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了得啊?
兩個小丫頭頓時就滾成了一團。
雖周玉是被橫衝直撞一下子呆住了被阿妧打了一拳頭, 只是阿妧一向軟綿綿的哪裡有力氣,臉上一疼的周玉頓時就反應過來,反過來一下子就將阿妧給推到了地上, 伸出手就去抓她,還未等一旁的丫鬟們跟上, 就見兩個小孩子已經扭打成了一團,在地上滾來滾去。
偏偏這兩個女孩子都有一股子氣勢,嘴裡哇哇地叫個不停, 誰都不敢上去將她們給分開。衛瑾急得追在這兩個女孩子的後頭,想要幫阿妧,卻總是看見這兩個扭在一塊兒分不開誰是誰。
“你給我道歉!”胖糰子臉上捱了兩下, 一口咬在周玉的手腕兒上。
“偏不!狐狸精!”周玉就抓着阿妧的小辮子叫道。
這兩個鬧成了一團,哪裡是丫鬟們能撐得住的, 就有滿頭大汗的丫鬟往前頭去稟告主子了。
“這是在做什麼?!”第一個衝過來的就是誠王世子妃了, 見了這地上還滾得亂七八糟的兩個, 她頓時就惱了,指着一旁的丫鬟們喝道, “你們是死人啊?!還不把她們給分開!”
因她是未來的王府主母, 一向都有威嚴,因此那幾個丫鬟忙不迭地就上前,硬是捱了阿妧與周玉的胡亂揮舞的小拳頭之後, 好不容易將這兩個給分開。不提氣喘吁吁鼓着小肚皮喘氣兒的阿妧,只說周玉,方纔還精緻簇新的紅衣上都是灰塵, 頭髮都散開了,亂糟糟的。
“姨母!”她見了一旁的世子妃,頓時就哭着撲上來。
她受盡嬌寵,一向說一不二,哪裡受過這樣的罪。
世子妃急忙扶住她,見她的眼眶都青了,臉上花裡胡哨的,頓時氣得渾身發抖。
“這是在做什麼?!你做什麼狠心,要往阿玉的臉上來?!”女孩子的容貌最重要不過,哪怕周玉是侯府貴女,可是若一張臉被打壞了,往後只怕婚事也要艱難。且這世上誰家男子不喜歡容色嬌豔的美人?
周玉的臉若破了相,就算是看在魏陽侯府的面上勉強娶了她,可是又能對她有多少真情?見周玉的眼眶青裡透着黑,世子妃只後怕得滿頭是汗,擁着周玉就厲聲道,“誰家的規矩,叫你往人家的臉上招呼?!”
這若是周玉壞了容貌,她可怎麼和她姐姐魏陽侯夫人交代。
“母親,是她先出言不遜。”衛瑾將孤零零被人丟在地上沒有搭理的阿妧給護在身後說道。
“你怎麼向着外人說話!“
“兒子眼裡,她纔是外人!”衛瑾就指着周玉說道。
他不明白,一向公允溫柔的世子妃,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這樣偏袒周玉。
周玉被打了一個烏眼黑,可是阿妧的臉上也被周玉給抓得一道一道兒的,雪白的小臉兒還有幾縷血痕。
他垂頭拿出帕子來給阿妧擦臉上的血痕,見這小糰子疼得直抽抽,本是軟乎乎的性子,卻倔強地瞪着眼睛不肯掉眼淚。
衛瑾握着帕子的手就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給阿妧擦臉,低聲說道,“別怕,你沒錯。若誰侮辱我的姐姐,我也會打她。”他見胖糰子仰頭對自己小小地笑了笑,可是精氣神兒卻很從前不大一樣兒,彷彿還帶着幾分說不出的倔強,抿了抿嘴角,伸手拍了拍她的頭。
“往後你別上手兒,我替你打她。”
衛瑾看着阿妧雪白的臉和脖子上好幾道血檁子,就低聲說道,“你疼了。”
“我也打她了,沒吃虧。可厲害。”阿妧就訥訥地說道。
她對世子妃對自己的呵斥完全不放在心上,也不覺得什麼。
衛瑾這個時候寧願忤逆世子妃也要護着她,已經叫她感到很滿足了。
“姨母,我疼。”周玉是魏陽侯府嬌養長大的,哪裡吃過這麼大的虧,揪着世子妃的衣襬就落下眼淚來。她委屈得什麼似的,總是想不明白爲什麼阿妧竟然因爲自己的一句話就跟自己槓上了,還和自己廝打。
這些南朝的狐狸精不都是一副矯揉造作的小白花兒的樣子麼?
她這麼潑辣,怎麼勾引別人呢?可是爲什麼偏偏衛瑾卻還是對這寧國公府的丫頭那樣維護。
爲什麼啊?
她雖是個霸王脾氣,卻還是年幼的心性,頓時就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阿妧見她哭了,卻梗着小脖子說什麼不肯跟着哭。
“你也哭。”這世道,哭得可憐的纔會叫人偏心些,衛瑾見世子妃已經心疼地抱着周玉輕聲安慰,知道這麼長時間,前頭祖父只怕也要跟着來了,就握着阿妧的手低聲說道,“別怕,我保護你。”
他握了握自己小小的手,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些無力,卻不敢放開阿妧免得她叫那些魏陽侯府的丫鬟下了狠手。只是阿妧卻搖了搖頭,嘶啞着聲音說道,“我不要哭。”
她也委屈得直抽自己的小鼻子,卻說什麼都不肯哭出來。
她不要在不喜歡她,對她充滿敵意的人的面前露出軟弱來。
衛瑾就靜靜地看着她。
“這是怎麼了?”
遠遠的就見遠處大步走來了幾個人,當首的一個臉色詫異,一張臉沉下來猙獰扭曲得跟土匪似的,那身上彪悍的氣勢頓時令這小小的院子都寂靜了下來,正是誠王。
誠王就匆匆走到了這兒,見眼前這亂七八糟的,兒媳婦兒抱着魏陽侯府的丫頭在默默垂淚,長孫卻難得露出惱火的樣子來把寧國公府那顆胖糰子給護在懷裡,呆了呆就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啊?”怎麼就跟大戰了一場似的。
“祖父給阿妧做主!”衛瑾趕在世子妃開口前,幾步就到了誠王的面前一把就抱住了誠王的腿仰頭,精緻漂亮的臉上滑落了兩滴淚痕,面無表情地流淚說道,“周玉無禮大放厥詞,衝撞了阿妧。”他頓了頓擡眼看了不敢置信的周玉一眼,輕聲說道,“你真是不知好人心。你來了王府,我不願理睬你,還是阿妧勸我要善待你。可你卻口出惡言,侮辱她和她的姐姐。”
“什麼?”誠王頓時就皺了皺眉,冷冷地看向周玉。
他雖然很喜歡周玉這種爽直的典型的北朝貴女,可是卻不喜歡一個盛氣凌人,去欺負一個完全對她無害的女孩子的周玉。
“阿瑾,你怎麼這麼對你表妹說話。”
“我一向公允,母親是知道的。”衛瑾小小的身子立在誠王的面前,看着世子妃低聲說道,“我的表妹也很多。母親的姐妹好幾個,個個兒都是我姨母,魏陽侯府不過是其中一個。若周玉有冤枉,那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可是母親,周玉先出言不遜,我命她道歉她卻不肯,這難道是阿妧的錯不成?”
他小小年紀本是一副冷淡的脾氣,可是說了這麼多話,卻還是繼續開口說道,“母親是心疼她的臉。可是阿妧的臉也傷了。”
他把阿妧給拉過來,翻着她的衣領將她的脖子露出來,臉揚起來給臉色鐵青,越發令人畏懼的誠王看。
“祖父你看,看她把阿妧給撓的!若如母親說傷了別的女孩子的臉就是惡毒,她也很惡毒!”他就指着抽抽搭搭抹眼淚的周玉說道。
“這,這可真是……”誠王見胖嘟嘟討喜的胖糰子那小臉兒給撓出好幾道血檁子,頭上都見汗了,想要伸手給阿妧擦擦臉,卻見自己大手粗糙得跟鐵砂掌似的,又不敢輕舉妄動,只賠笑對身後垂着眼睛不語,看似溫和平靜,實則已經十分惱火的林珩說道,“女婿,女婿你看看,這都是什麼事兒呀!”他就搓着大手很討好地說道,“要不,趕緊先請太醫過來給咱們阿妧看看,不然落了疤可怎麼辦?”
“疼不疼?”林珩不理誠王,只探身抱起了阿妧,見妹妹的大眼睛通紅,卻不肯掉眼淚,就摸了摸她的頭。
“大哥哥在,可以哭了。”他柔聲說道。
“不要,不要叫大哥哥擔心。”阿妧癟了癟嘴巴,抽抽搭搭地將小腦袋枕在林珩的肩膀上小聲兒說道,“我沒錯兒。我不哭的。”
她不要當一個叫人看笑話的淚糰子,只抱着林珩的脖子把刺疼的臉埋進兄長的頸窩裡哽咽地說道,“我不是狐狸精,姐姐不是,我姨娘也不是。”她緊緊地揪着林珩的衣襟,那明明很難過卻始終忍着的樣子,不由叫林珩想到初見這胖糰子時的樣子。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初入寧國公府如同驚弓之鳥,努力討好所有人的妹妹,養成了如今好不容易纔真正地快活肆意的樣子。
可是卻在誠王府吃了委屈。
“女婿啊,祖宗!趕緊叫太醫吧!”誠王簡直鬱悶死了。
這倒黴催的魏陽侯府的丫頭,是不是找死不看日子?這要是林珩以爲誠王府都是一羣欺負他妹妹的壞蛋,往後還會不會娶他的女兒啊?
比起周玉,元秀郡主自然是要緊多了,且誠王也對周玉的話惱怒得很。
小小年紀,怎麼就知道狐狸精了?
且性子這麼霸道,衛瑾都看不下去了?
誠王一向知道長孫是個冷淡的人,他不喜歡誰,素日裡也就當做沒有這麼個人遠遠地排斥開,卻沒有這一回竟然直指周玉的過錯。且衛瑾是不撒謊的,孰是孰非還用說麼?
北朝貴女的確張揚直爽,性烈如火,可是也不是周玉這般嬌養任性,霸道欺負人。
“父王。”世子妃一見誠王臉色不對,頓時自己的臉也跟着白了。
她嫁入誠王府也已經多年,自然知道誠王的性子,那厭惡了誰就絕對不給誰一丁點兒體面的。見誠王待阿妧十分親近,又對林珩賠笑,一下子就想到林珩是元秀郡主的心上人。
她心裡一涼,知道只怕誠王是要拿周玉來祭旗,急忙勉力上前轉圜,也不說都是阿妧的錯了,只恭順地說道,“不過是兩個小丫頭拌拌嘴,吵吵架罷了,這女孩子的交情,不都是這麼來的?沒準兒回頭,她們就不打不相識了……”
“不打不相識?”誠王就皺眉看着抿了抿嘴角的世子妃。
“母親,誰會和一個辱罵自己的人不打不相識。若是我,一輩子都不要和她往來。”衛瑾就筆直地看着周玉說道,“你得給阿妧賠罪。”
“給我姐姐道歉。”阿妧從林珩的懷裡探出頭來,小鼻子都紅了,卻還是不依不饒地說道。
“做錯事兒就得賠罪。方纔你說了那些什麼狐狸精的話沒有?”
誠王見世子妃手足無措,就哼了一聲,越過了欲言又止的世子妃走到了周玉的面前,見她害怕地退後了一步,很畏懼自己的樣子,他也不在意,只看着周玉嚴肅地說道,“是不是你先罵的人?敢作敢當,既然你傷了別人,就得道歉,莫非魏陽侯沒有教過你?”他說得嚴肅極了,卻並不是因要討好林珩的緣故。
誠王本就是個正氣的人,誰敢在他面前耍無賴,都沒好兒。
“是的。”周玉叫誠王那駭人的氣勢壓着,一下子就軟在地上抽噎地承認了。
她也是個小孩子,此刻孤立無援,只覺得難過極了。
“父王,玉兒還小,有口無心的。”
“她還小?你看她把阿妧給打的!”
“可是玉兒也受了傷啊!”什麼是雙標?誠王的這種就是了。
這明明是兩個女孩子都錯了,怎麼就光賴了周玉一個呢?
“她罵人在先,還有臉說自己傷了?換了本王叫人說是狐狸精,不打死她!她還小?本王記得阿妧比她還小呢!”
誠王就不耐地說道,“本王倒是不知道,本王的王府裡何時還來了個祖宗!怎麼着,她比寧國公之女還尊貴,比本王的長孫還硬氣,都說不得她了是麼?!”他臉一沉,頓時就叫世子妃的壓力很大了。世子妃能在誠王府中立足多年,也不是一個傻的,只低聲陪着道,“是兒媳關心則亂了。”
“姨母。”周玉央求地抓着世子妃的衣襬。
“你錯了,先賠罪吧。”誠王已經對自己不滿,世子妃自然不敢槓着誠王非要給周玉討回個公道。只是她看着那顆窩在林珩懷裡紅着眼睛看過來的糰子,見兒子專注地立在一旁握住她的手小聲安慰,不知怎麼就覺得心裡酸酸的。
周玉本就在看她,見她不護着自己了,就知道這誠王府裡只怕沒人在爲自己說話,頓時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叫了一聲“對不起!”竟捂着臉跑了。
“往後叫她少來!本王記得上一回搶阿瑾棋子兒的就是她?阿瑾一向不喜別人動自己的東西,她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誠王就看着世子妃冷冷地說道,“你心裡有些私心,本王心裡明白得很!只是本王告訴你,阿瑾不喜歡她,你就什麼都別想!”
他的聲音很大,世子妃只覺得滿心的惶恐,自己的想法都被看破了,急忙福了福請罪道,“是兒媳錯了。”
“知道錯了就好,你方纔是不是也罵阿妧了?”誠王就皺眉問道。
“母親偏心周玉,對阿妧不公平。”衛瑾就抱着誠王的衣袍仰頭說道。
他雪白漂亮的小臉兒嚴肅極了。
世子妃頓時被噎住了。
這莫非是也叫她道歉的節奏?
這兒子上輩子來討債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