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樣說，衛暮陽一離開便牽動了她的心，索性不彈琴，鋪開一張白紙開始作畫，執筆就就不知道從何畫起，目光投在窗外，一抹浮雲從湛藍的天空飄過，白如棉花糖，朱朱看着出了一會神，筆尖在紙上勾墨而去。
幾筆下來，漸漸進入了狀態，並未察覺門已經被推開，被人從身後抱住“是雲彩嗎？”這次他總算有點印象了，大概是看多了，知道看她的畫不能用平常的目光看待。
朱朱怔了一下，心落實了，豁然開朗起來。她以爲他會離去多久，朱朱笑着偏頭欲獎勵他，鼻間驀然躥入一股香味，那不是屬於她的，也不是屬於他的。所有的動作都停止，朱朱看着含笑的人，頓時覺得心被刺了一下，並未吻下去，而是偏頭勾了勾頭髮。餘光瞟見一閃而過得到失望。朱朱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他身上有香味，若不是近距離接觸，又怎麼會染上香味，她從來不用這些，除了慧娘還會有誰。頓時覺得心傷“我有些累了，先走了”拿掉腰上的手，朱朱笑着道。
衛暮陽並未察覺什麼，笑着撫了撫她的臉說“那好，你回去睡一下，等我忙完了就回去。”朱朱點頭走了出去，一揹着他，臉上的笑容垮了下來，換上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
走着走着，看着陽光不錯，腳步一晃，走出了悠月院，隨手摘了一支樹枝在手裡把玩，身後跟着紅雲，她只想走一走，腦海裡空空落落的想了許多，回想起來卻什麼都沒想，坐在迴廊旁看着水面出神，時不時丟幾塊饅頭，春天的水還很涼，錦鯉沒有夏日那般快活，丟下去的饅頭碎屑沉在水底，偶爾有一兩條錦鯉游過來，擺着尾巴吃食。
手中空了之後，看着搶食的兩條錦鯉，不由想到她與慧娘，明明世間那麼多男人，爲什麼偏偏要和她搶，就像兩條錦鯉，明明旁邊還有那麼多面包屑，它們還是喜歡你爭我奪的搶着，難道它與別的不同？
想着靠在廊柱上閉上了眼，微風徐徐，迎面而來，帶着些微潮溼，讓人有些清醒又有些微暈。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邊想起腳步聲，輕輕的似怕打擾她“等會再回去…”話還未說完，長臂伸來，將她抱在懷裡，梔子花的清香撲鼻而來，睜開眼有一瞬的眩暈，視線模糊了一會朱朱纔看清他的臉。
他低頭，吻着她的臉，心疼內疚道“我只是扶了她一下，並未做什麼，朱朱要相信我。”焦急緊張的語氣，加上臉上的神情，看着讓人心疼。他如此緊張，只是爲了向她說明他們之間沒做什麼嗎？朱朱一直不出聲，只是看着他，他焦急了，以爲她不相信，頓時又覺得有口難辯，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讓她相信自己，只是道“你要相信我”
朱朱看着他認真的神情，點點頭“嗯”他一怔，把她抱得更緊了，貼着的心撲通撲通的跳着，他身上已經換了一套衣服，全都是她的氣息，她有什麼不相信的，他並未騙她，從他的眼神中就看出來了。
朱朱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一時沉默了。
衛暮陽覺得不管說什麼，只要她還在他懷裡，沒有推開他就已經說明了一切。若不是六月抱了衣服出來給他，他根本不會察覺，他身上有淡淡的胭脂水粉味，不是那種很刺激的香味，對他的身體沒影響。六月遠遠的都聞出來了，她不會不知道，想起她在書房離去前的神情，他竟然忽略了，她也是一個驕傲又敏感的人。
頓時他就慌了，見她不在房內更慌了，她肯定不高興了。這樣想着換了衣服就出去找她。遠遠的看着她坐在走廊上，安靜祥和的閉眼假寐懸着的心纔有了着落。
朱朱覺得她太小題大做了，原來只是扶了一把。儘管她知道自己太敏感，可她還是控制不住，故作大方的讓他去看看，心裡卻小氣的要命，恨不得把他的心全都佔據，自私又強勢。這樣的她一定不會被人喜歡，如今的她已經不那麼單純了，只憑着他的愛，根本不是長久之計，她不敢保證他會愛她一輩子，從什麼時候她有了這些想法？
朱朱想，大概是慧娘進門後吧
終究，她不是一個大量的人，小氣又小心眼，還愛記仇。
伺候的日子，朱朱無所事事，衛暮陽卻繁忙起來，常常被衛老爺叫去書房，連一向在外奔波的衛莫陽也會偶爾在府上看見，他成熟了不少，身影挺拔，眉目間比以前多了幾分魅力，眼眸沉靜了不少，與她見面也只是點頭之意，並無過多的交談。
雖然她無所事事，可她寧願有事做，也不遠難受着，自那日他們從走廊回去後，用晚飯時，桌上全都是她愛吃的菜，他給朱朱挑了一塊魚肉，挑出了魚刺之後放在她碗裡，她夾着吃了一口，還未嚥下去，胃裡一陣翻騰，沒忍住吐了。
隨後她便開始有了害喜的症狀，不能見一點葷腥，只能吃豆腐白菜。半個月下來，人瘦了一圈，其他的倒還好。
衛暮陽卻是心疼的，後悔自己不應該讓她吃魚。不然也不會讓她受那份罪，朱朱百般安慰，說那是害喜的症狀，每個孕婦都會經歷的，所以她也不另外。他只當她是在安慰，一直念念不忘的內疚着，還叫來大夫，大夫把了脈之後，說是害喜的徵兆，過些時日就好了，只要注意飲食即可。
聽大夫說害喜的徵兆可能要幾個月，他更加心疼了。十幾日他就受不了，恨不得代她受過，眼看着她葷腥不進，人瘦了一圈抱在懷裡都磕的慌，就忍不住心疼。他不知道懷孕後會那麼難受。每每見她嘔吐他就眉毛打結，一臉的心疼。
“沒關係，我都已經習慣了。比起孩子，看你的神情更加讓人難受。”漱口後，朱朱看着擰眉的人笑着道。
“讓你受苦了，都是爲夫不好，早知道…”早知道懷孕這麼痛苦，還不如…朱朱捂着他的嘴搖頭。衛暮陽嘆了口氣，親了親她的手把她抱在懷裡“寶寶不乖，折騰孃親，等你出來了看爹爹不收拾你”
聽着他孩子般賭氣的話，朱朱不由啞然失笑，摟着他的腰擡頭瞪眼道“你說什麼？”一副誰敢說我壞話，我就對你不客氣的神情。
衛暮陽呵呵的笑了笑，撫着她的臉道“我這不是心疼你嘛當然，我也心疼我們的孩子，我那麼喜歡他怎麼會收拾他呢娘子息怒，生氣對寶寶不好”他倒是學以致用，她只說了一遍的話他就記住了，還時不時用在她身上，不過再貼切不過了。
朱朱聽着他的軟話，頓時消了氣，笑眯眯道“我想吃橘子”近來她特別喜歡吃酸的，若是一天不吃就吃不下飯，食不知味。
衛夫人得知後，送了不少酸梅過來，朱朱眼睛都沒眨一下，一個一個很快就吃完了，她又送了過來，笑眯了雙眼。朱朱知道她高興什麼。
“酸兒辣女”這樣的說法她也聽過，不過她可是不怎麼相信，只要是她的孩子，男孩女孩她都喜歡。衛暮陽似乎更喜歡女孩，要長得像她。朱朱聽了心裡高興，摟着他的脖子獎勵了好幾個吻，引得他氣息不穩才鬆開。
朱朱剛說完，衛暮陽把她抱坐在腿上，拿了一個橘子剝起來，橘子是綠野山莊的果園裡的，朱朱特地讓人去山莊拖回來的，現在不是橘子的季節，可保存的不錯，還很新鮮。
橘子皮一破，聞着那股味道，朱朱就口水氾濫了，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中的橘子，看着一瓣瓣肉瓣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吞了吞口水察覺他看着自己，朱朱不好意思的臉紅了，面若桃花，眼眸如水，眉梢染上了清輝，看得衛暮陽一時怔住，湊過去在她臉上偷了一個吻。
朱朱心急了，把他剝了一般的橘子搶了過來，掰了一瓣丟進嘴裡，臉上笑開了花“真好吃”小貓一樣滿足看得他人也心滿意足。
衛暮陽笑了笑，看着她把一個橘子吃進肚子裡，還不忘丟了一瓣在他嘴裡，吃得他眯了雙眼，是被酸的，而她吃得津津有味，眼睛都沒眨一下。看得他暗暗佩服。見根本用不上他幫忙，頓時有些不滿。在她去拿第二個時，搶先一步把她看中的橘子拿在手上剝起來，笑看着她道“還是讓爲夫爲娘子效力吧”
“好吧”朱朱應了一聲，看他優雅的剝橘子，忍不住催促道“其實你可以更快一點，沒必要剝出一朵花來”可不就是一朵花，橘子皮大小一樣，打開來不就是一朵花，看着飽滿的肉瓣，她都快被口水淹沒了。
衛暮陽笑了一聲，應她的要求很快就剝好了，掰下一塊放在她嘴裡，朱朱笑着咬了一口，笑意頓了頓還是吃了下去，衛暮陽分明察覺了，問道“不好吃？
朱朱點頭“不夠酸。”衛暮陽吃了一瓣，淡淡的甜味，卻是不是很好吃，正要把它丟在一旁重新剝一個，朱朱拿了過去，一瓣一瓣的吃了起來，他不解，道“不要吃就不要吃了，還有很多”
“還好”她想起來小時候於媽媽得了一個橘子，兩人分食的場景，那個橘子還壞了一半，於媽媽把好的那一半給她，自己吃那壞得，明明很難吃還騙她說很甜，那時她假裝不知道，笑着吃掉了手裡的橘子，到現在，她依然能夠記起那股怪怪的帶着微苦的感覺。只有吃過壞橘子的人才知道那是什麼一種味道。
比起來，這個橘子除了不酸，不甜，倒也沒什麼缺點。不過那時她覺得橘子很甜，很甜，以致多年後的現在，她吃了不少橘子還是比不上那日與於媽媽分食的橘子。
想着，朱朱覺得她對不起於媽媽。還沒來得及讓她享福，她就不在身邊了。
“怎麼了？”看着神情一黯的人，他擔心的問道。
朱朱搖頭，貼在他胸前，摟着他的脖子道“我只是覺得我現在很好”沒頭沒腦的話讓人摸不着頭腦。
她不說，他也知道她可能想起了什麼。他也沒多問，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想着以後要對她加倍的好
衛老爺派人過來，他鬆開了朱朱，關切的叮囑道“橘子性寒，不要吃太多知道嗎？等會我回來後再給你剝”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就不要吃了，這就是他的意思。
朱朱看着他點點頭，想着這些日子他常被衛老爺叫去商量事情，不由問道“府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事不用擔心”摸了摸她的臉笑道。
“難道是朝廷上起了風波。”雖然她不怎麼關心哪些，但也不是一無所知的人。看他明顯一愣的神情，朱朱知道她猜對了。連忙道“我只是隨便說說，你不要在意。”
“是出了些事情你不用擔心，衛家不會有事的”知道瞞不過她，便簡單的說道“最近太子似乎有動作，對文皇子不利，如今衛家與他連在一起，有什麼事自然會受到牽連，所以這些天爹爹找我商量事情。”
見她皺眉，笑着安慰道“你放心，衛家百多年的根基，不可能那麼容易受到影響的，你不用擔心”
朱朱點頭，抱了抱他道“事情要緊，你快去吧不要讓爹爹久等了，有你在我就不怕”最後一句話給了他安慰，衛暮陽笑着離去。
朱朱是真的不擔心，朝廷上的爭鬥不過是兩人背後勢力的鬥爭，勝敗與否看人看天，看地。在她看來，勝負似乎已經註定，只要不出意外，文皇子定能繼承大統。她這樣說也是有根據的，看皇帝的意思就明白，看似無意，實際上他對文皇子偏愛有加，手握重兵，身後又德妃，德妃雖然是一個宮妃，看似在朝堂上起不了作用，可她身後是整個衛家，衛家的榮耀就是她的榮耀。
相應的，她的榮耀也是衛家的榮耀，三皇子沒了，她在宮裡沒了支撐，如今把文皇子記在她名下，他們已經是一體的了，不管是否親生，他們已經榮辱與共了。所以衛家會爲了自己的利益，竭盡全力的幫助文皇子，也是在幫助他們自己，一旦失敗，衛家也不會好過，縱然到不了也要蛻一層皮，若是成功了，他們就是勞苦功高的大臣，雖然已經夠榮華富貴了，可他們要爲後代着想，世代繁榮下去，福廕子孫。
衛家能夠在大風大浪中百年不到，成爲最老的世家想必有他的生存之道。況且她也相信衛暮陽能夠處理好一切。這樣想着，朱朱寬心了。拿起一個橘子剝起來，完全忘了答應衛暮陽不吃橘子。不是她言而無信，實在是她現在只剩下吃了，看着就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