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那渾濁的河水跨越虛幻時空,彷彿倒映着七國興衰,貫穿了整個時代脈絡。
而隨着那一場來自黃泉的邀請結束,六大天使之王離去,短暫降臨的神話最終迴歸了虛實之間的歷史當中。
只有殘留在神秘世界中屬於彼岸的陰冷氣息,證明着它曾經的降臨。
除卻那心有餘悸的六大天使之王外,沒有人知曉那一場黃泉宴會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更無人知曉,那一位執掌風暴代替風暴之神行走世間的風暴天使之王,又是如何在那座殘破的祖師堂中無聲無息地隕落,甚至連其存在的歷史皆被抹去。
無人會記得風暴天使之王的存在,有的人正是因爲不曾知曉其中的緣由,所以無法對其產生畏懼。
而六位天使之王則是知曉太多,反而會愈發地恐懼。
在陸閻裹挾斬殺天使之王的恐怖威勢下,剩餘的六位天使之王在經歷了短暫而激烈的暗中交流與權衡之後,最終選擇了暫時退讓。
祂們代表各自背後的正神教會,默許了地府在詭秘版本建立閻羅殿、傳播信仰的法令。
這意味着,無論是地府信仰在世俗層面的傳播,還是工會在七大王國的繼續發展,一切都被默許。
至少在明面上,七大正神教會層面不會有任何公開的阻止和打壓。
但無論是那心照不宣的六大天使之王,還是運籌帷幄的陸閻都很清楚,這只是一種暫時性的妥協,是暴風雨來臨前短暫的平靜。
地府以雷霆手段斬殺風暴天使之王,確實證明了地府擁有着難以估量的底蘊和不爲人知的恐怖力量。
但這並不意味着地府便可以從此高枕無憂,在詭秘版本中肆意擴張。
風暴天使之王隕落,其背後是作爲七大正神之中脾氣最爲暴躁、神性最爲剛烈的風暴之神。
這位已經竊取此世唯一者位格的正神絕對不會就此甘心。
當祂從沉睡中甦醒,或者能夠投射更多力量到現世之時,接下來地府幾乎必然將會迎接風暴之神的滔天怒火。
不僅如此,以及作爲舊日盛宴參與者的其餘六大正神,也必然會藉此機會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地府和酆都大帝進行更深層次的試探。
斬殺一位天使之王,僅僅是讓地府獲得了在這片土地上分享信仰的資格,獲得了參與牌局的入場券。
但想要真正瓜分那源自舊日的權柄,想要在這場即將到來的舊日盛宴中分一杯羹,最終還是要得到七大正神的認可,或者說擁有讓祂們畏懼的力量。
不過,陸閻卻對此並不是太過擔心。
通過之前與伊麗莎白的交流,以及從天使之王們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信息,他已經旁敲側擊地瞭解到了七大真神徹底甦醒的時間節點,大約是在一個月之後。
在這之前祂們的力量投射有限,主要還是隻能通過天使之王來干涉現世。
然而陸閻的版本更新進度已經達到了85%,剩餘時間已經不足一個月。
在七大正神徹底甦醒之前,陸閻便會迎接下一次版本更新的到來。
屆時整個世界將再次開啓版本更新,別說是剛剛甦醒的七大正神了,就算是舊日復甦,也無法輕易跨過版本的壁壘來干涉陸閻。
再加上陸閻此次刻意留下了足夠的地府傳說,與斬殺天使之王的絕對威懾,在沒有徹底摸清地府和酆都大帝的虛實之前,無論是七神教會還是那些可能存在的邪神教派、隱秘邪神,都不敢輕易動手推翻這一切。
至於七大正神,只要陸閻不佔據舊日盛宴,祂們更加無心理會凡塵俗世。
如此一來,作爲地府信仰在現世重要錨點的維多利亞王國與地府的合作關係,大概率會被保留下來。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按照最好的設想發展。
世事無常,若是真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情況,陸閻也並非毫無準備,他早已留下了一些隱秘的後手來應對可能的變故。
時間就在這種暗流涌動的平靜之下,悄無聲息之中飛速流逝。
得到了七神教會的默許,以及維多利亞王室向其餘六大王室渡讓權力推廣,工會的浪潮如同燎原的星火,迅速開始席捲七大王國的每一個角落,乃至整個世界的凡人社會。
畢竟追求更好的生活,追求溫飽、尊嚴與公平,是人類最樸素的天性與本能。
再加上有官方的支持和工會提供的切實利益,所有被壓迫、被剝削的底層民衆,都渴望想要追求平等追求自己應得的利益。
在這種情況下,與工會的發展相輔相成的地府信仰,也以一種超乎想象的飛快速度,如同春雨般滲透到民衆心中,迅速傳遍了七大王國的每一個城鎮鄉村,乃至整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凡是有工會存在的地方,便有地府的傳說和信徒。
麥當城,曾經只是一個維多利亞王國普通的工業城市。
可隨着工人運動的興起,麥當城本地並無多少貴族勢力,於是率先掀起了工業改革,並在第一時間進行了地府信仰的推廣。
在王國大勢之下,原本普通的工業城市如今卻因爲地府信仰的興起,而變得有些特殊。
一座嶄新宏偉的地府神殿,在城市的中心區域拔地而起。
不同於之前民衆們因爲樸素信仰而自發修建的簡陋地府神殿,此時的這座地府神殿,已經得到了維多利亞王國官方的認可與支持。
它是由女王伊麗莎白親自下令,調集王國內的超凡者工匠,親自主持修建而成。
原本的計劃中,這一座地府神殿應該被修建在首都奧蘭克,但最終因爲蒸汽神教的強烈反對將地址重新選在了麥當城。
這一座地府神殿其規模宏偉,風格莊嚴肅穆,充滿了神秘的東方韻味。
而其位置也經過精心挑選,正在那座象徵着工人力量的工會大樓對面,遙相呼應。
每到工廠下班之後,地府神殿內就匯聚滿了人羣。這些人潮涌動,絡繹不絕。
這些人羣有的是來蹭一頓神殿免費提供聖餐的貧窮工人。
有的是在睡夢中得到了聖靈的啓示,前來虔誠祈禱的虔誠信徒。
也有純粹是下班之後無事可做,想來神殿裡找人聊天、聽聽那些從各地傳來的奇聞異事、或者僅僅是感受一下熱鬧氛圍的普通工人。
在神殿柔和的燈光下,工人們享受着過去幾代人都無法想象的閒暇時光。
他們臉上帶着疲憊後的放鬆,三三兩兩地交談着,分享着工會帶來的改變,以及對未來的期盼。
一縷縷若有若無的信仰之力,如同涓涓細流,從這些或虔誠、或隨意的人們身上散發出來,最終匯聚在神殿中央那尊由純白玉石雕刻而成的聖靈雕像之上。
那雕像的面容慈悲而祥和,正是安娜的模樣。陸閻緩步走入了這座人聲鼎沸的神殿,他明明身處於神殿之中,行走在人羣之間,卻好像與這整個世隔絕開來一般。
無論是那些往來的信衆、工人,還是神殿內負責引導和佈道的修士、修女,都對他的存在毫無察覺,彷彿他只是空氣只是虛影。
只有當他的目光落在神殿中央那尊純白聖靈雕像上時,雕像那雙原本只是玉石雕刻充滿慈悲的雙目之中,才驟然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靈光。
隨後一道虛幻的靈體身着潔白的長袍,面容與雕像一般無二,緩緩從雕像之中飄出。
“見過冕下!”
安娜的身影出現在陸閻面前,她臉上帶着純粹的欣喜,看向陸閻的眼神中充滿着眷戀與孺慕。
陸閻注視着安娜,目光落在她周身飄蕩如同實質般的信仰之力上。
這些從七大王國匯聚而來的龐大信仰之力,一方面在幫助安娜快速消化她體內屬於地府途徑的超凡特性,同時卻也在另一種程度上,潛移默化地侵蝕着安娜的自我意識。
讓她逐漸變成人們心中所期望的那個慈悲聖靈的模樣,而非最初那個純粹的小女孩。
對於這種結果,陸閻說不上好壞。
這是藉助信仰消化超凡特性的必然結果,也是獲得強大力量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他只是伸出手,輕撫着安娜那虛幻的頭,眼中閃過幾分不易察覺的憐惜。
時間還是太短了,如果能有更長的時間慢慢積累,安娜或許可以更從容地消化超凡特性,保持更多的自我。
但眼下的局勢卻不允許他們按部就班,若是時間再長一些,安娜根本不必冒這樣被信仰之力快速同化的風險。
安娜似乎覺察到了陸閻的想法,她仰起小臉,用一種超乎年齡的認真語氣,向着陸閻說道:
“冕下,這是安娜想要走的道路。
能夠幫助到冕下,安娜很高興,冕下無需介懷。”
安娜早已知曉,她的晉升,她所代表的地府途徑,對陸閻而言有着極爲巨大的價值。
所以她毫不猶豫地捨棄了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自由活動的魂體狀態,選擇直接依附於神像之中,通過神像傳播信仰與入夢的方式完成賞善罰惡,全力消化超凡特性,儘可能地提升自身的力量,以期能爲陸閻分擔更多。
“冕下!”安娜的眼神堅定,“安娜已經成功消化完判罪司吏的超凡特性,欲向冕下求更進一步的道路。”
聽到安娜的話語,陸閻收起了心中的感慨,神情開始變得嚴肅起來。
他點了點頭,他正是爲此而來。
“序列七判罪司吏,已是地府途徑在凡俗層面常規之路的頂點。”
陸閻沉聲說道:“更進一步,便會真正觸及到神庭地府的核心序列,你當真已經做好準備,承擔其所代表的責任與兇險?”
安娜沒有絲毫猶豫,她恭敬跪在地上,神情鄭重地對着陸閻深深一拜:“請冕下賜法!”
陸閻緩緩伸手,如同之前一般輕輕按在了安娜的頭上。
這一次,他指尖流淌出的不再是單純的安撫,而是一股股蘊含着地府本源與權柄的幽深力量。
“地府途徑序列六,其名爲:無常陰帥!”
陸閻的聲音在神殿中迴盪,卻只有安娜一人能夠聽聞。
“無常者,變幻莫測,行走於陰陽兩界,遍觀世間生死輪轉,勾魂索命,緝捕亡魂,爲神庭地府序列之一,亦是閻君座下重要輔弼。”
安娜的靈體猛然一顫,她倏地擡起頭緊緊看向神情溫和的陸閻,這是她第一次從陸閻口中聽到如此具體的關於神庭地府的信息。
在此之前的地府序列修行中,無論是遊魂、勾魂使還是判罪司吏,雖然會或多或少地涉及一些關於地府的信息,但那些都只是零星的碎片。
更多的時候,也只是一些關於那傳說中真正地府的冰山一角,朦朧而遙遠,令人敬畏卻難以捉摸。
伴隨着那股精純無比的地府本源權柄的賜下,安娜正在清晰地感受到自身超凡位格的飛速晉升。
她的靈魂本質在發生着翻天覆地的蛻變,對於地府途徑超凡特性的理解與掌控也在以幾何級數般的速度提升。
然而這僅僅只是此次晉升的開始。
只見陸閻神色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在虛空中輕輕一招。
剎那間,安娜感覺到一股更加本源的恐怖力量降臨。
那力量浩瀚無邊,深邃莫測,彷彿是整個地府世界的意志顯化。
在這股力量面前,剛剛晉升爲無常陰帥的她,渺小得如同塵埃。
緊接着,安娜便感知到,那股浩瀚的本源力量之中,有一小部分被陸閻以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方式,硬生生“斬”了下來!
那“斬”的動作看似隨意,卻蘊含着開天闢地般的偉力。
被斬下的那部分神庭地府的本源之力,在陸閻的掌心迅速凝聚、壓縮、塑形,最終化作了一方華貴而威嚴的黑色印璽,靜靜地出現在陸閻掌中。
印璽通體漆黑,材質非金非玉,卻散發着冰冷而厚重的氣息,彷彿承載着萬千亡魂的重量與整個陰間的秩序。
在印璽的下方,清晰地銘刻着閻羅兩個古樸而蒼勁的篆體大字,每一個筆畫都彷彿蘊含着審判生死、執掌輪迴的無上權柄。
僅僅是看到這方印璽,安娜便感覺到自己的靈魂都在顫慄,那是一種源於生命本能的敬畏與臣服。
她明白,這方印璽所代表的絕非普通的權柄,而是真正屬於神庭地府核心的位格。
陸閻手託黑色閻羅印璽,目光落在安娜身上,聲音平緩卻帶着一種直抵靈魂的穿透力:
“吾欲在此界立下十殿閻羅第五殿,汝爲此世唯一無常陰帥,可入神庭地府之職,當代持閻君權柄,可爲”
“閻羅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