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援兵何在(上)

外面的夜色昏沉,用餐的大帳中早已經點起了幾百根粗大的蠟燭,把偌大的帳篷照耀的如同白晝。

長長的餐桌上鋪着雪白的桌布,四周角落裡的銅質獸首爐子裡飄散出香料的味道,十幾個美貌的女奴小心翼翼的捧着精美的餐後小甜點,正在伺候克拉姆王子和施伯倫大人用餐。

用銀質的餐刀切下一小片小牛肉,這片烤到六成熟的肉片紅白相間,放到天青色的瓷盤中,拿起小巧玲瓏的勺子舀出一點深海魚子醬,和着顏色可愛的小牛肉送到嘴巴里,慢慢的咀嚼着,體驗着脣齒間的美味。

在施伯倫所有的意識當中,這纔是一個貴族應該享受到的晚餐。一想到前些日子那不堪回首的苦難,施伯倫就愈發的真心現在的生活。

雖然是寄身於克拉姆王子的軍中,但克拉姆王子不僅是一個熱情的主人,更是一個貼心的朋友,更重要的是,他還是一個懂得享受的貴族。

只有貴族,才更理解貴族。只有克拉姆王子這樣富有並且樂於幫助朋友的貴族,纔會讓施伯倫重新找到昔日的感受。

現在的施伯倫,已經洗去了滿身的泥垢,身體雖然還是比較虛弱,但是在穿上一身昂貴的白色禮服之後,再配以優雅的貴族儀態,誰能想到在幾天之前他還是一個在爛泥中苟活的乞丐?

微微擡起右手,乖巧的女奴立刻在他手中的水晶杯子裡斟上了甘甜的葡萄酒。

葡萄酒醇厚爽洌,在晶瑩剔透的水晶杯中閃耀着玫瑰一般的嬌豔顏色。

施伯倫微微擎臂,對着長餐桌另一頭的克拉姆王子遙遙舉杯:“萬分感謝克拉姆殿下的盛情款待,我提議,爲了我們的友誼乾杯。”

克拉姆王子的臉上洋溢着最熱情的微笑,應言舉起酒杯:“真是個美好的提議,我相信我們的友誼一定可以天長地久,爲了友誼,乾杯!”

在最困難的時候,克拉姆王子幫助了自己,這讓施伯倫萬分感激,同時倍加珍惜這份難得的友誼。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或許是因爲這份友誼實在動人,或許乾脆就是葡萄酒的緣故,施伯倫那蒼白的臉上已經泛起了一絲紅暈。

克拉姆王子一邊吃着烹飪的恰到好處的鵝肝,一邊有意無意的說道:“上一次在愛情峽,打了一場漂亮的伏擊戰,重創了肯特的來援之兵,只可惜讓那個可惡的道格拉斯給跑掉了……”

說到這裡,克拉姆王子說話的語氣出現一個小小的停頓,擡眼看了看施伯倫。

提起“道格拉斯”這個名字,施伯倫臉上的那抹紅暈頓時變成了病態的潮紅,優雅的貴族儀態一掃而空,臉色已經扭曲起來,咬牙切齒的樣子如同猙獰的惡鬼,重重的一拍桌子大叫起來:“可惡的道格拉斯,該死的道格拉斯,居然讓他跑掉了!”

克拉姆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端起酒杯淺飲了一小口:“其實當時完全有機會把道格拉斯干掉的,但是我始終認識,只有神子殺死另外一個神子才更有意義。所以我命令手下捉活的,想要把道格拉斯親手交給你,由你來殺掉他。你也知道,活捉他的難度比殺死要高很多,因爲的佈置上的一個小疏忽,還是讓他逃走了,真是可惜啊!”

在愛情峽的那次伏擊,確實給從肯特方向過來的援兵造成了一些損失,卻遠遠沒有克拉姆說的那麼誇張,也談不上什麼重創。事實上他埋伏在那裡的沃爾夫狼兵遭受了道格拉斯的重創,死傷慘重。

事實是什麼樣子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讓施伯倫知道道格拉斯剛剛吃了一場大敗仗,要這個蠢貨相信沃爾夫狼兵遠比肯特軍隊的戰鬥力更高。

每次提起道格拉斯這個名字,施伯倫的陷入一種無理智的癲狂狀態,這次當然也不會例外。

“我最親愛的朋友,克拉姆殿下,沒有誰比我更加了解道格拉斯那個混蛋,他根本就沒有正面作戰的勇氣,他所有的成功都是建立在鬼鬼祟祟的偷襲上面。要是有機會和他正面作戰,我一定可以把他打的落花流水跪地求饒。”說着說着,心頭的恨意就再也控制不住了,施伯倫手舞足蹈的比劃着:“我一定要打敗他,要他跪下來舔我的靴子,直到我把他羞辱的夠了之後,才一刀一刀的慢慢把他殺死,用最殘忍的手法把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來,我要聽到他淒厲的慘叫,我要看到人徒勞的掙扎……”

“我最親愛的朋友施伯倫閣下。”被施伯倫成爲親愛的朋友之後,克拉姆同樣使用了這個長長的敬語:“現在的道格拉斯已經損兵折將,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我的狼騎斥候已經完全掌握了他的蹤跡,他的兵力,他的前進路線和作戰意圖,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可惜的是,我的目標是莫爾斯城堡,我希望得到以這個城堡爲核心的整個莫爾斯盆地,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對付小小的道格拉斯……”

“我最親愛的朋友。”施伯倫臉上的潮紅更濃烈了,好像喝醉了酒一樣:“如果你信任我的話,請給我一支軍隊,我要去打敗那個該死的道格拉斯。”

“信任?我當然會無條件的信任我的朋友。”克拉姆站起來走到施伯倫的身旁,拉着他的手,以無比信賴的口氣說道:“你是我見過最具軍事才能的獸人,我始終相信,你一定可以像碾死一隻臭蟲那樣把道格拉斯干掉。你能夠主動幫我攔截道格拉斯,我萬分感激。這樣吧,我馬上就抽調一支最具戰鬥力的狼兵,由你率領去和道格拉斯決戰。”

一想到自己還有機會手握雄兵去和道格拉斯決戰,施伯倫就興奮的通身顫抖起來,用兩隻手抓住克拉姆的一隻手緊緊的握着:“只要能報仇,只要能洗刷我所承受的屈辱,我一定會盡全力……”

“道格拉斯的隊伍已經離這裡很近了,如果不加阻攔的話,最多隻要兩天,或者一天半也說不定,他就會到來。所以,我希望你能夠把他幹掉。”

“一定會的。”施伯倫顫抖的如同寒風中的落葉,激動的難以自制:“我一定幹掉他!”

“好吧,我馬上着手安排這件事。”克拉姆微一招手,身後那個臉上帶着一道刀疤的狼兵已經站了過來:“殿下有什麼吩咐?”

“施伯倫閣下是我的朋友,明天你召集最精銳的狼兵交給施伯倫閣下率領,由他帶領着去擊敗肯特的那羣烏合之衆,而你則是他的副官。”克拉姆着重強調着:“施伯倫閣下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你一定要不折不扣的執行!”

“是,我的殿下。”

不僅交給自己一支精銳的狼兵,而且還給自己委派了貼身的副官,這讓施伯倫感動的都要哭了。

“時間已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打仗呢。”

在說不盡的感激話語中,施伯倫回到自己的帳篷去休息。

燈火通明的大帳中,克拉姆王子已經命令女奴端來一盆清水,把自己的雙手洗了又洗,嘴裡還不住的嘟囔着:“施伯倫這個蠢貨,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了糞坑中的蛆蟲,真讓我噁心。你們幾個,把他坐過的椅子丟出去燒了,還有他碰過的所有東西,全都丟出去……”

旁邊那個狼族副官遙望着施伯倫遠去的背影,很小心問道:“殿下真的要把一支軍隊交給這個蠢貨來指揮嗎?”

這個問題讓克拉姆感覺受到了某種侮辱,掄起巴掌重重的抽在副官的臉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你認爲我有那麼蠢嗎?我爲什麼要你做他的副手?你還不明白?”

“尊貴的殿下,我已經明白了。”

所謂的把一直精銳部隊交給施伯倫去指揮,讓他帶着去找道格拉斯復仇,只不過是最作爲一句話施伯倫喜歡聽到的話語隨便說說而已。真正的指揮着是這個副官,而絕對不可能是施伯倫。

“但是……我的殿下,如果您是爲了攔截道格拉斯,直接委派我去就可以了,爲什麼還要讓這個骯髒而又無能的蠢貨……”

“笨蛋。”罵了自己的手下一句之後,克拉姆王子的臉上閃過一抹殘忍的神情:“施伯倫是個地地道道的蠢貨,但道格拉斯絕對不是。”

“我絕對不懷疑道格拉斯的精明,所以纔派施伯倫去攔截他。”施伯倫盯着躍動的燭火,冷笑着說道:“現在的局面,我已經把絕大部分的兵力用來攻打莫爾斯城堡,根本就拿不出多餘的兵力去攔截道格拉斯。如果只用一點微不足道的兵力去攔截,完全就是拿我們沃爾夫族的戰士去送死。只有施伯倫,只有施伯倫才能引起道格拉斯的注意,才能讓他放棄支援莫爾斯城堡的原定計劃!”

道格拉斯本身就是神子,而且克拉姆估計道格拉斯的神性已經遠遠超過了施伯倫,甚至已經到了點燃神火的關鍵時刻(其實道格拉斯已經點燃神火成爲半神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讓另外一個神子去作爲誘餌,那將是道格拉斯無法拒絕的巨大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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