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話裡,自始至終,姜若初的聲音都十分鎮定,這給了崔招弟莫大的鼓勵和勇氣,讓慌亂的她瞬間鎮定下來。
“既然他們已經將事情曝在網上,那我們就順水推舟,將前因後果說明白就好。”
“還有你姐姐的死...…”
崔招弟聞言,呼吸猛地一促。
“當初是工廠違規,你姐姐才發生意外事故去世,後來你父母私下收了廠方的錢,這事就不了了之。”
“我想這次公佈真相時,順便將這件事也公之於衆,在這個檔口,只要曝出這樣的事,相信上面肯定會調查。”
“這樣做,雖然無法改變你姐姐已經去世的事實,可至少廠方會受到應有的調查和責罰,未來可以避免類似的事故再次發生。”
生產安全事故從來不是小事。
人命也從來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姜若初無法讓類似“崔雪慧”的悲劇永遠不再發生,但至少,現在的她能盡力而爲。
姜若初說完後,聽到那頭的崔招弟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甚至緊張地嚥了咽口水。
“怎麼了?”姜若初柔和道,“你有什麼顧慮就說出來,我們可以一起商量。”
崔招弟深吸一口氣,哽咽地說:“姐姐,我、我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能想着爲我姐姐討回公道。”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你……你讓我明白了很多事。”
姜若初的行爲在無形中慢慢影響着崔招弟。
她得到的幫助不僅僅是物質上的,還有精神上的。
一開始,她或許只想逃離。
現在,她決定勇敢去面對,去承擔自己的責任。
崔招弟小聲地說:“我想.……我想親自向網友們解釋。”
姜若初眼底劃過一抹訝異,很快,這份訝異就轉爲欣賞,她脣邊盪漾起淺淺的笑意。
不過姜若初還是再次詢問:“你確定?”
崔招弟用力點點頭:“嗯!”
“如果是你發聲明的話,很可能會有人罵你白眼狼,對不起父母的養育之恩。”
姜若初將最壞的情況提前告訴崔招弟。
“到時你能用平常心去面對嗎?”
崔招弟咬咬牙:“罵吧,讓他們罵吧!就算是姐姐你幫我發聲,網友也能八出我,到時我一樣會被議論,既然如此,我不如現在就直面所有非議!
“就是我文筆可能不好,到時我寫了聲明,可能還需要姐姐幫我看看。”
“你寫的不叫聲明。”姜若初輕聲道,“叫有感而發,你不需要用華麗的辭藻去包裝,把你最想說的說出來就好。”
崔招弟像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我明白了!”
半個小時後,崔招弟發了一串長長的的消息給姜若初。
姜若初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她覺得崔招弟的文字條理不僅清晰,還很質樸,這就是獨屬於崔招弟的力量。
姜若初:你想清楚,就可以發了。
短短一句話,卻格外的有分量。
崔招弟凝視着這行字,然後深吸一口氣,將編輯好的文本發在了圍脖和小紅薯上,並配了這兩天在外地拍的照片。
至於哆嗦音,因爲是視頻網站,所以她只能將照片組成一個小視頻合集,然後配上文字一起發出。
我是網傳的拐賣事件本人,我叫崔招弟,今年十七歲。
事情並不是我父母說的那樣。
我既不是被騙,也不是被拐,而是自願離開。
幫助我的姐姐是個好人,她是我親姐姐崔來弟(已更名崔雪慧)的朋友。
沒有她的幫助,我現在已經被我的父母強制退學,而我的父母幫我訂了一門親。他們想拿着這筆彩禮錢幫我哥哥還賭債。
曾經我的姐姐在工廠發生安全事故,我父母放棄追責,用我姐姐的命換了三十五萬的賠償金,然後他們就用這錢給我哥哥買車。
原來我姐姐的命在他們眼裡,不值得一個真相,而是隻值三十五萬,我的人生也只值十八萬八。
我不甘心,所以我在好心姐姐的幫助下,離開了。
跟着好心姐姐離開的那天,我感覺我是前所未有的快樂,甚至生怕走慢了一步,就會與我的幸福失之交臂。
我第一次坐了飛機,第一次住了酒店。
第一次一睜眼,耳邊不再是父母的呵斥聲,不用馬上起來幹活,爲父母和哥哥燒水做飯,而是可以躺在牀上,優哉遊哉地看着窗外的世界發呆。
第一次知道,原來大學的校園那麼大,我用兩條腿去走,能走大半天走不完。
這些對很多人來說稀疏平常的體驗,卻是我極其珍貴的第一次。
我不想嫁人,我想繼續讀書,或許最後我只能考上一所普通的大學,找份普通的工作,可對我來說,那已經是很好很好的人生了。
我也不想再叫崔招弟,我爲自己取了一個新名字,一個只屬於我的名字。
希望這個名字可以給我帶來新的生活。
單單是文字,或許還不那麼有說服力,最重要的還是崔招弟配的圖。
在機場拍的飛機,在酒店陽臺拍的城市風景,在帝都大學門口拍的校園大門。
崔招弟的手機是老款手機,像素比較糊,這也導致照片畫面很渣,但能從照片的細節體會得出,她真的很開心。
因爲人真的只有又閒又輕鬆時,纔有心情連路邊的野花都要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