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令·173 不希望你瞞我
樑晨曦見霍靳言一直都沒有再說話，心裡多少有些忐忑起來。
“你……在想什麼？”因着之前的奔波，樑晨曦眼下已經有了陰影，看着霍靳言將煙遞送到薄脣邊，深深的吸了口，有那麼個瞬間，樑晨曦覺察到他情緒上的變化，讓她有些不安。
“你覺得我在想什麼？”霍靳言的脣齒間沾染了些許的菸草味道，而這樣的味道若是換成隨便任何一個男人，樑晨曦只會排斥，可唯有眼前這個，他並未讓她有任何的不舒服，儘管是在這麼疲憊的時刻。
聞言，樑晨曦一時間也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過了一會兒，這才伸出手將他指尖的煙給接了過來，摁滅了後扔進了旁邊垃圾桶裡。
此時到處都還是靜悄悄的，月影星疏，或許是累了，樑晨曦隨意的坐了下來，而霍靳言就站在她身邊，風大的時候，會時不時的動動身體，擋住。
“寧姨和二太太的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你不要生氣好不好？”許久，她終於擡起頭來，看着霍靳言，清透的眼神裡面有一種從未有過的些許慌亂，雖然一閃而過，卻被霍靳言清楚地捕捉到。
“嗯，不生氣。”霍靳言的聲音一貫低沉，而樑晨曦聽到後低着頭，過了半響纔將腦袋靠在他腰際處，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夠勉強支撐着自己。
“其實，在沒嫁入霍家之前，我也不知道這件事，以前我只聽說過寧姨有一個女兒，而那個女兒到底是誰，我卻並不知情，當然也沒有見過。後來在得知二太太竟然就是寧姨女兒時，我大吃一驚……”寧姨死了，那個從小疼她的寧姨死了，她甚至比沈煙雨還要更疼她，可現在……
在她剛剛清醒過來沒多久的時候，竟然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樑晨曦只覺得這一切像夢一樣。
霍靳言一直沒說話，手搭在她背後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着，如雕塑般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月光傾灑下來落在兩人的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和諧感。
“我覺得，寧姨的死沒有那麼簡單……”突然，樑晨曦的這句話令霍靳言的動作停下。
“她的眼神……”樑晨曦到現在都沒有辦法忘記，寧姨睜着眼睛，臉上雖然還掛着氧氣罩不能說話，可那眼神裡所透露出的驚恐與慌張，根本就是想要提醒她什麼！
可當時她真的沒有發現四周有任何異樣，就算下意識的回頭望去，樑晨曦的印象當中也只有她媽媽站在那裡，旁人……一時間，樑晨曦陷入到了沉思裡。
“寧姨出事，真的只是個意外嗎？”當霍靳言的這句話說出的瞬間，樑晨曦驀然的打了個寒顫，擡起頭來怔怔的看着他，半響說回不出一句話來。
出事那天，寧姨傍晚的時候跟霍家的管家請的假，據管家說當時她滿面的愁容，似乎有心事的模樣，沒想到晚上卻出了事，在回樑家的路上出了車禍，因着事發路段無監控又沒有人證的關係，肇事者逃逸後到現在都還沒有任何的音信！
而被霍靳言的這句話點醒的樑晨曦一下子愣住了，或許，她從未想到過會有這樣的可能！
霍家的管家說寧姨滿面愁容，似乎有心事的模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令她連自己都沒有說直接請了假要在匆忙間回樑家一趟？這樣想着，樑晨曦陷入沉思當中……
“如果寧姨出事不是意外，那又是誰，在背後推進的整件事？”短暫的沉默後，樑晨曦的聲音已經有些發冷發沉起來，她心裡再清楚不過，寧姨出事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我不知道。”低醇的聲線映入她耳中，聽到，樑晨曦卻並未有任何失望。
“寧姨剛剛醒來就突然遇到了這樣的事，看樣子有人並不想要讓寧姨醒過來，之前寧姨沒有出事是因爲醫生曾經說過她未必能夠度過危險期，後來……”樑晨曦就像是在透過這樣整理所有的線索般，一點點的抽絲剝繭起來，可她手裡掌握的信息畢竟是少的，就連很多想法也只不過是憑空猜測。
“你不覺得，樑家上下其實都透着古怪嗎？”這句話，雖然在這種時候聽起來不太合時宜，可從霍靳言的口中提出，樑晨曦只覺得如同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般，令她在混沌當中，抓住了隱約的一條線。
“你說的沒錯，樑家上下的確都透着古怪，不論是談安辰，還是郭斐修，甚至……是我那個失而復得的爸爸！全都透着一股子的古怪……”
樑晨曦用手撐着額際，烏黑的長髮沿着身體兩側分散下來，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將那張本來就因着勞累而削瘦的臉頰，映襯的更爲嬌小起來。
“寧姨出事時，談安辰曾經問過我媽，婚禮……”那天的事情，樑晨曦記憶猶新。
“我媽堅持要婚禮繼續下去，而當天……我失蹤已經有七年的父親卻冷不丁的重新出現在大衆的視線裡……好似一切都是這麼水到渠成，可偏偏也是因爲如此……不覺得才奇怪嗎？”夜裡的風是有些涼的，而樑晨曦穿的單薄，很快就覺得手指也跟着冰涼起來。
“晨曦，別想那麼多。”嘆了口氣，霍靳言伸出雙臂將她摟進懷中，眼神裡透出來的深沉有種濃烈的暗黑感，剛纔他看清楚了她眼底的脆弱，不由的心裡放軟。
追尋真相的過程就像是再拼拼圖，每一條線索都像是拼圖塊，單獨看雜亂無章的，只有拼湊到一起的時候，才能夠真正的讓人瞭解到全部，而現在，他們的手裡，只有拼圖塊，卻沒有拼湊完整的提示。
“自從那個男人回來後，我沒有一天不想多的！我的心裡很不安……霍靳言，你知道嗎？”那種不安，樑晨曦從未有過，彷彿是潛藏在心裡的負面情緒一股腦的迸發出來。
“我知道。”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從霍靳言的口中說出來，卻奇異令樑晨曦的心平靜了下來。
“別想太多，還有你母親的事，你需不需要……回樑家住兩天？”霍靳言說這句話時，明顯遲疑了一瞬，只是很快，卻又恢復了往日的冷睿。
樑晨曦沉默着，只是擡起頭來看着他的臉。
“晨曦，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很亂，也知道……你最近壓力很大，可我是你的丈夫，我不喜歡有事情你瞞着我，這次的事情下不爲例，答應我！”暈黃的路燈下還有無數小蟲在亂飛着，樑晨曦就這樣看着他的臉，俊逸的五官帶給她心裡的穩定感，是無人可以比擬的，在這一瞬間，她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
“不論什麼事情？不論好的壞的？”她的聲音輕輕的，似乎是倦了。
“對，不論什麼事情，不論好的壞的，只要是你對我說的，我都選擇要知道。”霍靳言斬釘截鐵的開口，不給樑晨曦任何退縮的可能，對於霍靳言來說，只要是樑晨曦這三個字，就已經代表着獨一無二！
“好。”樑晨曦靠在他懷裡，被他緊緊的摟在懷中，因着累了，閉着眼睛，就這麼靠着他。
霍靳言的大掌壓在她頭頂上，柔順如同海藻般的發，還夾雜着清香的味道……
………………
醫院太平間內，瓊清芷坐在被白布蓋着的推*旁邊，眼淚簌簌的落下來。
起初是還能夠抑制的住的小聲啜泣，可到了最後，卻無法控制的放聲大哭，在這樣幽森的環境裡，着實令從外面經過的值班人員嚇得心裡一緊。
瓊清芷緊握着寧姨的手，眼白被紅血絲佔滿，已經有些年歲的臉上，彷彿*之間憔悴了很多。
四周寒氣很盛，她卻絲毫不顧，眼前卻彷彿想起了許多的往事，那些她曾經想要刻意遺忘的。
“媽，我對不起你……”瓊清芷的聲音幽幽的，掌心裡的手冰涼而又僵硬，白布蓋在寧姨的身上臉上，唯有一隻手從白布下伸出被她握住。
也不知道瓊清芷就這樣哭了多長時間，滿臉都是淚痕的她想要將寧姨的手放回到白布的下面，微微的動作裡，那輕薄的白布卻像是自動有感應般，往旁邊掉了掉。
“啊……”不過是擡眼的瞬間，瓊清芷因着驚恐而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就連眼神裡都透着恐懼！
卻見白布下，寧姨露出半張臉來，最令瓊清芷驚恐的並不是寧姨青白的臉色，卻是那睜的大大的眼睛！而幾乎就是在同一時間裡，座倒在地上的瓊清芷，只聽到耳邊響起一聲驚雷！
轟隆隆的……在外面直劈下來，夜半的雨，來的快而急……
甚至不給人絲毫的準備，就這樣硬生生的，將夜晚的寧靜給劃破！
瓊清芷座倒在地上瑟瑟發抖着，四周也不知哪裡竄來的風，呼呼的吹過，吹起背後一陣陣的寒意！
轟隆隆的雷聲伴隨着嘩啦啦的雨聲，將一切的晦暗給衝破……
………………
這場雨，來的如此出人意料之外，而它來的快，去的也快，只是轟隆的雷鳴聲從未間斷過。
第二天一早，因着霍氏還有事情，樑晨曦便讓霍靳言先回去，自己獨自一人去到了沈煙雨昨晚暈倒後所在的病房，卻不曾想到，郭斐修竟然來了，還站在與樑長卿相隔不遠的地方。
一時間，樑晨曦有些語塞，尤其是在見到樑長卿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的瞬間。
“晨曦來了，你跟我出來，我有些話想要同你說……”樑長卿的臉上依舊掛着溫潤的笑容，看在樑晨曦的眼中，卻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而這樣的感覺，從他出現的第一刻開始就時時刻刻的縈繞在她心頭。
“好。”沉聲應下來，樑晨曦轉身朝着外面走去，她有種感覺，他會對自己說起母親的身體狀況。
很快，樑長卿就出來了，站在樑晨曦的面前，反觀樑晨曦，不由自主的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晨曦，爸爸回來後，你似乎……不怎麼親近我！”樑長卿的笑很有慈父的感覺，可看在樑晨曦的眼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壓力，不自覺的隔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我還不太習慣，七年前……”提起七年前的事，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你媽這些年……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說那個郭叔……”樑長卿的話只說到一半，剩下的一半隻可意會不可言傳般，而樑晨曦在聽到他提起郭斐修的時候，眸光閃爍了下。
“爸你想太多了，媽和郭叔沒什麼。”儘管心裡很清楚眼前這個男人想要得到的答案並不是這個，樑晨曦卻還是這樣淡淡的開口，就像是沒有看到樑長卿臉上的失望般。
“那你知道他的來歷麼……他的臉與我的確有些……”
“爸，你想要說什麼，不如就直接說好了！”樑晨曦看着他，似乎並不想要再這樣拐彎抹角下去。
“你覺得，他會害煙雨麼？”當樑長卿的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樑晨曦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昨天晚上你也看到了，醫生檢查過後對我說……你媽媽她……”樑長卿的聲音給人一種誘哄的感覺，似乎是想要讓樑晨曦說出更多有關於郭斐修的事情來。
“我媽媽她怎麼了？”樑晨曦見樑長卿半響沒繼續下去，忍不住的追問。
“你媽媽之所以身體不好，是因爲慢性中毒的關係，因着時間太長，所以……”樑長卿的表情看起來很悲痛，而樑晨曦聞言，腦袋嗡的一下，似乎不敢置信他剛纔說了些什麼！
“你是說，我媽她……”樑晨曦的話還沒有說完，卻隱約聽到從不遠處傳來的沉重腳步聲，因着是背對電梯口的關係，她並不能夠第一時間的看到，可樑長卿卻能，所以當他的視線落在樑晨曦的身後時，嘴角的笑有不着痕跡的凝住……
而當樑晨曦順着他的視線轉身看去時，一張意外的面孔，出現在了他的視線當中……
是真的，令她感覺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