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蘇半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生硬地打招呼。
電話那頭便沒了聲音,只剩下喘息,顯然單鬱助根本不會預料到蘇半夏會打電話給他。時間彷彿靜止,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只怕一點不適時宜的話語都會打斷這個難得的通話機會。
猶如過了一個世紀,蘇半夏輕輕嘆了一口氣,淡淡道:“有空麼,我們見一面吧。”
短暫的沉默以後,單鬱助回答:“不是說不見面了麼?”他的口氣淡如流水,彷彿靜靜的河流。握着手機的手微微顫抖,他垂下眼眸,亞麻的劉海遮住眼眸,明明是那麼想和她見面,明明接到她的電話欣喜若狂,還說出嘴硬的話,真是,該死啊……
蘇半夏一個愣怔,她沒想到單鬱助會拒絕和她見面,是啊,她有什麼資格讓鬱助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呢?
她輕笑起來,掩飾住話裡的落寞和悲切,輕鬆地說道:“好像是有這樣說過呢……不過,我有事想和你談一下,是公事,不是其他。”
單鬱助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嗯”了一聲,確定時間地點,便掛了電話。蘇半夏狠狠地舒了口氣,是幻覺麼?爲什麼她感覺到鬱助在排斥她?一有這個念頭,蘇半夏就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攫住,難受地緊,她自嘲地笑笑,有些無奈,這顆心,還真是不聽話。她和鬱助之間原本就不應該有交集了,現在相互躲着不見面不是更好麼?
房間外,黎亞修背倚牆壁,單手插進褲袋,頎長的身體和牆壁恰好構成了一個角度,他的頭就靠在牆壁上,細長的眼睛看向天花板,重重地嘆了口氣。她終究還是選擇了單鬱助……
剛纔他早就注意到蘇半夏在門外偷聽,但是他沒有戳破,因爲他想和自己打個賭,想看看她的選擇,是背叛他還是袖手旁觀。他以爲,她多少還是顧忌到他這個未婚夫的身份,沒想到卻輸得一敗塗地。是他自不量力,看不清事實,明知道她愛的始終是單鬱助,卻異想天開想要她爲他留一個位置。
黎亞修苦笑着垂下頭,額前的散發落下,遮住他暗綠的眼眸,看上去就像是一副上滿了濃厚悲傷的油畫,處處散發着末日的氣息。
他又輸了。當初他第一次和自己打賭,賭的是蘇半夏喜歡蘇城一,他想用這張和蘇城一長的一模一樣的臉利用她的感情對付單鬱助,卻不料,她從頭至尾愛的都是單鬱助,他輸了自己的感情;這一次,他賭蘇半夏不會出賣他,所以就算一開始知道她在門外偷聽,他還是沒有避諱地說出了他的計劃,但他還是輸了,在她的心裡,他黎亞修沒有一點地位,所以他賠了招標勝利的機會。
呵,蘇半夏,你可真是我的剋星。
黎亞修往裡面看了一眼,眼神黯淡,這一次招標的結果恐怕已經出來了吧。黎亞修低下頭,默默地離開了蘇半夏的房門外。他的身後彷彿一切都靜止了,他是不會衝進去去質問她的,他不想自取其辱。就算輸,他也想輸得有尊嚴
。
單鬱助和蘇半夏約定了下午三點,地點離單氏很遠。蘇半夏打的過去時,他已經到了,就坐在窗口的地方,出神地望着外面。
蘇半夏輕輕在他對面坐下,單鬱助回過神,嘴角微微勾起一點弧度,是禮貌性的微笑,他問道:“喝點什麼?”
“橙汁就好。”她笑得生疏,笑容很美,但是看上去就像拒人於千里之外。
點單之後,單鬱助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客氣地問:“有什麼事?”
蘇半夏突然就不適應這樣的單鬱助,好像他離她很遠,沉靜的臉白皙剔透,蘇半夏聲音很低,很緩地說:“他派人在你公司安插了眼線,最後標價會比你們高50萬。”
單鬱助吃了一驚,他當然知道蘇半夏說的他是誰,他吃驚並不是因爲聽到這樣的消息,而是因爲這個消息是從她的嘴巴里說出來的,商場混戰,不乾淨的手段層出不窮,他已經習慣了,從來沒有人提醒過他要小心什麼。而她卻把她未婚夫的標價告訴了他,是在保護他麼……
“你這樣做……”單鬱助囈語般地開口,“他知道會很生氣的。”
“我知道,”蘇半夏很冷靜地接過話茬,她擡起頭,咖啡色的眼眸裡是滿滿的堅定,她輕笑,“可是這場招標對你很重要不是麼?”
單鬱助垂下頭,不置可否。
蘇半夏的聲音倏而變得清脆,彷彿很輕鬆似的:“你不用感覺到壓力,上次你在救我時候也說過,無論是什麼身份,你都不會看着我受苦。現在我把這句話還給你,”她的眼睛璀璨如星,“無論怎麼樣,我都不會對你的事袖手旁觀。”
單鬱助渾身一震,那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聽見別人說想要保護他。他的心就像塞滿了蜜糖,甜得不知所措。嘴角無意識地彎起最好看的弧度,他笑得沒有絲毫掩飾,被自己喜歡的人保護是會開心的吧,就像這種感覺……
蘇半夏在看見他的笑容之後,忽然就紅了臉,她可以聽見自己跳動不正常的心臟的聲音,快得讓她喘不過氣。
只是一瞬間,那樣燦爛的笑容就垮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落寞和不甘。明明就是這樣的相愛,被受縛於倫理道德,眼睜睜看着對方身邊出現其他人。這樣的痛楚,是不是比蝕心更痛上千萬倍?
蘇半夏滿心苦澀,默默地離開了座位,只剩下單鬱助一個人在咖啡店裡發呆。如果不是因爲這件事,她絕不會主動找他見面,徒添傷感,想見到他,卻害怕見面會讓對方更加痛楚,這種愛而不得的痛,或許直到死亡那一刻才能結束。
下輩子,請讓我做你身邊的寵物,看着開心和幸福,這樣我也就滿足了。
招標的日子如期而至,會場上人滿爲患,大多是來湊熱鬧的,單鬱助和黎亞修兩個人對這塊地虎視眈眈,別的老闆也不像趟這趟渾水,雖說覬覦土地的利潤,但是得罪了單鬱助或是黎亞修,下場絕對悽慘直至。
黎亞
修帶着蘇半夏和傑克,坐在會場的前面,隔着一條寬闊的走道,另一方向是單鬱助和助手葉子。黎亞修的臉色並不是太好,顯得有些疲憊,他坐在座位上,眼睛緊閉,似乎對這場招標不是太感興趣的樣子。蘇半夏的手被他緊緊抓在手裡,都捏出了汗,卻仍然不肯放開。她正襟危坐,眼睛一點一毫都不敢往單鬱助的方向瞟。
單鬱助低頭看着手上的文件,似乎也沒注意到黎亞修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既然知道對方的底價,這場招標會是穩操勝券的,他也不需要太過操心了。
他們都在等着結果。底價已經交給工作人員,現在就看誰的出價最高了。
當主持這場招標會的官員從裡屋出來的時候,他的手上拿着這次投到標的名單,所有人都開始屏住了呼吸,眼睛看着那張薄薄的紙,不知道上面到底寫着那家公司的名字。
但是兩個當事人卻是事不關己的樣子,黎亞修從始至終都沒有張開過眼睛,他已經能夠預料到待會兒的結果,現在恨不得離開這個地方。
官員打開那張紙,盯着上面的名字頓了兩秒,然後宣佈道:“這次投到這塊土地的是——修亞公司。”
話音剛落,全場愕然。其餘人原本以爲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是單鬱助穩贏無疑,結果卻被黎亞修搶了風頭。看來這黎亞修真是單鬱助的死對頭啊,不止女人被他搶走,現在連生意都要葬送半壁江山了。
黎亞修在那一瞬間霍地睜開了眼睛,暗綠的眼眸彷彿一汪碧綠的泉水,他驚訝地轉頭看着蘇半夏,怎麼會?他明明沒有改變報價,如果單鬱助知道了他的計劃,沒道理還會讓他贏的。難道……
單鬱助在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愣怔了一下,怎麼回事?明明是比原來的價錢高了100萬的……黎亞修不可能在知道他的底價之後往上加很多錢,難道他被看穿了麼?旁邊的葉子扶了扶鼻樑上的黑框眼鏡,小聲提醒道:“總裁,是不是蘇小姐的消息有誤?”葉子是他的心腹,有些事根本不用瞞她。
單鬱助側過臉,眼睛掃過另一邊的蘇半夏,她的臉色在消息宣佈後瞬間慘白。他輕輕搖了搖頭,他知道,她不會騙他。如果她說的事實,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她被黎亞修利用了。
深邃的眼眸越過蘇半夏,落在黎亞修的身上,單鬱助微微皺了一下眉,黎亞修的臉色也不是太好,彷彿這個消息也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演戲還是……
蘇半夏被黎亞修攥着的手開始發痛,她不知道單鬱助會有什麼反應,她也不敢想象。爲什麼會是這樣……明明聽見黎亞修的話……明明……蘇半夏像是想起了什麼,猛然將眼光鎖定在黎亞修的身上,她的聲音沉悶搖搖欲墜:“你利用我。”
黎亞修看見她咖啡色眼眸裡的倒映,心下驚痛:“我沒有。”
蘇半夏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之後,原本就慘白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她訥訥地問道:“當時你知道我在門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