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解相思

衛暮陽剛送走朱朱,看着她的馬車走遠還未回到廂房就看見守在門口的嬤嬤,看見他面上一喜連忙迎了上來“大公子,夫人找你過去一趟,主持大師要見你。”

衛暮陽點頭尾隨其後去了衛夫人的廂房,早有小沙彌走在門口,看見他們過來,朝他們點了點頭轉身推開門。衛暮陽朝小沙彌點了點頭走了進去,主持大人與衛夫人對面而坐,主持大人神色不變,雙眼假寐似乎沒注意有人進來,衛夫人看見衛暮陽倒是很高興,眼神示意他過來。

“大師好”說着朝主持大師躬了躬身朝衛夫人寒暄了幾句才站在她身後不語。

主持手裡捏着佛珠,好一會才睜開眼,眼眸深邃,微微的掃了衛暮陽突然起身朝衛夫人行禮道“夫人大可不必擔心,令公子定當人和無恙。”衛暮陽不明白事情,只得恭敬的朝他點點頭“阿彌陀佛,老衲還有晚課要準備,恕不遠送。”

衛夫人見他離去,似懂非懂追問道“大師的意思弟子不懂,還請大師明示,小兒此生可平安?”

主持大師偏頭看了衛暮陽一眼,雙眼晶亮,隨即又隱藏了眼裡的神色,一本正經道“施主多慮了,公子命中有貴人相助,定當平安無事。”

“大師可知道那位貴人是誰?可是…”

聽說衛暮陽無礙,衛夫人心裡的大石頭落下。還想再追問其他,就聽見主持大師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邊說邊走了出去。身影挺拔,倒是有幾分祥和之氣。

“娘,天色不早我們回去吧”見衛夫人若有所思,衛暮陽上前扶着她的手道。

“貴人…貴人…這個貴人會是誰…”衛夫人碎碎連着,突然想起了什麼,擡頭看着身側的衛暮陽,神色愉悅,仔細端詳他好一會,饒是自己的母親,被她熱切的目光盯着,衛暮陽卻還是緊張起來,面上卻故作鎮定含笑看着她“暮兒可知道大師說的這個貴人是誰?”

不用想都能猜到她說的貴人會是誰,不過…“自然是孃親大人”

衛夫人一怔,隨即熱淚滾滾道“你能這樣說娘真的很高興,暮兒啊娘知道你不願意,可是爲了你,那個女子就是百般不好,既是你命中註定的貴人,娘也不會由着你任性的。這個四姑娘是一定得娶回家的。若是你不喜歡,娘會給你挑選幾個…”

“娘,孩兒沒有不願意,孩兒…”說到這,衛暮陽突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就在他停頓時,衛夫人抹了一把淚道“孃親知道了。這事我們不談了。”說着看了衛暮陽一眼,見他欲言又止道“暮兒要說什麼?”

“沒什麼,天色不早了,不如我們回府吧”衛夫人不疑有他的點點頭,吩咐身邊的嬤嬤去添點香油錢,他們先去馬車等着。

衛暮陽坐在馬車上一直想把關於朱朱的事情說清楚,突然想起有一次無意間聽說媳婦與婆婆爭寵的事,便生生嚥了下去,他不想在朱朱還未進門之前就讓她惹上麻煩,他的心意,只要她一個人知道就好。這樣想着便釋然了。

至於那個貴人,遇見她便已經足夠,是不是他的貴人又如何,只要是她就夠了。

轉眼就到了八月,也是衛唐兩家最繁忙的時候,倒是隻有朱朱最悠閒,每日等着衛暮陽的來信,數着婚期過日子,其他的事根本輪不上她操心,只管等着八月十五中秋團圓那日把自己嫁出去。

想到衛暮陽朱朱滿心甜蜜,面色潮紅的打開牀頭的錦盒,把他寫的信拿出來看了一遍又一遍,惜如珍寶,愛不釋手。朱朱把錦盒抱在懷裡好一會,聽見紅雲的聲音才把錦盒放在枕頭旁,起身理了理衣服走出去道“發生了什麼事讓你話都說不清?”

紅雲被她這樣一說,面色發紅頓時不好意思的看了朱朱一眼,隨即笑眯眯道“宮裡來人了,老爺讓郡主去花廳一趟。”

朱朱點頭朝花廳走去,坐着的公公見朱朱出來連忙起身道“奴才見過和潤郡主,郡主千歲。”躬了躬身道“奴才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特意把繡好的嫁妝送過來,還有皇后娘娘的賀喜禮物,這是清單,還請郡主殿下過目。”雙手奉上一本小冊子。

“有勞公公了。”朱朱笑着接過,象徵性德掃了一眼交給紅雲,三月連忙掏出一個錢袋放在朱朱手中,朱朱笑着把錢袋塞進公公手裡道“公公一路辛苦了。”

公公笑着把錢袋收進懷裡道“郡主殿下客氣了,做這些事都是奴才應該做的。既然沒其他的事,奴才就回去覆命了。”要說她這個郡主也是空有名號根本沒有實權,這些公公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若不是因着她以後會是世子夫人,公公也不會柔聲柔色的說話。

宮裡送來了嫁衣這樣的消息像是長了翅膀,朱朱剛讓人擡着箱子回院子裡,王氏姨娘們相繼都上門拜訪,都說着想要看看皇宮裡賞賜的嫁衣。朱朱也不做作,笑着讓紅雲,三月取出來用衣架子撐着。

血紅色的衣料柔軟順滑如同無物,金絲繡線,暗紅花紋,血紅的嫁衣裳繡着展翅的鳳凰牡丹。鳳凰本是皇后的象徵,尋常人不能佩戴飾用,不過除了嫁衣例外。嫁衣上金絲繡線的鳳凰金燦燦栩栩如生的,彷彿下一刻就會飛走。

嫁衣一鋪開,驚豔了所有人的眼,就連朱朱也掩飾不住喜愛之意,果然是出自皇家之物,尊貴自是不用說,只看看鳳冠上那些珍珠,鴿子蛋那麼大可不是常見的,可想而知皇家這次出手有多大方。

要是能夠穿上這樣美麗的嫁衣,誰不願意出嫁了。在場的人看着晃人雙眼的嫁衣,百味陳雜,人和人確實不能相比,連姐妹之間更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她穿上這嫁衣出嫁不正是麻雀飛上了枝頭成了鳳凰嗎?

王氏想着唐明珠出嫁的嫁衣,她以爲已經算是體面了,如今一比,倒是千差萬別,這些年,枉費她算計着能夠給她物色一戶好人家,到頭來還是比不上人家的一根手指頭,心裡不妒忌那是騙人的。

見其他的人神色各異,王氏在心裡冷笑,不平衡,妒忌羨慕的人可不只是她一個,她們心裡也不會好過的吧這樣想着王氏笑着道“果然是皇家之物,倒是讓人大開眼界了。郡主可要好好收着。過不了幾天便是大婚,不能出半點差錯。”

朱朱笑着點頭“娘放心,不會有什麼事的。”

朱朱想那天的話她說得太早了。看着偷偷摸摸靠近的人,朱朱假裝睡着了不吭聲,唐月珊道“四姐…郡主…郡主你睡了嗎?”見躺在牀上的人紋絲不動,又喚了一聲道“四姐…”朱朱還是少以聽見她喚自己四姐,聽得她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盯着她看了好一會,確定她睡着的,唐月珊面上一喜,從懷裡掏出一把剪刀站在朱朱牀前低聲道“我怎麼會看着你這麼風風光光出嫁了,你把我往火坑裡推,自己卻登上了高枝,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美好的事。”眼睛四處飄蕩,最後落在梳妝檯旁的櫃子上,她記得那正是穿着嫁衣的櫃子,連忙放輕腳步走了過去。

她一轉身,朱朱就睜開了雙眼,追隨着她的身影,頓時明白她要做什麼,想趁着午睡這個時間進來把嫁衣毀了,她還真是大膽,或許說她還真是痛恨自己。朱朱悄悄的跟了過去,留意着她手裡的剪刀不要傷了自己。

櫃子並未落鎖,能夠很輕易的打開,不過蓋子有點緊,就是她也要費些力氣才能打開,更不要說唐月珊這種提個兩三斤東西胳膊就會斷掉的人。朱朱跟在她身後不出聲,唐月珊試了幾次都沒把櫃子打開,索性把剪子放在地上雙手拉着蓋子費了好大的力道依然沒打開。

朱朱趁她不注意撿起剪刀,見她束手無策的樣子,忍不住開口道“要不要我幫忙?”眼前的人驚住,半響沒得反應,朱朱笑着走過去打開櫃子,血紅色的嫁衣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櫃子裡“怎麼了?你不是想看看嫁衣嗎?還是…”話鋒一轉,在她面前攤開手露出那把被她丟在地上的剪子道“你先用這把剪刀把嫁衣給毀了?”

唐月珊面色一白,嚇得直哆嗦,僵笑道“郡主誤會了,妹妹怎麼會做出這些事,妹妹…妹妹…妹妹看見一隻老鼠…對,就是一隻老鼠,不,是兩隻老鼠跑了進來,生怕它們會嚇着郡主,所以…妹妹怎麼可能會做那些事呢?”

朱朱看着極力掩飾,卻掩飾得一塌糊塗的人笑了起來“這麼說是我錯怪了月珊妹妹了?”唐月珊面如土色的點點頭,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哦是這樣啊”頓時沉了臉冷聲道“月珊妹妹是覺得我好騙還是以爲自己的謊言太過完美。在我面前你還敢說謊?”

朱朱一步一步逼近,唐月珊看着一張一合的剪刀,嚇得連連後退,語不成句道“郡主…姐姐…妹妹沒有…沒有說謊…真的有老鼠…”

“看來不把你的臉劃花了你是不會說實話的。既然你想把嫁衣毀了,那我就把你這張臉給毀了好不好?”唐月珊一聽嚇得差點暈了過去,驚叫一聲捧着臉背對着她面對着的牆壁蹲在地上大聲求饒。

“郡主大人大量,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只是想看看嫁衣,並不是想毀了它…”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死不悔改,她真是無可救藥,朱朱在心裡冷笑,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嚇得唐月珊驚恐的大喊大叫縮着在牆邊連連搖頭“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應該起壞心的,你不要劃花了我的臉,不要,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唐月珊的驚叫聲驚醒了午休的人,紛紛跑過來查看,見唐月珊蹲在地上求饒,又見朱朱手裡拿着剪刀,再看看打開的櫃子頓時明白過來。冷眼旁觀的看着這一幕,誰都沒有上去勸說一句。

“知道錯了就好,這事就這樣算了,你快回去吧以後該如何你自己明白。”朱朱看了三月一眼,三月招呼着唐月珊的人把唐月珊扶出去,紅雲走了過來,目光在牆角掃了一下,面色變了變。其他的人似乎也察覺到了異樣,看着唐月珊走過的地方拖出溼溼的水跡,捂着嘴偷笑,真是丟臉,居然尿溼了褲子。

朱朱神色淡淡的把剪刀交給紅雲讓她找人來打掃一下,又讓人把剪刀送回唐月珊的院子,隨即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招呼着大家出去坐坐。

就因爲這件事,多年後唐月珊都成爲唐家人的笑柄,她在唐家算是徹底擡不起頭,幸好那時她已經遠在江城。否則聽見那些嘲笑的話語,顧忌會去投河跳江。

朱朱就覺得那日嫁妝送了過來王氏說的那番話有些突兀,卻原來她是早料到會有人不甘心使壞,不過自己想想又覺得或許就是她點播的,否則唐月珊也不會想着把她的嫁衣剪毀了。不過幸好她醒了否則還真是不知道如何纔好,她們一個一個眼紅她找了一個好歸宿,卻不知道其中的緣由,朱朱雖然不想去想其他的,事實就是那樣她沒辦法忽略。

不過,只要想到那個人是衛暮陽,她也就釋然了,從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嫁給衛暮陽,也從沒想過她會喜歡上他,這些天的相思之苦更是讓她明白了,她對他的感情並不是刻意的妥協,而是真情實意的流露。

想着,朱朱上前撫摸着血紅色的嫁妝,心想,若是她穿上這嫁妝必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會比那個麗妃娘娘還美。

撫摸着嫁衣的手一頓,朱朱撫額,我是怎麼了,竟然會無緣無故的想起她,看來對那日櫻花樹下的擁抱很是在意,纔會不經意間想起還有人對衛暮陽虎視眈眈,要說虎視眈眈,朱朱頓時覺得她以後要面臨多少困難,以衛家不可能只娶她一個,聽說衛夫人已經給他物色偏房了,朱朱想想就有氣,她還未過門,家人就想着給她找小老婆,她們到底有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朱朱正生氣,聽見腳步聲,就看見站在珠簾後面的暖雪雙眼泛紅,驚了一下連忙上前道“嫂嫂這是怎麼了?”

暖雪沒忍住,拉着朱朱的袖子道“求郡主去勸勸相公,他這些天都病了卻不肯吃藥,也不肯請大夫,我…我擔心相公會出事,想着郡主的話他一定會聽的…”

“暖雪你真是…”目光瞟了一眼顯懷的肚子,到嘴邊責備的話嚥了下去,見她眼淚汪汪一臉擔心,也不好責備,扶着她邊走邊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要不是他病了,朱朱還不知道會被瞞道什麼時候,不由擰眉道“你怎麼也跟着哥哥瞞着我,虧我那麼信任你,這麼大的事你竟敢瞞着。”

“我…郡主,我答應相公不會說出去,對誰都不說,一切都是我的錯,郡主要怪就怪我。郡主不要生相公的氣,相公他心裡不開心,他一直想着考取功名,他一直沒放下,這事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否則他也不會看着書本長吁短嘆的。別人不知道,她是身邊的人又怎麼會不知道。

“這個林草包,真是該死。”朱朱狠狠的咒罵了一句,扭頭叮囑暖雪道“你身子不便就不要進去了,我會好好勸他的…”見她不願,朱朱低聲道“你不爲自己着想,也得爲肚子裡的孩子着想。”這話一出,暖雪撫摸着腹部無奈地點點頭,看着朱朱開門,進去,關門,裡面鴉雀無聲。

大概是聽見腳步聲,唐繼明有氣無力道“千萬不要告訴月瓏,我不希望她擔心,我會沒事的…”

“要真的沒事纔好,哥哥若是不想不讓我擔心,就不要在這樣自暴自棄,若是哥哥關心着我,關心着嫂嫂和肚子裡的孩子就不應該這麼任性,哥哥已經成家了,不是孩子了,什麼事不是死了就能解決得了的,活着纔算是強者,如果哥哥要做弱者的話,誰都攔不住裡,只是暖雪年紀輕輕就守寡,孩子還未出生就沒了爹,這多可憐啊哥哥若是狠心…”

“瓏兒…”聞言,唐繼明一臉愧疚懊惱的看着朱朱道“哥哥知錯了,哥哥不應該如此懦弱讓你們擔心,她…她還好嗎?”

朱朱並未回答他的話,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他手裡道“好不好,反正你也不關心,何必多問了。”唐繼明被她說得擡不起頭,默默的端着茶杯喝水。

好一會,唐繼明道“給我找給大夫悄悄吧我已經成家了,要好好照顧他們,也要好好照顧你,哥哥這些天一直在想,哥哥這麼沒用,爲什麼能夠得到這麼多的關心,原來哥哥最重要的不是那些虛無的功名,既然他要就給他好了,我唐繼明落榜了就落榜了,只要有你們就夠了。”

“話說得比唱得好聽,哥哥可要 不要食言啊否則以後我是不會再來看你的了。既然你那麼狠心拋下我們,我們也不會需要你,我會照顧暖雪,會照顧孩子的。”

“哥哥知錯了,好妹妹就原諒哥哥這次…咳咳…這次吧”見他捂着嘴偏頭咳嗽,一肚子數落的話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關切的給他端茶倒水,照顧得無微不至,等大夫來了開了藥方說是細心調養就沒事之後,朱朱才鬆了口氣,讓暖雪進來照顧着,她問過大夫了說是不是很嚴重,也就不用讓她避諱了。

若不是唐繼明在會好友時與林桐狹路相逢,被他數落嘲諷,他氣得鬱結於心,鬱鬱寡歡纔會得病,也不會出這些事,說來說去都是林家,朱朱想,除掉林家一事事不宜遲,最近林家暗地送來的書信唐老爺給她看過了。想到那個麗妃也出自林家,朱朱就恨得牙癢癢,不管新仇舊恨,她都不會讓林家一帆風順下去。

看着暖雪淚眼婆娑的握着唐繼明的手,唐繼明的心結也解開了,朱朱想,他們會幸福的。一定會。

其他的事交給她處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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