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嫺芝匆匆從院中走了出來,因爲她一向不歡喜值守的那些宮人到附近來冷嘲熱諷欺凌一番,所以每每院外有人都是要趕出去的。
只是這一次,蔣嫺芝卻愣在了原地,眼中的驚詫之意簡直如同滔滔江水,奔騰不絕。
喉中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皇……上……”
這時候,蔣嫺芝身後的梓琴也是驚詫萬分。
宜琰面色冷峻,看着無比驚詫的蔣嫺芝,輕輕蹙眉,言道“你真是被污衊陷害?”
蔣嫺芝儘管是此時,看見宜琰,自然不會以爲宜琰是專程來看自己的,如斯久了,如今纔來,顯然易見,他不是來看蔣嫺芝的,但是蔣嫺芝怎會放過這個機會,連忙言道“是,皇上,你要相信嬪……賤妾。”
原本欲自稱嬪妾,奈何猛然想起,如今自己已經是戴罪的庶人了,只得改口爲賤妾,眼底的失落之色更是顯而易見。
宜琰看着她,心中卻在算計着如今的局勢,宮中的柏清月怕是不能掀起什麼風浪來,伊德妃更是不必說,而鬱貴嬪是太后的人,薇黎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個安分守己的,絮貴人雨昭訓董佳餘倩又太過簡單,雖有害人之心卻無法有害人之力,卉雅更是不會害人。
如今太后的人便是佔盡先機,如今正是需要一個能夠不投靠於太后,而又有能力在後宮之中掀起風浪的人,這樣才能壓制住太后的人,宜琰所需的,無非便是有後,這樣才能使太后的計劃落空。
其實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是難做無比。
如今蔣嫺芝無疑是一個很好的人選,有爭寵之心,在冷宮待了半年有餘,更是心智成熟了不少,而且依着蔣嫺芝的心高氣傲,自然也是不會投靠於任何人的,只要她一有孕,她亦能保住的話,那亦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宜琰沉默半晌,突然看着蔣嫺芝言道“明日便回絨倚宮罷,既然不是你做的,也就不必呆在冷宮了,復了你的位分,你依舊還是朕的嬪妃。”
墨黑的眸子裡哪裡有半分情誼,他復她的位分,
也不過是算計罷了。
蔣嫺芝愣在原地,沒有回過神來,半晌才扯出幾個字來“嬪妾……叩謝皇……上隆恩。”
她連忙跪了下來,和梓琴一起拜倒謝恩。
宜琰看着她,沉聲言道“明日就等內務府的人罷,朕先走了。”說着,便是轉身離開。
蔣嫺芝看着宜琰遠去的背影,心中正是波濤洶涌,她怎麼也沒想到,出冷宮竟是如此簡單,今日不過就是幾句話,竟然真的出了冷宮,她還是她,還是那個璃宸嬪!
而宜琰並沒有就此離去,而是在冷宮之中又轉了幾圈,幾經輾轉之後到了北院的院子裡。
一片破舊的屋子,時不時掠出幾隻油光發亮的烏鴉,這些烏鴉是食人肉的,有人肉的滋養,自然皮毛都養的極好。
宜琰看着那片破舊低矮的小屋,心中不免一緊,輕嘆一聲,邁步走進了院子裡。
宜琰在偌大的北院轉了一圈,終於發現了蔣昕的身影。
蔣昕這時候正是靜靜的站着,目光比何時都要清冷的多,正靜靜的看着一個隆起的小土包,連眼,好似都未曾眨過。
宜琰看着蔣昕異常蕭條的身影,心中不免一疼,日思夜想的女子如今正在眼前,只是爲何站在那處久久都無動作?她又在做什麼?
蔣昕只是靜靜的看着那隆起的小土包,她最清楚那裡面是什麼!
那是她的孩子,她的第一個孩子!
蔣昕原本波瀾不驚,靜如止水的眸中泛起一絲絲的漣漪,漸漸的,悲痛之意徹徹底底的流露出來。
“對不起,孃親對不起你。”
蔣昕離宜琰並不遠,只是蔣昕並未有注意到宜琰,但宜琰卻將她的話聽得個清清楚楚。
原來那地裡埋着的,竟是那個孩子!
果真是難產死了!
雖然那可能並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是宜琰看到蔣昕這副模樣,竟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份憐惜來,驚覺這個念頭以後,宜琰更是驚詫不已,明明是蔣昕自己做錯了事情,
與上官青戈有私情,這個孩子也指不定是誰的,自己怎麼能對她產生憐惜!
宜琰深吸一口氣,正欲轉身離去,卻又聞蔣昕看着那土包,目光復雜的言道“善惡終有報,想要害你的人終究自己會有報應,想要害孃親的人也終究會有報應,只願此日早些到來。”我會爲之付出不懈努力!蔣昕在心中暗暗承諾,只是這句話卻沒有說出口。
蔣昕沉默片刻,又言道“怪孃親心有不慎,竟被人鑽了空子,明知宮中難有真情,卻還非抱着一絲僥倖。”這是我的錯!卻不都是我的錯!她確實擋了太后一衆人的路,她也確實心有不慎,沒有注意到外院裡的眼線,她更是太過天真,竟然相信所謂情誼,可如今代價已經付出了,她便要讓那些欠了她的人全部還回來!
宜琰怔怔的看着蔣昕,方纔蔣昕的話,一字不落的落進了他的耳裡,但是依照蔣昕話中的意思,此事莫非並不是名面上的那樣簡單?可是一衆宮人與卉雅都聽見了那些話語,難道這還能有假?
直到蔣昕不捨的轉身欲離開這個算是偏僻難尋的角落。
她眸子猛地一縮,目光定格在了站在空地上正望着這邊的宜琰。
恨亦或者是怨,詫異亦或者是不敢置信,無論是何物,都使得她的心在顫抖,不,說笑了,她早已死了心。
“這不是皇上應該來的地方。”蔣昕看着宜琰,冷聲言道。
她眸中覆上一層猶如寒霜的疏離,語氣淡漠,讓宜琰不禁微微蹙眉。
“無論何地,朕都可以去。”
原本想問的有很多,原本的思念有很多,最後說出口的,卻只是這一句話。
蔣昕也是微微勾脣,只是眼底再無笑意,淡淡言道“失言,皇上確實何地都可去,因爲何地都是皇上的,只是冷宮不適合尊貴之人涉足,當心沾上戾氣,染上晦氣。”
宜琰看着她這副模樣,覺得陌生無比,但又想起了方纔蔣昕的話語,這才說出了一直最想要說的話“你到底是否如你所說一般是冤枉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