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鬱助只覺得他現在想要殺了黎亞修,竟然瞞天過海,禁錮了蘇半夏,否則她不會不和他聯繫,沒準連筱亦都在他手上。那個男人!單鬱助眼眸一暗,好像將要爆發海嘯的海面,恐怖地讓人不知所措。
單鬱助知道,黎亞修一定是用同樣一份文件威脅了蘇半夏,否則她又怎麼可能會同意結婚,見鬼!當時他就應該親自送蘇半夏上飛機,這樣就不會出現今天的事!單鬱助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盤,懊惱不已。
手機不停地震動着,單鬱助剛按下接聽鍵,紀初浩那邊傳來急切的聲音:“鬱助,出事了,新娘變成了半夏……”
“我已經知道了,”單鬱助打斷紀初浩,“我現在正趕去那邊!”一把扯下耳麥,單鬱助猛地踩一下油門,速度表上的指針便像打個轉一樣。高速公路上只剩下那一聲轟鳴聲。
禮堂內,結婚進行曲正一刻不停地演奏着,蘇半夏手捧捧花,身後的裙襬被一對可愛的花童輕輕拿着,她白皙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咖啡色的眼眸鎮定異常,彷彿這場婚禮並不是她期許的一樣,但是事實的確是這樣。她緩步走向黎亞修,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不止一次有過逃跑的念頭,但是她知道她只能選擇走向他,否則鬱助會身敗名裂。
人羣的視線隨着她慢慢轉移,許多人已經開始議論紛紛,在場的很多人是見過蘇半夏,在黎亞修舉辦的歡迎宴會上,蘇半夏可謂是一鳴驚人,無論是她被包養的消息,還是和單鬱助的關係,都是人們想要一探究竟的八卦。可是請柬上明明寫着葉筱亦的名字,怎麼新娘變成了蘇半夏呢?
而看着黎亞修喜悅溢於表的俊臉,每個人已是一頭霧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半夏已經站在了黎亞修的身邊,擡頭望着神父,眼眸如一潭死水。黎亞修近乎癡迷一般地看着她的側臉,他幾乎都不敢相信,此時此刻,蘇半夏真的變成了他的新娘,他每天早晨醒來都可以看見蘇半夏的臉,每天回家面對的都不再會是冷冰冰的別墅,而是熱騰騰的飯菜,以後還會有孩子,這樣的生活但是想像一下便已經是甜蜜無比。他轉過頭,看向神父,示意婚禮可以開始了。
神父翻開經書,微微側一下身子,面對黎亞修,問道:“黎亞修先生,你是否願意蘇半夏小姐成爲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黎亞修微笑着看一眼蘇半夏,暗綠的眼眸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般柔情似水,蘊藏溫柔,真摯地讓人不自覺心動。
“我願意。”他輕輕說出口,卻字字千金。那是一輩子的誓言,也是他的全世界。傑克在下面很矯情地抹眼淚,他的老闆終於苦盡甘來,找到了屬於他的幸福了。
神父又轉向蘇半夏,用同樣的話
問了她一邊,蘇半夏看着神父,薄脣緊抿。
黎亞修忽然就感到不安,他將探究的眼光落在蘇半夏臉上,發現她的臉色蒼白恍若一張白紙,捧着捧花的手在微微顫動。長時間的沉默讓賓客開始躁動,議論紛紛。
神父也有些不知所措,既然還沒有達成共識,爲什麼要決定結婚啊?他心裡有些不滿,他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於是他又高聲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
蘇半夏還是呆愣着,沒有一點反應。誰都不知道她的心正經歷着垂死的掙扎,在狂風暴雨中搖搖欲墜。要和黎亞修結婚了,以後她的身邊就再也不是單鬱助了,而是這個用卑鄙的手段威脅她的人。可笑的是,她還不恨他,但是也不愛他。那麼她以後的生活到底該怎麼辦?變成一個生活的玩偶,行屍走肉一般地生活麼?那不是她想要的!就算被命運不停地玩弄,她也不曾放棄過對生活的信仰,她盡力爭取自己想要的,最後卻還是要妥協麼?爲什麼?
蘇半夏緊緊咬住下脣,用力地咬出了血。可是她沒有選擇,單鬱助身邊有了林素暖,有了他們的孩子,而黎亞修手上有着足夠毀滅他生活的東西,終究還是身不由己,就像當初爲了蘇若和洛卡卡,而選擇當孫正平的玩偶一樣。她的生命最終還是一場笑話。
單鬱助一路狂飆,路上揚起的灰塵讓身後的車主咒罵不已,直到趕到教堂門口,他連鑰匙都不拔,直接跳下車,奔向內堂。
黎亞修手心出了細密的汗珠,他輕聲叫道:“半夏。”
蘇半夏回過身,從齒縫裡艱難地擠出三個字:“我願意。”
神父終於鬆了口氣,嘉賓也沒了言語,黎亞修重新露出了孩子一般純真的笑容。
那就這樣吧,變成一葉浮萍,隨波逐流。
“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神父宣佈。
伴郎伴娘將精緻的戒指盒拿到他們的面前,打開,是卡地亞的戒指,鉑金的明亮、輕巧、強韌,與鑽石的純淨、火彩、感性,彼此相互映襯,造就了令人愉悅的邂逅,看上去氣韻靈動,雅緻精美。看得出來,這對戒指花了黎亞修不少的精力挑選。
黎亞修拿出戒指,白色的手套襯得精巧的戒指愈加的明亮,那種光彩能夠讓太陽都黯然失色。
單鬱助用盡全身力氣在綴滿花朵的走廊上奔跑,他可以看見禮堂裡坐着的人了,他快要到了……
黎亞修輕輕握起蘇半夏的手指,將戒指一點點往裡套……
單鬱助眼前的光線越來越來亮,當他踏進禮堂的那一刻,看見黎亞修正好把戒指套在了蘇半夏的無名指上。
那一刻,他無力地跪倒在地,禮堂裡的人們一哄而上,紛紛向他們道喜,他們正沉浸在見證一對新人的喜悅之中,誰都沒有注意到門口已經精疲力竭的單鬱助。
他將頭靠在門框上,
汗水浸溼了他的劉海,深邃的眼眸蘊滿了悲傷,像是一片暗不見天日的森林,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快要撕裂,從心臟迸出的血液失去了所有的溫度,溫暖不了早已手腳冰冷的他。“半夏……”他的聲音帶着哭腔,細如蚊吶。
蘇半夏彷彿聽見那一聲呢喃,她猛地擡頭,透過人羣,看見了癱倒在地的單鬱助,那一刻,她咖啡色的眼眸浩瀚如大海,彷彿經過幾千萬年沉澱的悲傷從那雙眼眸中慢慢溢出,凝結成世界上最美麗的化石,那是對他愛的誓言。
她不曾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看着他,好像所有的言語都已經失去了意義,整個世界忽然就清靜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神情地對視,千言萬語都已經黯然失色。
單鬱助知道,那樣的深愛,再也無人可以給他。爲了他,她甚至犧牲了自己的一生。單鬱助掩面痛泣,哭聲被淹沒在嘈雜的人羣中,好痛……痛得快要失去了直覺,痛得恨不得將心臟挖出來……他愛的那個人終究還是嫁給了別人,可是上天卻玩笑般地讓他們倆彼此相愛。單鬱助大口地喘着氣,彷彿空氣稀薄。以後,都不會再有空氣了,他的生命隨着那枚戒指的套上而終結,自此,他的世界一片灰白,再無彩色。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背脊蒼涼得恍若戈壁灘上孤獨的胡楊,在風沙中站成永恆,蘇半夏直直地落下了眼淚。
“半夏,你怎麼哭了?”嘉賓們看見蘇半夏臉上的淚水,便關切地問道。
蘇半夏連忙拭去,笑道:“只是太高興了……”
“是啊是啊,能夠嫁給商業界享有盛名的才子的確很幸福呢……”蘇半夏淡笑不語。
他們之間的愛或許是受到了上天的詛咒,失去了得到幸福的權利。她多麼希望這一刻,單鬱助能夠忘記她,開始自己的生活,這樣,他就不會有那麼讓人心疼的悲傷了吧。只要她一個人記得就好,記得愛他,記得想他,記得他們之間的每一件事,記得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只要她記得就好。
細密的疼痛的從心臟蔓延至全身,蘇半夏知道,這輩子她都不會再有快樂可言,因爲經受過那樣痛徹心扉的疼痛,她的生命已經被哀傷烙下了刺青,從此與快樂無緣。
愛情是一件甜蜜而又痛苦的事,她選擇銘記,但是卻希望他選擇忘記。這便是愛情吧,總是希望對方能夠快樂,卻從來不在意自己心口上的傷痕。
鬱助,這輩子我唯一值得回味的事便是我愛過你,而後半輩子,我唯一能夠做的事便是繼續愛你。愛到心臟停止跳動,愛到血液凝固,呼吸停止。我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愛你,守護你。記住,你對我唯一的責任便是要幸福,要狠狠地幸福,這樣,我便值得用一生的自由換你飛翔。
對不起,鬱助……
大約我們今生,當真是有緣無份。有緣……無份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