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只是冷冷一笑,回頭繼續往前走……
蘇然摸着衣兜裡揣着的裴璟熙給她的那張‘死亡證明’,心痛的快要滴血成河。
她神情恍惚,跌跌撞撞的找到陸銘煜的公司樓下,擡頭昂望着高聳的辦公大樓,眼裡滿是憤怒,腦子裡不斷的回放着裴璟熙告訴她的那些話。
‘我一直不明白銘煜爲什麼要這樣隱瞞我鬱郁的下落,直到有一天,我偶然進書房找東西,在抽屜裡發現了一張死亡證明,想不到,想不到,那竟是鬱郁的,鬱郁的死亡證明!’
‘我也希望這只是個玩笑而已!’
所以,裴璟熙真的不是在跟她開玩笑!
她的女兒鬱郁真的死了,死在陸銘煜的手裡,死在鬱郁親生父親的手裡!
陸銘煜,你怎麼就那麼狠心,怎麼就那麼狠毒?
心被狠狠的剜割了一刀又一刀,痛得她快要窒息了,痛苦的閉了下眼,緊咬着下脣,隱忍着奪眶的淚,再睜開眼,雙手已經緊握成拳。
她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陸銘煜的辦公室,不顧助理的阻攔,直接衝進了他的辦公室,憤恨的目光氣鼓鼓的瞪着他,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她一定將他千刀萬剮。
陸銘煜錯愕的看着蘇然,片刻反應過來即揮手示意助理出去,助理出去關上門的那一刻,他即站起身走到蘇然的面前,一臉擔心,好聲好氣的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她來找他,他是高興的,卻也是憂心的,因爲她臉上的神情太不對勁,心莫名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蘇然上前一步站在陸銘煜的面前,隱忍着滿心的憤概之情,擡眼瞪視着他,面無表情的說道:“陸銘煜,我有事要問你。”
這一刻,即使這麼近距離的看着他,感觸着他身上的氣息,她的心除了憤恨再也不會有任何情緒起伏!
她冷硬的語氣讓陸銘煜微愣,眉梢微微上揚,疑惑的轉身往沙發走去,說道:“有什麼話到那邊坐下說吧!”
說着他已經走到沙發裡坐下了,擡眸直直的看着她,僵硬的臉上微微有些動容,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滿意的看着朝他走過來的她,問道:“想問我什麼?”
帶着磁性的嗓音,原本該是最動聽的聲音,此刻她卻覺得噁心透了,蘇然漠然的坐到他對面的沙發,迎上他的視線,微微抽動了下嘴角,帶起一抹冷笑,問道:“陸銘煜,你打算什麼時候把鬱郁還給我?”
腦子裡劃過他欺騙她的話。
——鬱郁她跟着我過的很好,她還沒有放假,你先把婚退了,然後我帶你去美國,你就可以和鬱郁相見了。
——她問:你,你不會是真的把鬱郁給殺了吧?
他笑着答她:蘇然,這是個法制社會,殺人是要償命的,我怎麼會把鬱郁殺掉呢!
……
她就被他這麼雲淡風輕的騙過去了。
她倒要看看他這一次又想怎麼騙她,以爲她是傻子還是白癡啊?這麼好愚弄?
什麼時候把鬱郁還給她……
陸銘煜臉上表情陡然僵滯,眼底劃過一抹傷痛,擡眼看向天花板,躲開了蘇然逼人的視線,再低頭看向她時已是一臉的雲淡風輕,裝模作樣的說道:“蘇然,我說過的,只要你答應退婚,不要嫁給璟晨,徹底的離開裴家,我就會把鬱郁還給你。”
蘇然心底陣陣鑽心疼痛不住向全身蔓延,冷笑着久久的看着陸銘煜,覺得這個熟悉至極的臉龐忽然變得無比的陌生和厭惡,她當初一定是瞎了眼纔會愛上這樣的一個男人?
心恨手辣都不足以形容他這張俊帥皮囊下包裹着的那顆心,虎毒還不食子,他卻連親生女兒都下得了手殺死!
痛,痛得麻木,淚,早已模糊了視線……
冷哼一聲,苦笑道:“陸銘煜,你還想騙我到什麼時候?”
陸銘煜看着她眼底打轉的淚,心悸了一下,爲了遮掩內心的恐慌,故意煩燥不已的反問:“蘇然,我騙你什麼了?”
蘇然眼神一凜,看着陸銘煜失聲控訴:“鬱郁早就已經死了,兩年前就已經被你殺死了!”
還說什麼讓她退婚,讓她離開裴家,就會把鬱郁還給她?
鬱郁都已經被他害死了,他要拿什麼還給她?
他根本就是糊弄她,以爲把她趕出裴家,就沒人防礙他的人生了。
他倒是如意算盤打得又精又響!
這麼急切的一次又一次的讓她退婚,讓她離開裴家,不就是擔心她有朝一日把以前的關係說出來嗎?
不就是想繼續騙她鬱郁還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生活着嗎?
這個男人,真的夠陰狠夠毒辣!
陸銘煜聞言一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厲聲駁斥道:“蘇然,這話你是聽誰胡說的?”
鬱郁的事,她怎麼可能會知道?
當初那件事只報道了趙家一家葬身火海,根本沒人知道那其中還有一個蘇鬱郁,蘇然又怎麼可能知道蘇鬱郁已經死了呢?
“陸銘煜,到現在你還想繼續瞞騙我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蘇然冷冷的說道,她的一顆心真的涼透了!
當初她真的是瞎了眼,怎麼就嫁了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冷血動物呢?
兩年前,竟然還爲了要跟他重續舊情,不惜跟父親反目,冷落女兒,害得哥哥被關進大牢,害得母親癱瘓,想不到……還搭上了女兒的生命。
陸銘煜,就算你再不肯承認鬱郁是你的女兒,你也不能這樣罔顧生命,把一個只有三歲的孩子殺死啊!
“蘇然,你不要聽別人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蘇然冷笑,豁地從沙發站起來,走到他的面前,泣聲冷厲的打斷道:“陸銘煜,你是不是以爲我沒有證據?”
她直直的看着陸銘煜的眼睛,滿眼的嫌惡和厭惡,好一會低頭拭淚,然後從衣兜裡拿出‘死亡證明’遞給陸銘煜,說道:“這就是證據!”
她倒要看看都這個時候,他還能說出什麼來!
陸銘煜看到這張被揉搓過的‘死亡證明’,頓時心頭一顫,眼底劃過驚愣,他沒有伸手去接那張‘死亡證明’,因爲這張‘死亡證明’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刺入了他的心裡他的腦海裡。
他就如焉了的茄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耷拉着腦袋和肩膀,神情痛苦的緊閉着雙眼,心頭劃過陣陣鈍痛,無邊的自責和愧疚止不住的在他的全身蔓延擴散。
他知道,事到如今,蘇鬱郁死亡的事已經瞞騙不下去了,不管蘇然是如何得到這張‘死亡證明’的,都無法改變她已經知道了蘇鬱郁死亡的事實。
許久,他緩緩的睜開眼,萬分愧疚的說道:“對不起……蘇然,對不起!我知道現在跟你說對不起已經遲了,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鬱郁的死是個意外!”
蘇然淚流滿面的看着陸銘煜,冷笑道:“你不是故意的?呵呵……陸銘煜,你根本就是故意的!還記得當時你怎麼說的嗎?你說要用鬱郁的命去抵償那個孩子的命!陸銘煜,你就是個禽畜不如的混蛋!”
現在跟她說什麼意外?你以爲我會相信你嗎?
“蘇然,不管你信不信,鬱郁的死真的是個意外!當時,我把她送到效外一戶人家那裡去寄養,沒想到那家發生了火災,全家葬身火海,連同鬱郁……”也被燒死了!
陸銘煜痛苦的閉着眼,後面的話哽咽在嘴裡怎麼也說不出來了,頓了一下續又說道:“若是當時我知道會有這樣的意外發生,我一定會把鬱郁還給你的!”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他真的後悔了,卻再也沒機會贖罪了!
說到底,是他對不起那個無辜的孩子……
葬身火海……
蘇然聽到這個消息止不住的眼前一黑直接跌坐進了沙發裡,全身乏力,身上的痛如同被處了極刑,一點一點的鑽心刺痛,鮮血淋淋。
鬱郁死了,還是以這種慘絕的方式死的!
葬身火海!
鬱郁那麼乖巧那麼懂事,她有什麼錯,爲什麼老天爺不可憐可憐她,要讓她葬身火海呢?
不對,這一切都是陸銘煜的錯,是他把鬱郁搶走,又不好好的善待鬱郁,鬱郁就是被他害死的,是他害死了她的女兒鬱郁!
“陸銘煜,你怎麼那麼狠心?爲什麼要把鬱郁送走?爲什麼不把鬱郁還給我?鬱郁是你害死的,鬱郁就是被你害死的!”
蘇然感覺呼吸困難,不住的捶着胸口,那股鑽心疼痛真的是痛不欲生,她失聲痛哭淚流滿面,怒瞪着陸銘煜。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陸銘煜除了這句話,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來減輕心裡的自責和愧疚。
“對不起?你害死了我女兒,說一句對不起就想解脫了嗎?”
蘇然極度憤怒的瞪着陸銘煜,咬牙切齒的憤怒漲滿了她的胸腔,她想要跟他拼命,爲女兒鬱郁報仇!
沒作多想,下一刻即撲上去揪着陸銘煜的衣服,使盡全身的力氣,狠狠的捶打着他的胸膛,聲撕力揭的怒道:“陸銘煜,你還我的女兒來,你把鬱郁還給我,我要鬱郁,你把鬱郁還給我,把鬱郁還給我……”
陸銘煜一言不發的默默承受着,摟着她無力的身子任她捶打,只要她能解恨,那就讓她打吧,狠狠的打,不要心軟,是他對不起她,是他害鬱郁葬身火海的。
這兩年,他過得有多煎熬有多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每當夜深人靜,想起鬱郁的死,他就自責不已愧疚難當!
“陸銘煜,你這個惡魔,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爲鬱郁報仇……”
“陸銘煜,我恨你!我恨你……”
……
蘇然哭的聲撕力揭,悲憤不已!
許久許久,哭累了也打累了,她才停歇下來,面無表情眼神空洞,淚痕滿面,像個木偶一樣,只有時不時的一個抽泣聲證明她還是個大活人。
陸銘煜心痛極了,僵硬的俊臉滿是擔心和憂慮,眼眶裡淚光閃爍,哽咽着說道:“其實,這兩年我過得也是備受煎熬,我之所以一直沒將真相告訴你,是擔心你知道了一定會像這樣傷心難過,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只希望你別折磨自己嫁給璟晨……”
蘇然面無表情的不言不語,緊揪着陸銘煜衣服的手,指骨泛白。
“蘇然,不要嫁給那個璟晨,讓我照顧你一輩子!”陸銘煜低微的乞求。
他真的不願意看着她嫁給那個傻子!
訂婚那天,他就已經體會到了那種即將真正失去她的惶恐不安,如若她真的嫁給那個傻子,他會一輩子痛不欲生的。
他愛她,他真的愛她!
可惜,兩年前他被仇恨矇蔽了雙眼,他失去了她,也害她失去了女兒!
蘇然依舊不言不語,面無表情的臉上劃過一抹淡漠和冷笑,緊揪着陸銘煜衣服的手,依舊指骨泛白。
陸銘煜頓了片刻,續又說道:“其實,這兩年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你其實心裡是有我的,否則兩年前也不會答應代孕好麼無禮的要求,更不會心甘情願的給我生孩子……”
蘇然聽着陸銘煜的話,突然又淚流滿面,空洞的眼神燒起熊熊怒火,鬆開緊揪着他衣服的手,指着他怒斥一聲:“你做夢!”
陸銘煜錯愕的怔愣住,不解的看着蘇然。
蘇然一陣冷笑,拭去臉上的淚痕,一眨不眨的看着陸銘煜的眼睛緩慢地說道:“陸銘煜,你知道嗎?鬱郁不光是我的女兒,她也是你的女兒。是你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感覺如何?”
說完,蘇然一刻也不想再稍作停留,起身絕然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鬱郁不光是我的女兒,她也是你的女兒,是你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陸銘煜的心像是被什麼猛然刺了一下,痛得他倒吸了一大口涼氣。
怔怔的看着她絕然離去的背影,顯得蕭瑟而單薄,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還有剛纔她那近乎絕望的眼神,淒厲的語氣……
心裡猛然掠過一句話‘沒有女兒,我會活不下去的’,心下咯噔一陣涼意侵透全身,他快速拔了個內線電話,沉聲吩咐:“跟着蘇然,別讓她出事!”
放下電話,腦海裡又浮顯起她剛纔說的那句話:鬱郁不光是我的女兒,她也是你的女兒!是你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蘇鬱郁怎麼可能會是他的女兒呢?
他至今還記得兩年前的調查報告,蘇然和他離婚後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就急急的另嫁他人了,如若不是因爲太愛了,如若不是肚子裡懷的是他人的種,又怎麼會跟他離婚另嫁他人?
不,他不信!蘇鬱郁絕不可能是他的女兒!
腦子裡不斷的回放着剛纔蘇然說話的神情和語氣,那無比堅定的氣憤和絕望,直直的撞擊着他的胸口,涌起一陣莫名的慌亂,胸口堵得慌,蘇然似乎真的不是說謊騙他的!
如果說兩年前她說的‘鬱郁真的是你的女兒’是騙他的,那如今,蘇鬱郁都已經死了,蘇然又還有什麼理由再拿這個來騙他呢?
這個認知讓他的心咯噔咯噔一下跌落谷底,一股強烈的複雜情緒在心頭翻涌,越發堵得慌,鬱郁……真的是他的女兒嗎?
他腦子一片混亂,如果蘇鬱郁是他的親生女兒,當初,蘇然又爲什麼要跟他提離婚?爲什麼離婚後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就另嫁他人?
不,他還是不太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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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然木然的站在墓地前,神情絕望的直直看着墓碑上赫然刻着的‘蘇鬱郁之墓’幾個大字,這讓她不得不相信,她的寶貝女兒,她視作生命般呵護的女兒,真的死了!
她苦苦尋找兩年的女兒,真的死了……兩年前就死了!
腦子突然一陣暈眩,她站不穩的打了個踉蹌,呼吸彷彿瞬間被完全抽走,眼前突然一下發黑,她無力的跌坐在地上,顧不得膝蓋磕撞水泥地板傳來的鑽心刺痛,痛得她全身麻木,她強撐起身緩慢的跪爬到女兒蘇鬱郁的墓地前面,擡手撫摸着冰冷的墓碑,淚如泉涌,再也控制不住的抱着墓碑失聲痛苦。
那一刻,真的悲痛欲絕!
“鬱郁,我的女兒鬱郁,我的寶貝女兒鬱郁,媽媽找你找得好辛苦好辛苦,媽媽以爲你還在哪裡等着媽媽去找你,卻沒想到,你已經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這裡兩年了!”
“鬱郁,媽媽的寶貝,你怎麼那麼可憐,我的寶貝女兒怎麼那麼命短怎麼那麼命苦?”
“寶貝,你一個人躺在這裡該有多冷多孤單啊,怎麼辦?媽媽要怎麼辦?”
……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天色驟然變得陰沉,原本還是風和日麗的天空,突然壓抑着一團烏黑的雲團,彷彿應景一般。
一陣雷鳴電閃,震耳欲聾,接着便是傾盆大雨漂潑而下,打溼了她的頭髮,打溼了她身上的衣服,也打溼了她的臉。
雨水混雜着淚水,早已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淚水,只有傷痛赫然掛在她的臉上,絕望蘊在她的眼底。
她的女兒,她可憐的女兒鬱郁!
她緊緊的抱着墓碑,用自己的身體爲墓碑擋雨,不住的低聲呢喃:“鬱郁乖寶貝,有媽媽在身邊陪着,打雷不怕,下雨也不要怕!媽媽會保護鬱郁的!媽媽會保護鬱郁的!”
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這兩年來,鬱郁就這樣孤零零的一個人躺在這裡,飽受冰冷和孤獨,每次打雷下雨,鬱郁該有多害怕啊!
雨一直下一直下,由小到大,又由大到小,終於,雨停了,可她臉上的傷痛卻更沉重了!
一直躲在後面一排墓地邊靜靜地看着蘇然的文志,已經被這一場毫無預兆的雨水淋成了落湯雞,他沒帶傘,因爲他怎麼也沒想到原本還是風和日麗的天氣會突然就下起雷鳴陣雨來。
他沒有上前阻止蘇然,更沒有勸她離開去躲雨,因爲他從她身上看到了母愛的偉大,也從她的背影看到了一股哀莫大於心死的沉痛。
她極度需要發泄,他知道即使上前勸阻,也無法勸她去躲雨,於是,他陪她一同淋雨,這是他自小到大做得最無厘頭的一件事。
他受命於陸銘煜,卻被蘇然偉大的母愛所感動,他的臉上溼噠噠的,他知道那上面除了雨水還有淚水,蘇然這個女人,他或多或少從陸銘煜的嘴裡聽過關於她的事。
或許,她曾經不是一個好妻子,但她絕對是一個好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