。
四年前的夏天,她伏在蘇嘉夜的懷裡,拽着他的衣服,哭的像是全世界都離她而去,這輩子,她第二次這樣的傷心刺骨。
第一次她母親去世,她在陳子恆電話的那頭哭的泣不成聲,第二次就是她和陳子恆分手。
當時情景不怎麼浪漫和美好,蘇嘉夜不是她的英雄,她也不是美人,只是個潦倒的醉鬼。
那晚,她拉着同宿舍的姐妹去KTV,晚晚場。那時候的她還不像現在的千杯不醉,一口氣灌了半瓶啤酒,藉着麥芽在體內一點點揮發的熱度,拿着話筒唱歌。像是在唱別人,又像是在祭奠她自己的愛情。
“我對你付出的青春這麼多年,換來一句謝謝你的成全,成全你的瀟灑和冒險,成全我的碧海藍天。”唱着唱着顧垚覺得歌詞悲傷的太殘忍,可她竟覺得自己更可憐……
陳子恆走的時候,就連“謝謝成全”都沒有說一句。他在隔着千山萬水的電話那端說:顧垚,我不喜歡你,分手吧。
我不喜歡你。連最後的話語都是如此凌厲姿態,一字一句的刺入她的心,刀不刃血,字字錐心。
他總知道如何可以斷了她最後的一絲念想。
走出KTV不知是幾點。也許是十二點,或者一點,三個女生全都喝的醉醺醺的,特別是她,本來就不能喝酒卻是喝的快又猛。
沒走幾步就蹲在路邊吐了起來。胃裡翻江倒海,頭重腳輕,渾身的不舒服。
原來醉酒竟然是如此的難受。
她在路邊吐完,晃晃悠悠的起身,便見到路燈下站了隱約的的幾個人,身影重疊看的不真切。
蘇嘉夜離她最近,他皺着眉頗爲嫌惡的說:“三塊土,大晚上的喝這麼多污染環境……”他的話沒說完停頓在那兒,顧垚的手朝他的臉伸了過來。他站在原地未動。
顧垚看着蘇嘉夜,擡手想要撫平他皺着的眉頭。陳子恆生氣也會這樣的皺眉頭,他一皺眉,她便會不不知所措。
要是陳子恆一直不皺眉多好……
顧垚手還未碰到蘇嘉夜的眉,便“哇”的一聲又吐了。
蘇嘉夜看着撲在懷裡把他當垃圾筒的顧垚,在昏黃路燈陰影裡的臉更加暗沉了。
顧垚第二天起來,室友才告訴她,說她吐了蘇嘉夜一身,還又哭又鬧的,顧垚驚訝蘇嘉夜居然沒有推開她。
蘇嘉夜有些潔癖,他竟然肯讓她抱着他胡鬧。
不僅僅是她奇怪,那天蘇嘉夜的朋友簡直是受到的驚嚇。蘇公子的脾氣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後來,她一直想找蘇嘉夜道歉或者表達謝意來着,礙於蘇嘉夜的氣壓一直沒能開口,二個月後她覺得緩過來可以開口的時候,蘇嘉夜早就不聲不響的去了國外。
想到四年前的往事,她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陳子恆,心暮然的抽痛了一下。她現在坐的地方可以看見對面的陳子恆,燈光很暗,她看不清他表情。
他種的種子在她心裡早就生根了,枝盤錯落牽動着她呼吸,表面上看不見,但是稍稍用力就會牽動着全身一起痛。
顧垚扯出笑容:“你們玩吧,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嗯。”沈嘉夜發出了個單音節,應了聲。
她真的有事,合同還沒談完。總不能因爲舊情人的相見而耽誤了工作。
她坐回原先的卡座,陳子恆依舊坐在她的對面。
張嵐壓低聲音在她的耳邊說:“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沒來,我還以爲你出了事了……”
她在心裡笑:出事,能出什麼事兒。大概最糟的就這樣了。
顧垚又喝了不少的酒,終於算把合同落到實處,金主簽了字。
她把合同放進包裡,今天晚上她喝的酒不少,現在也頭有點暈,她平時不會這麼喝酒,總會想辦法推脫,兌水或者悄悄倒掉,讓自己不至於醉。今天她確實是失常了。
低頭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二點了,她心想也不知道現在能不能打得到車。
她站在路邊伸出手攔的士,午夜經過的的士很少,要麼就是車裡面早有了人。在錯過第三輛車的時候,一輛車開到了她前面停了下來。
陳子恆打開車窗對一手扶着額頭的顧垚說:“我送你,很晚了,現在打車不方便。”
顧垚愣了愣,打開了車門坐在了副駕駛,本來微微的醉意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在心中嘲笑,顧垚你又在多想什麼,別人不過是……做好事而已……
陳子恆總是對誰都那麼的體貼。何況是舊情人。
她不用側過臉,就可以看見他,還有他身上的味道。
他們如此近。
顧垚瞌上眼睛。其實她沒有睡,她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和他相處在如此密閉的空間。爲什麼連淚都流不出來。
車子停了下來。她知道,他在她身邊,觸手可及。鼻尖是他身上淡淡的菸草。
不屬於記憶裡的味道。 小說.時光至此淪陷 最新章節7第六章 網址:html/25/25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