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煜聽到蘇然的名字,心陡然一縮,下意識的順着裴璟熙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確實是她……蘇然!
即使心裡恨死了她,但是那個身影就像是牢牢刻在他心裡的烙印一樣,怎麼也洗不去忘不掉,只需一眼他就認出來了!
她瘦了好多,原本因爲懷孕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早已不知去向,許是看慣了她懷孕時的雍態,此刻的瘦弱突顯單薄而贏弱,似乎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走。
她手裡拎着一個大大的旅行包,鼓鼓的也不知道裝了些什麼,看起來還有點沉,因爲他發現她的身體一直往另一邊傾去。
門口的風悄悄吹來,吹起她長而黑亮的秀髮,她左右甩了甩頭卻甩不掉貼在臉上的發,頓下腳步放下手中的行李袋,擡手捋了捋長髮,動作輕而柔,續又彎腰拎起行李繼續往前走,她走得很緩慢,似乎每一個腳步都是那麼的沉重那麼的艱難。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好,是因爲太過思念鬱郁嗎?
她說鬱郁就是她的生命……
她說沒了鬱郁她會活不下去……
xiong口突然堵得慌,她的心裡,除了那個男人和那個男人的孩子,真就沒有半點位置給他了嗎?
“老公,蘇然今天出院怎麼會沒人來接她呢?好可憐哦!”
裴璟熙看着蘇然弱不經風的身影,心底狂笑,卻故意揚起一臉同情的神色,擰眉似無意般的疑問。
對呀!
她那麼在意的那個男人,爲什麼不來接她出院?
陸銘煜臉色瞬時陰沉,心底涌起一團怒火,直直凝視着蘇然每走幾步便將手裡的行李換到另一隻手去,他很不爽的暗道,那袋子裡面究竟裝的是什麼?有那麼重嗎?提不起不會扔掉一些沒用的嗎?
裴璟熙見陸銘煜看着蘇然發怔,心底瞬時燃起一簇怒火,微微眯起的眼底掠過一片陰沉,隨即揚起一抹嬌笑,拉了拉陸銘煜的手將他的思緒拉回,一臉無害的提議道:“老公,要不我們跟上去送她一程怎麼樣?”
陸銘煜聞言黑眸一凜,不帶感情的冷冷說道:“送什麼送,她是死是活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這是她該的!誰讓她那麼無情的把他們的孩子扼殺掉!
相比較,他的璟熙太善良了,如果蘇然能有她十分之一,那麼他的孩子也就不會還沒來得及到這個世界看一看就夭折了……
難道……是他陸銘煜這輩子註定無後嗎?
心底的某一處隱隱作痛……
“老公,你這麼兇幹什麼?我也是好心而已……”裴璟熙不依的垂下眼簾,嘟着嘴低聲抱怨。
心底卻波濤洶涌,憤恨的緊咬着下脣,他還是在意蘇然的!
陸銘煜這才驚覺他竟對裴璟熙發火了,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明明那麼恨蘇然的,可看着她瘦弱單薄的身子提着那麼大那麼沉的一個袋子,心情就異常煩燥。
他不該這樣的,他不能再對不起裴璟熙了!
“對不起,璟熙,我只是太恨她了!”
陸銘煜心虛的道謙,臉因着心虛而掠過一絲灼-熱。
“老公,你也想咱們的兒子了,對嗎?我也好想他,真的好想……”
說着,裴璟熙就伏在陸銘煜的身上嚶嚶低哭了起來,哭聲抽-動xiong前的傷口,傳來隱隱的刺痛,她用力的緊揪着他的手臂,彷彿只爲了解恨似的。
突如其來的揪痛讓陸銘煜倒吸一口涼氣,他心疼地反手將裴璟熙摟進懷裡,輕拍她的背安慰道:“別哭了,會牽扯到傷口的。”
“老公,雖然蘇然害咱們的孩子沒了,可是,她也真的是好可憐哦!”伏在陸銘煜懷裡的裴璟熙擡起清幽的眼眸,看着他輕聲說道。
可憐?她有什麼可憐的?即使可憐,那也是她活該!
陸銘煜擡眼輕瞟了一下彎身鑽進的士車裡的瘦弱身影,徐徐說道:“璟熙,你就是太善良,太心軟了!以後,別再這樣爲不相干的人着想了,知道嗎?”
陸銘煜心疼的輕刮裴璟熙的鼻尖,看着她抿嘴微笑。
心底卻隱側側的補充了一句,因爲人家未必會領情!
陸銘煜半摟半抱地將裴璟熙帶上了他的黑色賓利車後座,關上車門的同時告訴前面的司機開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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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
這幾天裴璟熙住院,王敏便把關在房裡的鬱郁帶出來客廳或是別墅花園玩耍,雖然鬱郁不時嚷嚷着要找媽媽,可王敏也不敢真的私下帶着鬱郁去找蘇然。
她可憐鬱郁小小年紀身體又剛恢復,所以對她倍加疼愛。
陸銘煜剛踏進家門,就聽到鬱郁清鈴般的笑聲傳來:“哈哈哈,王姨,快來追我呀,快來追我呀!”
考慮到裴璟熙思念孩子的心情,瞬時臉色變得陰沉,蹙着眉頭在心底暗罵王敏。
王敏耳尖的聽到開門聲,一把將活蹦亂跳的鬱郁捉住,拉到身後神情慌張的看着陸銘煜和裴璟熙,眼神閃爍地僵着笑意囁囁問道:“先生,太太怎麼這麼快就出院了?是不是傷口都痊癒了?”
陸銘煜的臉色很難看,不悅的凝眼瞪了一下王敏,低斥道:“王姐,誰允許你把她帶到客廳來的?”
剛纔聽到鬱郁活潑的笑鬧聲時,他明顯感覺到裴璟熙的身體微微顫抖了幾下,他知道她又在想念那個孩子了!
裴璟熙一直微垂着眼簾,眼底掠過一抹譏笑,隨即僵起一抹尷尬的笑意,擰着眉頭幽幽的說道:“老公,別嚇着了孩子!”
“璟熙,你又忘了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了,別再爲不相干的人着想了,知道嗎?”陸銘煜擰眉提醒。
“可鬱郁,她還只是個孩子!”
裴璟熙幽幽的視線望向鬱郁,眉宇間凝着一股淡淡的憂傷,擒着淚光續又說道:“如果咱們那個孩子還在,長大後應該也有鬱郁這麼可愛!老公,我真的好想咱們的孩子!”
陸銘煜痛苦的閉了下眼,僵硬的臉龐不住的抽搐,他也很想那個孩子,每每想起那個無緣的孩子,他的心就痛的難以呼吸,心底對蘇然的恨意就加深了十分。
眯起冷厲陰沉的黑眸,直直的緊盯着鬱郁,在心裡說道:蘇然,這一輩子你再也別想見到鬱郁了,我一定會說到做到的!
躲在王敏身後的鬱郁偷偷看向陸銘煜,卻迎上他冷厲陰沉的黑眸,頓時驚恐得小身子不住的震顫,緊緊的抱着王敏,傷心的哭道:“我要媽媽,王姨,我要回家,我要媽媽!”
“鬱郁乖,王姨帶你進房間去!”
王敏轉身一把將鬱郁緊緊抱起,快步往鬱郁的房間走去,鬱郁不住的揮扭着瘦小的手腳,掙扎着繼續哭喊着要找媽媽。
“媽媽,我要媽媽,我要回家,我要媽媽……”
“老公,你說,我們的孩子現在有沒有像鬱郁這樣哭喊着找媽媽?老公,我真不是個好媽媽,難怪老天爺懲罰我不能生孩子,要借別人的肚子代孕,老公……我真的好想念我們的孩子……嚶嚶嚶……”
裴璟熙哭得淚眼模糊,肝腸寸斷,好不可憐。
她的話直直的揪着陸銘煜的心,輕輕的將裴璟熙摟進懷裡,在心裡暗道——
看來是時候將鬱郁送走了,再讓鬱郁在家裡住下去,指不定又會再次像這樣讓璟熙傷心難過!
他傾首抵住她的發ding摩挲着安慰道:“璟熙,我們再也不找人代孕了,不管將來你能不能生孩子,我都會一直一直的只愛你一個!”
“可是,你是家裡的獨子,若是不能給你生個孩子,爸媽會責怪我的。”裴璟熙神情幽傷的說道。
“傻瓜,我爸媽都不在了,還會有誰責怪你呢?只要我不責怪你,誰也沒權利責怪你!”佈滿疲倦的深邃瞳仁流露出一抹顯而易見的柔情。
裴璟熙:“真的嗎?”
陸銘煜:“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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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儘早送走鬱郁,不讓裴璟熙看到鬱郁又想起那個孩子,陸銘煜第二天上班就找來文志。
“文志,幫我找一對可靠的夫婦,我想寄養一個孩子!”
文志震驚,反問道:“誰家的孩子要你來寄養?”
“一個熟人。”
熟人……
陸銘煜止不住的苦笑,現如今他和蘇然的關係,只能用熟人來形容了嗎?
“你還真是好心!什麼樣的熟人,值得你爲人家寄養孩子?話說,你家不也可以嗎?反正嫂夫人又是那麼想要一個孩子!”文志滿腔的好奇加疑問。
“那個孩子不適合我家!”陸銘煜擡手捏着眉心,輕描淡寫的說道。
“哦,那好吧,我找找看!”
文志雖是陸銘煜的鐵哥們,但他也是個識趣懂分寸的人,見陸銘煜似有難言之隱,便沒再多問,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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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永茂夫婦是收到法院傳單的第二天一早搭乘專線巴士來到a市的。
夫婦兩人剛抵達a市,在車站便給女兒蘇然打電話,沒想到打了幾通都是關機狀態,蘇永茂當即氣得衝着蘇母又是一頓嘮騷:“看看你生的一對好兒女,兒子捅人刀子,女兒關鍵時刻卻連電話都關了機!”
蘇母無言以對,低着頭默默的承受着蘇永茂的責罵,心裡又酸又澀,眼裡擒着淚光直打轉,卻不敢輕易掉下來,否則只會又引來更多的罵言。
蘇永茂見蘇母只是一味的低頭沉默,讓他有氣無處撒,又罵了幾句覺得無趣便止住了,氣呼呼的往車站出口走去。
提着行李袋的蘇母在他後面默默的緊跟着。
在車站外面打了輛的士,向的士司機問到了a市看守所的地址,讓的士司機直接前往看守所。
到了看守所,想進去見蘇安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幾經周折總算遇到一個好說話的警官,領着他們進去見到了兒子。
蘇安在看守所待了幾天,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面容疲倦鬍子拉茬,眼神都有些煥散,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那刀子是怎麼捅進去裴璟熙的身上的?似乎曾感覺到她的手推了刀子一把,又似乎那只是錯覺?
總之,腦子好亂好亂!
蘇永茂見到這樣的兒子,蒼老的面容一下更顯蒼老,臉色沉重的凝視着兒子,眼裡擒着閃爍的淚光,平時再怎麼責罵這個兒子沒用,可真到了這一刻,又忍不住心疼兒子,哽咽着沉聲責道:“阿安,你怎麼就這麼不懂事,爲什麼要……”
‘拿刀捅人’幾個字仿若千斤重,怎麼也說不出口。
深藏在他心底多年的往事隨着歲月的流逝漸漸團成一個秘密,早已經壓得他透不過氣來,這些年脾氣見長也不是沒原因的,沒想到現在又輪到兒子攤上這樣的事。
難道是報應嗎?
他做了錯事,要他的一雙兒女受懲罰?
蘇母依舊只是一味的哭,哭得很傷心很難過。
蘇安見到父母,當即後悔的掉下了男兒淚,隔着見面室的玻璃牆,緊緊的貼着父母的掌心,擰眉痛苦的哭訴:“爸,媽,我真的沒有想要殺她,我只是想嚇唬嚇唬他而已!誰知道,誰知道他老婆會突然撞上來,刀子就,就撞進了她的xiong口,我真的不知道刀子是怎麼刺進去的,我根本一點力氣也沒有使呀!”
“畜生,現在人家都將你告上法庭了,你還說這些有用嗎?還不快點告訴我,你捅的人是誰?我跟你媽到人家裡去求個情,看看對方傷情如何,指不定對方傷情不嚴重,咱們誠心的賠償人一切損失,再求個情指不定對方會放過你也不一定。”蘇永茂語重心長的說道。
“爸,他們是不會原諒我們的!”蘇安捂着臉痛哭道。
陸銘煜因爲那個被打掉的孩子已經恨透了妹妹,連鬱郁都受到了遷怒,而他還意外傷了陸銘煜的妻子裴璟熙,試問,陸銘煜又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他原諒他呢?
“你只管告訴我就行,哪那麼多婆婆媽媽的廢話!”
蘇永茂本就是急性子,脾氣又不好,見兒子只知道哭,哭能解決問題嗎?簡直兩母子一副德行!
蘇永茂黑着臉陰陰的瞪了一眼旁邊默默抽泣着的蘇母,蘇母擡眼正好迎上蘇永茂陰冷的視線,整個人止不住震顫了一下,動了動嘴卻又不敢多言。
“爸,受傷的人是……陸銘煜的妻子,他……”
蘇安本想把蘇然跟陸銘煜之間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告訴父親的,想了想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父親的臉已經夠黑的了,他還是不說爲妙,只要求得陸銘煜夫妻能放過他這一回,以後他再也不跟他們有所牽扯了,也要勸妹妹離他們遠一些。
蘇永茂聽到陸銘煜的名字,當即氣不打一處來,原本就黑沉的臉色更爲難看,瞪着一雙有些渾濁的老眼,反問蘇安:“你是說,你捅的人是陸銘煜現在的妻子?!”
蘇安點點頭,動了動嘴不敢多言。
“你……真是……”
蘇永茂高高的揚起手,真想一巴掌扇死這個沒出息的兒子得了,可看了看隔着玻璃牆裡面的兒子,又於心不忍的放下了手,責道:“逆子!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不懂事?說過多少次了,別跟陸銘煜扯在一起,爲什麼就是不聽啊?”
“爸,對不起!”蘇安除了這句話,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
蘇永茂擺擺手,沉默片刻,擡眼問道:“陸銘煜家住在哪裡?”
蘇安擡眼驚訝的看了一下父親,隨即又低下頭去,陸銘煜會見他父母嗎?
“你不知道?”
“不是!”接着蘇安便將陸銘煜家的住址告訴了父親。
蘇永茂在心裡默默將陸銘煜家地址記了下來,然後叮囑一番蘇安在裡面要懂事一點,別再惹事惹他生氣,蘇安默然點頭。
見訪的時間很快便到了,看守所的值班人員催着他們離開。
離開看守所,蘇永茂在心裡將陸銘煜家的地址默默重複一遍,在外面招了輛的士將陸銘煜家的地址告訴了的士司機。
到達陸銘煜家門口,蘇永茂下車見到陸銘煜家竟住在這麼豪華的別墅區裡,心裡不免有些概嘆,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滋生。
當初陸銘煜跟女兒蘇然在一起時是怎麼個落魄,他是知道的,沒想到真是‘士別三日定當刮目相看’,陸銘煜和女兒離婚才四年,人家就住起了豪華別墅,這也難怪自己的女兒又急急的倒貼上去,不昔做人情-婦做人第三者。
蘇永茂戰戰兢兢的上前按門鈴,沒一會便有人出來應門,見是一箇中年婦女,蘇永茂以爲搞錯地址了,擡眼去看門口的門牌號,確認無誤,這才ting直腰背上前問道:“咳,你好,請問,這裡是陸銘煜的家嗎?”
王敏本就覺得蘇永茂行爲鬼祟,不屑的挑眼冷冷應道:“嗯,沒錯,你找他什麼事?”
她在秦家做了這麼久傭人,從沒見過這樣一看就是身份低微的人上門求見,所以打心裡覺得蘇永茂夫婦肯定不是陸銘煜家的親戚,更不可能是裴璟熙家的親戚。
“是這樣的,我們是蘇安的父母,我找陸銘煜。”蘇永茂自然沒漏看王敏眼裡的不屑神情,再次ting了ting腰背。
“哦,是你們啊!”王敏更不屑了,“我家先生不在,而且他交待過我,不管是你們還是蘇家兄妹,一律不讓進門。”
王敏這話自然加了點料,陸銘煜只交待她不準蘇然和蘇安再進家門一步,自從蘇安將裴璟熙刺傷,他原本對蘇然的丁點同情之心也全化爲不屑鄙夷,連帶着如今見到蘇家父母也是極爲不屑的。
“你……”
蘇永茂聞言甚爲氣憤,被一個傭人如此高姿態的駁斥,頓覺顏面蕩然無存,不悅的瞪眼問道:“你又是誰,你憑什麼代陸銘煜作主?”
“我雖是這家的傭人,但我是規規矩矩做事的人!”不像你們的一雙兒女,不是‘偷人’就是‘捅人’,簡直丟人!王敏不屑的在心裡補充道。
“這位大姐,求求你幫個忙,幫我們通知一聲陸銘煜好嗎?我們真的有急事要找他的!”一直沒說話的蘇母突然插話,王敏態度強硬,而她知道以蘇永茂的脾氣是不可能低聲下氣的去求人的。
王敏見蘇母態度低微,強硬的態度一下軟了不少,嘆了口氣,幽幽的說道:“我也不知道先生原不原意見你們,我進去打個電話問問他,如果他不願見你們,我就沒什麼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