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娑夷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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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李靖兵法》雲:凡以50人爲隊,其隊內士兵,須結其心。每3人自相得意者爲一小隊;又合3小隊得意者爲一中隊;又合5中隊爲一大隊。餘欠5人:押官1人,隊頭執旗1人,副隊頭1人,左右護旗2人,即充50。諸每隊立,第一立隊頭,居前引戰;第二立執旗1人以次立,左護旗左次立,右護旗右次立。其兵分作5行,於護旗後左右均立。第一行戰鋒7人次立,第二行戰鋒8人次立,第三行9人次立……,並橫列鼎足,分佈爲隊。隊副1人撰兵後立,執陌刀,觀士兵不入者便斬。果毅領人,又居後立督戰,官不入者便斬。諸隊頭共賊相殺,左右護旗急需前進相救。其左右護旗如被賊纏繞,以次行人急需前進相救……,其前行人被賊殺,後行不救者,仰押官及隊副便斬。可見隊是唐軍最穩固最基本的作戰單元,隊正類似今天的班排長,是士兵的骨幹,作用巨大。

2、戰歿的馬騰蛟爲唐軍中重要的執旗手,按《李靖兵法》雲:諸每隊給一旗,行則引旗,住則立於隊前。執旗由勇健者當之,與敵鬥,旗頭被傷,救得者重賞。佈陣其亂,吏士驚惶,罪在旗頭,斬之。

3、唐軍野戰部隊大致有戰兵與輜重兵之分,戰兵中又分爲馬軍和步軍,步軍中又分爲跳蕩隊,奇兵隊,弩手隊,弓手隊和戰鋒隊,註釋1中所描述的就是戰鋒兵的戰鬥隊形。另外還有戰隊和駐隊(留守輜重和後陣)的劃分。在放箭完畢後,弩手和弓手往往將弩和弓箭交駐隊,然後跟隨戰鋒隊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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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貴神速。

儘管纔不過三十多裡地,飛馳阿弩越城的西涼團不斷有馬匹累極癱倒,摔傷了好幾個同樣筋疲力盡的士卒。爲儘量節省體力,只有讓馬受罪,能跑的戰馬不得不馱2個人,畜生也是活物,也有靈性,知道主人將犧牲自己,不少戰馬邊竭力奔跑,邊涌出大滴大滴的淚水,直到實在支持不住頹然倒下。看着陪伴自己翻越坦駒嶺的坐騎一個個吐着白沫活活累死在自己面前,鐵骨柔情的士兵們還是心疼不已。

終於,通向阿弩越城的大道出現在他們眼前,大道上趕路的百姓驚惶地閃到一邊,爲這支一臉兇像的隊伍讓路。李天郎他們的形象的確不那麼受看,長途跋涉使他們不僅衣冠襤褸,形容枯槁,雙眼充血,而且脾氣大壞,士卒們疲憊的身上涌動着憋悶多日無處發泄的狂暴,這樣一羣猶如地獄裡爬出的惡鬼一般的虎狼之師,自然令人感到恐懼。路邊的百姓們感覺到了,阿弩越城的城主阿悉蘭達幹很快也感覺到了。

2座烽火臺在火焰中燃燒,數十具支離破碎的小勃律守軍死屍橫七豎八地躺在烽火臺周圍,西涼團閃電般的突襲使戰鬥成爲一場短時間的屠殺,不少小勃律士兵甚至還來不及拔出自己的刀劍。那個衣着華麗,大腹便便的頭領一個勁地用小勃律話高叫投降,但瘋狂的橫刀和長槍沒有理會他,李天郎知道自己的部下在這個時候需要一次暴力的發泄,對象既然是有武裝的軍隊,他沒有阻止。

嫋嫋的烽煙帶給不過幾裡外的主城一個災難性的警訊:敵人來了!

當西涼團高摯的唐字大旗出現在阿悉蘭達乾的城堡外時,他已經決定開門相迎,對他來講,一切已經結束,根本沒有其他選擇的餘地。

阿弩越城人口不過千餘,守兵只有區區百人,而且這些士兵平時要乾的事只有兩件,一是守在烽火臺那裡徵收過往商賈的官稅;二是保護城主阿悉蘭達幹大人的安全。他們舞舞刀劍嚇唬嚇唬老百姓還行,靠他們打仗那是想都別想!唐人既然能夠翻越天險達爾科特山口,那就更能踏平小小的阿弩越!

阿悉蘭達乾擦着額頭的汗水,在敞開的大門處迎接緩緩而進的西涼團,地平線上2股煙柱飄飄遙遙,烽火臺那裡的守軍肯定死光了,只是希望領頭的脫布兒能夠僥倖逃脫,他是阿悉蘭達乾的親弟弟。唐人來得好快啊,照理說吐蕃距小勃律遠比大唐近,但增援的雲丹才讓大軍還沒有到達阿弩越,據說還有2天才能到達娑夷河,唉,遲了,太遲了!吐蕃人,這可怨不得我,我辛辛苦苦爲你們備下了吃喝,你們卻無福享受;大王也怨不得我,你要是我,也會乖乖獻城迎接,哪怕你孽多城的兵力十倍於阿弩越,唐人能來,肯定蕩平了號稱天塹,且重兵鎮守的連雲堡,你那千把人也只能是螳螂擋車。中國軍隊先到,我又絲毫沒有抵禦之力,不投降難道還抵抗不成?那不是雞蛋碰石頭,自己找死麼!不僅自己腦袋搬家,家族苦心經營的阿弩越也會毀於一旦,好幾代人創下的基業就此葬送,何苦來哉!吐蕃人也好,唐人也罷,不怕他們打打殺殺,終究是來了最終也要走,只要母牛在,就會有奶吃,哪管這些外人能喝多少!不就是錢嘛,不就是暫時低三下四伺候着嘛,嘿嘿!阿悉蘭達幹謙恭地衝下馬走過來的唐軍頭領行禮,獻上了美麗的花環,其他來迎接的大小官吏,富商頭人紛紛爭先恐後地向唐軍進獻花環,人人都竭力露出滿臉笑容。阿悉蘭達幹滿意地看着唐人慢慢放鬆戒備,鐵青的臉上有了一絲笑意,嘿嘿,本家族世代經商,靠的就是這點靈活的腦子通吃四海!

李天郎都有點驚訝這個小勃律人是如此順從,他不僅一一告之了爲吐蕃軍隊囤積糧草之處,還將所有城防都交了出來,甚至將自己的城堡騰出來供唐軍駐紮。

豐盛的美食,醇香的烈酒,溫暖舒適的牀,妖豔舞蹈的胡姬……。對艱苦行軍近4天的西涼團來講,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令人精神鬆弛,暢快不已的呢!一時間衆人猜拳行酒,觥籌交錯,鶯歌燕舞,胡天胡地爽成一團。李天郎再次打消了勸阻的念頭,難得九死一生地完成任務,就讓他們好好享樂一下吧。刀尖上舔血的軍旅生活也就在這個時候能夠短暫享樂。

“小的打心眼兒敬佩大人,居然能征服高不可攀的雪瓦蘇爾,”阿悉蘭達幹恭恭敬敬地端着酒杯,“要知道,那是雄鷹歇息翅膀的地方,是高貴的雪蘇瓦爾山神的聖殿,大人能博天神青睞,真是大福大貴之人啊!”聽完杜環的翻譯,李天郎輕笑了一聲,什麼大福大貴,置於死敵而後生而已,也就是憑這點氣魄險勝高傲的坦駒嶺,嘿,坦駒嶺,什麼坦駒,半點也不坦!不知道後繼大軍怎麼樣,留守山下的士兵還沒有消息。

“城主熱情好客,仰我天朝,我等一定在大帥面前保舉大人繼續鎮守寶地,”李天郎裝模做樣地對阿悉蘭達幹說道,心裡搖頭不已,都是廢話!不過這個小勃律人倒是很明智,至少使自己的地盤免遭血光之災,只是那幾個守路的小兵死得冤枉,“明日備好馬匹糧食,上路接應天朝大軍!”

“我一定親自去!親自去!”阿悉蘭達乾的笑容更加燦爛,坐在他身邊的杜環卻發覺他後背肌肉一個勁兒地痙攣,那是笑容掩飾下的恐懼,估計是被那些掛在戰馬鑾鈴下的首級嚇破了膽。西涼團手法之辛辣,不下以殘暴著稱的突厥悍騎,杜環算是見識了。沒想到看上去文質彬彬的李都尉也會痛下殺手,雖說是爲震懾,但總覺得有點過頭。杜環偷眼看看喝酒的李天郎,酒液溢出了他的嘴角,鬍子碴上挑着細小的酒珠,刀削般的下巴勾勒出大山般的堅毅,端着酒杯的手筋骨虯結,顯得剛勁威猛,而那眼神又是說不出的幽深,甚至是空洞……。這個人的氣勢人使杜環老想起一個人------武威軍統帥高仙芝,不知怎麼的,他總覺得這二人有着驚人的相似之處。“杜長史怎麼不吃?”李天郎的目光一下子刺在杜環臉上,杜環不由自主往後一仰,訕訕地將一大塊蘸滿蜂蜜的麪餅塞進嘴裡,含糊地說:“這酒不錯,沒想到小勃律這邊遠之地,也有這等好酒。”“恩,喝起來有點象長安的三勒漿……,”李天郎抿緊了嘴脣,怎麼突然想起了長安!不去想它!“來,長史你也辛苦,我敬你一杯!”杜環慌忙接住,心裡也是一動,三勒漿乃長安名釀,其做法來自波斯,是由奄摩勒、毗黎勒、珂黎勒三種果實釀製而成,爲達官貴人所專享,李天郎怎麼會熟悉?這個磐石校尉真的是深不可測啊!

說隴西出悍將,所言不虛,區區200西涼人就橫掃了阿弩越,可以想見數千大軍掩至,小勃律人會是怎樣的命運。弱肉強食,鐵打的規律。杜環誠惶誠恐地喝完一杯,此時李天郎已經長身站起,將佩刀掛上了腰帶,顯然準備離開。

“這個……,快告訴大人,是不是我等招待不週,呆會還有美麗的舞娘……,”阿悉蘭達幹一把扯住杜環,驚恐萬狀地說,“腰身一等一的棒,皮膚象雪蘇瓦爾山上的冰雪一樣白,頭髮象小河一般清亮,眼睛象天上的星星……。”未等杜環翻譯完,李天郎已經抽身走了。阿悉蘭達幹還在吶吶地說:“絕對讓你享受天國般的快樂……。”

甩開一臉獻媚的阿悉蘭達幹,走出了熱火朝天的客廳,將滿堂的喧鬧扔在了身後。李天郎嘆了口氣,不光弟兄們,連他自己都有一種極欲放縱的強烈慾望,他也很想和這些憨直豪爽的部下們一起盡情奔放,但,他不能,他和他們不一樣!怎麼個不一樣,從生下來開始就不一樣!不想讓人看到自己失魂落魄的樣子,李天郎決定去查哨,今晚的哨兵,全部由夥長一級的頭目擔任,這是西涼團雷打不動的規矩,頭目不僅要衝鋒在前,休息時也必須享樂在後。

走到第一個哨位時就發現了問題----哨位上沒有人!李天郎心中一緊,凝神觀察,突然聽得旁邊花叢裡傳來男人瘋狂交歡的低吼,間雜着女人的嬌喘鶯啼。李天郎循聲細看,花叢裡露出的一縷裙邊和灑落一地的兵刃甲冑,混帳!居然在站哨時玩女人!李天郎皺緊了眉頭,這顯然是他的一個部下在享受“戰利品”。在以往,如此情景是絕對不允許也不會出現在西涼團裡的!李天郎握緊了刀把,步子卻猶豫了,自特勒滿川戰鬥以來,士兵們登通天崖,克大山子,戰突圍之吐蕃軍,攀險峻之坦駒嶺,可謂連續苦戰,歷盡艱險,九死一生,精神和肉體都承受了前所未有的極大苦痛和折磨……,還能怎樣懲罰他們呢!李天郎鬱悶地放鬆了握刀的手,長長地出了口氣,竭力平息自己的怒火,好吧,就讓他們輕鬆一晚吧,權當沒看見。李天郎轉身走開,心中驟然升起一股煩躁,毫不留情地將違紀士卒梟首示衆的事情他不是沒幹過,怎麼現在愈發下不得手!從明天開始,絕對不能再讓這樣的事情出現,自己這幾天似乎心都變軟了!不能再這樣下去!嚴明的紀律和頑強的鬥志不僅對李天郎自己非常重要,對整個西涼團的生死存亡同樣至關重要,一支真正的軍隊,其根本的戰鬥力來自嚴格的訓練和嚴肅的軍紀,沒有軍紀約束的軍隊只是一羣烏合之衆!大唐軍營裡的“十七條五十四斬”絕對不是拿來裝樣子的。身後似乎傳來女子吃吃的歡笑,還有撿拾兵器的響動……。

他們看來是度過了消魂的一刻,李天郎加快了腳步,遠離了那笑聲。

沿着阿悉蘭達干城堡的高牆,李天郎越走越快,越走越煩躁,身後曖昧的笑聲老在耳邊迴響,“倉啷!”他猛然拔刀出鞘,在星空下舞將起來,高仙芝、邊令城、大唐!橫刀信手揮出,一連串的刀光一一將這些影象攪碎;母親、美香、還有……,還有,還有訶黎布失畢!對,大眼睛的訶黎布失畢!不!一簇紛飛的樹葉在李天郎縱橫的刀風中飛舞,突然長刀一聲尖嘯,狠狠地砍在近旁的沙柳樹上,碗口粗的樹幹應聲齊嶄而斷!神花公主!李天郎渾身骨節爆響,深吸一口氣,緩緩還刀入鞘,神花公主,不知道在山上脫險沒有?

點卯的時間到了,有六個人誤卯,三鼓三角畢,居然還有三個人不見蹤影。“馬大元,

把那三個人給我揪起來!”李天郎着實惱怒起來,他已經比往日晚了一個時辰擊鼓升帳了,居然還有人違令誤卯!驕兵!

“誤卯六人,每人杖三十,任夥長隊正者杖加一倍!”李天郎鐵青着臉,斬釘截鐵地說,跪倒六人頓時大汗淋漓,被行刑隊提了下去。很快,沉悶的杖擊聲和號啕的慘叫聲刺痛了每個士兵的耳膜。

“大人,帶來了!”三個站都站不穩的士兵跌跌撞撞地被馬大元帶人拖到李天郎面前,其中一個居然宿醉未醒,被人夾着還猶自流着口水酣睡。

“三鼓三角畢,還有人誤卯臥牀!”李天郎指着癱在地下的士卒,憤怒得聲音都發抖了,“這樣的人還拿得動刀槍,還有資格征戰沙場嗎!要知道,戰鬥還沒有結束,要是昨晚吐蕃大敵來襲,我們不僅死無葬身之地,還讓世人恥笑,哈哈!殺了一幫流口水的醉鬼和軟腳的嫖客!死去弟兄鮮血和性命換來的英名將因爲你們的懈怠而被徹底付之東流,他們要是知道你們這副德行,肯定會在棺材裡氣得打滾的!”

全軍悚然靜立,無數的人開始抖擻精神,挺直脊樑。

“來人!三人每人鞭刑二十,先將酒打醒再說!”

馬大元舔了舔嘴脣,肚子裡涼氣翻滾,今天,李都尉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殺氣,真正的殺氣,看來今天是非見血不可的了。

三個醉鬼被吊了起來,裡面居然有西涼團第一執旗手馬騰蛟,而且是大醉未醒的那個傢伙。當左右將他雙手綁住,撕開背上的衣服,露出傷痕累累的光背時,他才哼哼唧唧地扭動了一下,這時鞭刑手的第一輪皮鞭“刷刷刷”地落在了三個光光的脊樑上。三個人的身體一齊抽動起來,被打醒的馬騰蛟猛地張開醉眼惺忪的眼睛昏天黑地大罵:“操他孃的,誰敢打我!”第二輪皮鞭落下,他才徹底清醒過來,一看那陣仗,頓感不妙。

鞭刑手手法非常老練,每一鞭既狠辣但也決不落在同一個地方,爲減輕痛楚,鞭刑手打得很快,手腕抖動的力道拿捏也很到位,頭幾下打得重,後面酌情收斂,要確保留下鞭痕,又小心地避免傷筋動骨。即便如此,二十鞭下來,三個人都是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惟這三人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一個是叫馬當的夥長,還有馬騰蛟和馬德一兩位隊正,都是馬大元旅裡的骨幹。鞭子抽到最後,觀刑的士兵們都開始不約而同地倒吸涼氣,有的甚至反射性地抽搐身體。但受刑的三人都咬緊牙關,兩腿深陷入地,一聲不吭,看得衆將士無不悚然動容,好個鐵打的漢子。“二十鞭打完,請都尉大人驗刑!”

李天郎走近咬牙挺立的三人身邊,挨個掃視傷痕,他轉身對肅立的部屬們說道:“馬德一!從軍二十一年,大戰二十六次,小戰不計其數,身上傷痕一十七處,傷臉毀容!馬騰蛟!從軍十一年,大戰二十一次,小戰不計其數,箭傷八,刀傷四,兩次於亂軍中護旗不倒!馬當!從軍九年,大戰一十七次,小戰三十四次,受創八,殘一指!你們說,他們是不是響噹噹的好漢!”

“是!”士兵們一時不明就裡,回答稀疏。

“大聲點!”

“是!”雷鳴般的呼喊。“是!”

“大唐軍紀,巋然如山,我要的是一支有鋼鐵般紀律的軍隊,不是那麼幾個目無法紀的好漢!”李天郎的聲音風一般冷,剛剛熱烈起來的將士茫然錯愕,“戰前脫陣,該當何罪!”沒有人回答,沒有人回答,只有幾百顆激烈跳動的心臟!

“戰前脫陣,斬立決!”一個高亢而嘶啞的聲音回答,是刀疤貫穿整個臉頰的馬德一!他曾是武威軍裡嚴苛出名的虞侯巡營甲士,對軍法瞭若指掌。

馬大元和趙陵對望一眼,臉色大變,天!兩人嘴脣翕動,想說什麼,都被李天郎兇狠的目光逼了回去!

“馬德一!好漢子!”李天郎大叫,“部屬脫陣,帶隊主官依軍法應連帶受罰,李天郎縱容部下酗酒,雖罪不致死,活罪難逃,責令鞭刑二十!來人!行刑!”鐵甲退下,戰袍落肩,李天郎將佩刀插在地下,再次大叫:“行刑!”

“大人!……。”馬大元和趙陵齊聲喊道,“萬萬不可,如若連帶,我等願先受責罰!”

“大人,小的們犯了事,腦袋砍了便是,大人往自己身上攬了做甚?大丈夫敢作敢當,違了軍法,便從軍法,沒有二話!”馬德一也掙扎着說道。

“少羅嗦!縱容的是我,幹你等何事!馬大元!你來行刑!不得手軟!”李天郎奪過鞭子扔給馬大元,“我知道你曾是疏勒軍府裡最厲害的鞭刑手,不得手軟!軍令如山,軍法無情!打!”

馬大元咽口口水,看着李天郎同樣戰傷累累的脊背,一時手有些哆嗦,“孃的,馬旅帥,別那麼娘們兒氣,動手!”鞭子略略一抖,馬大元一咬牙,揚手揮出……。

“啪啪啪”,每一鞭子下去,全體將士的心都哆嗦一下,隊伍也莫名其妙地挺拔一下。驚心動魄的鞭刑使旁邊觀陣的阿悉蘭達乾眼冒金星,佛祖啊,這是怎樣的一支軍隊啊!

二十鞭打完,趙陵趕緊拿着金創藥上去,被李天郎抖肩甩開:“馬德一!馬騰蛟!馬當!你們願意和我李天郎結拜兄弟嗎?如若願意,我們就此撮土爲香,結爲兄弟!從今後,你們的父母即我的父母,你們的兒孫即我親生!”

馬姓三人齊道願意,自有旁人將三人繩索解了開來,李天郎和三人自報生辰八字,各行八拜之禮,正式結爲兄弟,馬德一年長爲大哥,其下依次爲李天郎、馬騰蛟、馬當。

待結拜完畢,馬大元和趙陵親自爲他們奉上一大碗酒,四人二話不說,仰頭咕咕喝完,馬德一將喝完的酒碗往地下一摔,暢聲大叫:“痛快!可安心赴死也!”馬騰蛟和馬當也將酒碗摔破,哈哈大笑。李天郎揮手高叫:“行刑!斬立決!”此聲如晴空霹靂,衆人盡皆呆住,今天真的要見血啊!

“呼啦啦!”膝蓋碰地的悶響。

李天郎面前跪下了黑壓壓一片,200多西涼將士一起跪倒,爲死罪三人求情。馬大元伏地顫聲說道:“大人,此三人都是戰功赫赫,以一當十之輩,雖違軍法,但念在其爲邊關亡命多年的份上……。”

李天郎不等他說完就走開了,馬大元痛心地閉上了眼睛,說什麼也沒用了!“念三人功勳卓著…….,”李天郎的背影慢了下來,“改斬立決爲引刀自裁!”

“謝大人!”三人朗聲感謝,被行刑砍腦袋是做爲囚犯處死,而引刀自裁至少死得尊嚴!

很快有人拿來了三人的兵器,馬德一抽出自己的橫刀,對着光看了看,呸地往刀刃上吐了口唾沫,在靴底上擦了擦……。

“唱‘大角歌’!擂鼓!送三條好漢歸天!”李天郎慢慢地說道,言語裡說不出的疲憊,“三位兄弟!李天郎送你們!”

“長風飛兮旌旗揚,大角吹兮礪刀槍……!”歌聲悲壯,壯士扼腕,不少人聲音哽咽,淚流滿面。

“謝各位兄弟!謝大人!”馬德一衝周圍團團一拜,叫聲:“做大哥的先走了!”說罷刀光一閃,乾淨利落地劃開了自己的脖子,用力之大,幾乎將脖子與肩膀完全割斷!

鮮血噴濺,歌聲大作,鼓聲震天。

“大人!大人!”一匹快馬瘋跑進臨時較場,馬上的杜環腳不沾地衝向李天郎,“大人!十萬火急!小人聽得遠來的牧民談論,說吐蕃大軍即刻便到娑夷河!那裡距此不過二十里!”

李天郎一驚:吐蕃人比料想的來得快!

馬大元和趙陵立刻趁機抓住了馬當和馬騰蛟舉刀的手。

“你不是說娑夷河岸勢險峻,水流湍急不可渡嗎,慌什麼!他們要準備渡河至少還要一天!”李天郎鎮定地說,“高大帥大軍今日應該到了!”

“那是5年前!”杜環臉都白了,“我剛得知,爲方便吐蕃馳援,小勃律王蘇失利之花費重金,請來波斯巧匠,費時一年,於去年修得藤橋一座,可容馬匹穿行……。”

“他孃的!如此重要之事,那個什麼阿悉蘭達幹爲何半字未吐!”馬大元恨聲說道,“誤我大事,陷我與危境!宰了他!”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沒想到剛剛度過險境又遭此危機。李天郎迅速穿好戰甲,腦子裡飛快地轉動起來。

趙陵不待李天郎下令,自去揪住一邊篩糠發抖的阿悉蘭達幹過來。

“大、大人,不是小的隱瞞,委實是未想到那吐蕃人來得這麼快,我只是想讓王師稍事休息,然後再一一想詳告,就在今天!就在今天打算告訴大人的!”阿悉蘭達乾麪如土色,早就嚇得魂不附體,“那知一來就看見打人殺人,小的魂都差點沒了,哪裡還記得!”

“馬匹糧草都準備好了麼?”李天郎溫言問道。

“準備好了!準備好了!早就準備好了!你一下令,我就馬上親自出發去接應大軍!”

李天郎點點頭,驀地大喝一聲,拔出刀來,衝紛紛站立起來的部屬叫道:“弟兄們!我們又有一場惡仗要打了!也許大家都得死在這個地方!聽好了,如果誰活着下來,就要把死去弟兄的魂靈帶回家鄉!帶回大唐!讓我們以戰死沙場弟兄們的英靈起誓,和吐蕃人決一死戰!”

“死戰!死戰!”

“大唐!大唐!”

士卒們狂熱地咆哮,炙熱的戰鬥激情火山般迸發出來。

“馬騰蛟!馬當!你二人掌旗趨前,飛斬娑夷橋,將功贖罪,不得有誤!如若失敗,就自己窩囊地去死吧!”

“馬大元!你率本旅精騎20,挾阿悉蘭達乾糧隊往山口接應大軍,請其火速馳援!走前將糧草囤積之處盡備火油硫磺,隨時準備一舉焚之!”

“趙陵!與我率軍赴娑夷橋!”

僥倖留得一命的馬騰蛟和馬當二話不說,先衝馬德一的屍身磕了幾個響頭。馬當拾起馬德一血跡未乾的橫刀插在背後,馬騰蛟則提刀割下馬德一的首級,將頭盔端端正正捆在首級上,又用戰袍將首級臉上的血跡擦得乾乾淨淨,利落地將餘溫未散的首級掛在胸前。“馬大哥!我用你的刀!你和咱一起殺敵,讓我兄弟二人替你洗刷恥辱!”馬當撫摸着馬德一圓瞪雙目的頭顱,熱淚橫流。“你放心,大哥!咱帶着你!你好好瞧瞧兄弟怎麼擺現你教的本事!”馬騰蛟嘿嘿一笑,眼神出奇地可怕。所有的人都被他們視死如歸的氣勢所震懾,紛紛讓開了道路。二人縱身躍上戰馬,一聲呼哨,轉眼間便消失在滾滾黃塵中……。

西涼團的戰旗現在牢牢地握在馬德一的兒子馬搏手中,父親的慷慨赴死使年輕人驚人地成熟起來,此時馬搏稍顯稚嫩臉上,充溢着和他父親一樣的剛毅神情,那是真正戰士的神韻,沒有人會懷疑他能否擔當一位合格的旗手,儘管他才十九歲。

出發的號炮響了!戰旗飛卷,刀劍鏗鏘。

各部分頭依令行事,有條不紊。

平靜的阿弩越城頓時風起雲涌,殺機騰騰。

高仙芝的大軍鬧哄哄地在山口高坡上停下了,精疲力竭的士兵們癱坐了一地。望着山下迷霧沉沉的平原,士卒們騷動不已。“我們這是去哪裡呀?”“沒日沒夜地走了三天,死了那麼多弟兄和馬匹,實在走不動了啊!”“大帥又叫我們翻山,這下山又去哪裡?”“糧食已經吃光了,前面看不到人煙,說不定還有吐蕃大軍……。”經歷了艱難跋涉的大軍已經創造了奇蹟,從來沒有一支軍隊能夠越過坦駒嶺,大唐的武威軍做到了!但他們出發時的萬丈豪情也被高過萬丈的皚皚雪山一寸寸消磨殆盡,士卒們的潛能跌至生理和心理能夠容忍的極限……。前途迷茫,人困馬乏,軍心浮動。

高仙芝裂了裂嘴,嘴脣上血口很難看地扭動,他也知

道現在就是再嚴酷的軍令也是無濟於事,可事到如今,他沒有選擇,根本沒有後退的可能,這樣的抉擇,同樣適用於所有的人,只是這些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傻瓜們還以爲有退縮的餘地而已。田珍、賀婁餘潤和席元慶乾巴巴地看着不露聲色的高仙芝,指望他拿個主意。“看着我幹什麼!李天郎是怎麼帶人馬下去的,你們難道就做不到嗎?”衆將面面相覷,田珍大着膽子說:“李都尉固然一路留下路標,可迄今我等也沒有見到西涼團一兵一卒,也不知他現在在哪裡,貿然前進,不僅軍心渙散,也着實冒險啊!請大帥三思!”“士卒疲憊不堪,馬匹也幾乎損失大盡,還有糧食……,大帥!能不能……。”席元慶戰戰兢兢地補充道,不斷觀察高仙芝的臉色,看到漸漸豎立的眉毛,席元慶嚴重地結巴起來。

“大帥!大帥!看!我們的旗幟!”別將段秀實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看山下,有人馬!打着我大唐旗號!”

不僅高仙芝,原本委靡的全軍都興奮地站了起來。

是西涼團!

還有數十名身着阿弩越胡服的人趕着成羣的牛羊和馬匹!

他們成功了!

衆軍歡聲雷動,士氣大振!

連一向沉穩的高仙芝也按捺不住喜悅的心情,揚鞭高喊:“全軍下山!”這個李天郎,幹得漂亮!

馬大元帶領肥胖得渾身流汗的阿悉蘭達幹來參見高仙芝,看着一望無際的唐軍大隊從山上滾滾而下,阿悉蘭達幹心中暗念阿彌託佛,幸虧沒有負隅頑抗,否則他和他的阿弩越城肯定會被這些窮兇極惡的唐軍生吞活剝,連骨頭都不會吐!趁早打消給弟弟報仇的願望吧!

多日不沾葷腥的唐軍們兩眼發綠地盯着膘肥油厚的牛羊,不少人已經舔着舌頭拔出了刀子。馬大元急急將娑夷橋之危勢密告高仙芝,高仙芝也大驚失色,如果雲丹才讓的吐蕃大軍搶先渡過娑夷河,那費盡心力的坦駒嶺奔襲不僅功敗垂成,前功盡棄,而且數千疲憊之師弄不好也會全軍勁沒!

“席元慶!賀婁餘潤!你二人勒緊褲腰帶,立刻抽調最精壯的士卒,換乘戰馬,不惜一切代價馳援娑夷橋!”高仙芝說得滿嘴鮮血,“一定要把橋斬了!否則———,”高仙芝拔出佩劍,聲音近乎尖叫,“你們統統都死在那裡吧!”

遵照贊普的諭旨,一萬一千吐蕃大軍在統帥韋.雲丹才讓率領下從吐蕃鐵牙山口出發,星夜增援小勃律。路途遙遠,道路崎嶇,又多經不毛荒蕪之地,即使是極爲吃苦耐勞的吐蕃軍隊也是疲於奔命,苦不堪言。雲丹才讓掐指預算,連雲堡手握重兵的瑪降仲巴傑再怎樣也可支持數月以上,加上小勃律險惡的地勢,唐軍要想進取也非易事,說不定他還沒到唐人就灰溜溜地退軍了,因此近日他下令放慢了行軍速度,以讓軍士休整。誰知昨晚來了幾個灰頭土臉的小勃律信使,說奉阿米麗雅公主之命來告訴他連雲堡已被唐人攻破,瑪降仲巴傑和邦色王子雙雙戰死,唐人翻越雪蘇瓦爾冰川,進逼孽多城,懇請他急速進軍,速去救援。雲丹才讓雖然將信將疑,但來者拿着邦色王子的和阿米麗雅公主的信物,所言絕無破綻,神情不似僞裝,因此他還是催軍疾進,計劃先行匯軍阿弩越城,補充即將耗盡的糧草,再視情況做下一步打算。

“娑夷橋還有多遠?”雲丹才讓問帶路的小勃律人。

“還有不到10裡,大人!”

“奇怪!怎麼沒見阿弩越城的迎軍隊伍!不想要腦袋了!”

“估計阿弩越城已經落入敵手!大人!趕快進軍吧!要是唐人搶佔了娑夷橋,那一切都完了!”小勃律人哭喪着臉說,“就算公主饒了我們,我們也沒臉去見她了。”

雲丹才讓點點頭,娑夷河兩岸都是筆直如刀削的陡崖,猶如天神拿刀在岩石上劃過的溝壑,惟有一線相連,那就是————

娑夷橋!

娑夷橋!

守橋的小勃律人正在馬當和馬騰蛟的橫刀下血肉橫飛,他們怎麼也不明白,這兩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唐人是怎麼冒着箭雨衝了上來的,亂箭射倒了唐人的戰馬,可是他們卻比戰馬還快,眨眼間就撲了上來。其中一人胸掛不知什麼人的首級,哇哇狂叫着直切入橋頭,那樣子就象地獄裡嗜血的妖魔!待他們壯起膽子一擁而上準備將唐人亂刃分屍時,兩個人卻根本不在乎對手人多勢衆,也不做任何防守,只是不要命地揮刀砍殺,儘管受創多處,仍舊呼喝死戰。小勃律人完全被壓垮了,僅僅兩把橫刀就將十倍於他們的敵手殺得魂飛魄散,當最後一個小勃律守衛滿臉驚懼地倒下時,殺發性的馬當還在提刀劈空亂砍,差點砍中拉他的馬騰蛟。

兩人絲毫不敢怠慢,回到被射死的戰馬邊取下硫磺火油,沿橋潑灑,還沒等灑到一半,雷鳴般的馬蹄聲便從對岸隆隆傳來。

吐蕃人的馬隊!

“四弟,馬上點火!”

“還沒灑完呢!點了也才燒一半!”馬當已經看見山路拐角出現的吐蕃戰旗,“來不及了!砍吧!”

“先點火!”馬騰蛟邊說邊跑回小勃律守衛的營地,找到了2把大斧,又飛跑回來遞給馬當,兩人在已經着火的橋上拼命揮斧砍橋。

火舌沿着橋面和繩索翻滾,黑煙引起了兩岸軍馬的注意。快速逼近的吐蕃人連聲斥喝,紛紛放箭向砍橋的兩人猛射。而李天郎則快馬加鞭,率西涼團主力疾馳橋頭,趙陵在岸邊樹林中遍插旌旗,虛張聲勢,十幾個騎兵馬後拖曳着樹枝,來回奔馳,掀起沖天黃塵。

娑夷橋!

娑夷橋就在眼前!

吐蕃人戰鬥的號角聲!

他們也到了!就慢那麼一步啊!

李天郎不得不在起火的橋頭前勒住戰馬,背上的鞭傷火灼般劇疼,而橋上的火焰更是燒灼着他的心。在濃煙中依稀看見橋上兩個忙碌的身影,馬騰蛟和馬當顯然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說什麼也要砍斷藤橋,否則區區200西涼人根本無法阻擋吐蕃萬人大軍!情況緊急!壯士驚魂!

“做好戰鬥準備!列隊!後排準備放箭!”沒有人還能衝過火牆去幫助自己的兄弟,即使能,也沒有了必要。李天郎一抹臉,滿手是水,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準備衝擊火牆的西涼士兵止住焦急的腳步,開始在橋頭列陣迎敵。“風雷”“電策”圍着橋頭嗷嗷狂叫,同樣發出野獸般咆哮的是200西涼戰士!

“嚓嚓!”大斧和着汗水和鮮血瘋狂地劈砍着結實的藤橋,藤橋如連接峭壁的一條火蛇,顫抖着,喘息着,吱吱地發着怪響。

馬當筆直地站在拼命揮舞斧頭的馬騰蛟背後,身上插滿了利箭!鮮血瀑布般濺落到馬騰蛟的後頸和汗涔涔的背上,一枝穿透馬騰蛟腳背的利箭將他死釘在橋上,兩岸人馬的吶喊,飛舞的利箭,捲曲的火焰,鑽心的疼痛,這一切對他已經沒有了意義,只有一個念頭在他腦門裡轟轟炸響:砍斷藤橋!砍斷藤橋!!砍斷藤橋!!!再來一下!再來一下!馬上!馬上!德一大哥,你瞧兄弟的本事。你瞧好!

又一輪吐蕃的亂箭,馬騰蛟突然覺得身體沉重不已,強健的臂膀驟然酥軟無力,最,最後一下!

“不!”李天郎看見如刺蝟般的馬騰蛟搖搖晃晃地舉起斧頭,一聲長嘯中揮下最後一斧!

“喀喇喇!”藤橋的一邊斷了開來,“嘣!嘣!嘣!”一股股組壯的藤索不甘心地一一迸裂,終於“轟隆”一聲,橋面分崩離析!

“謝大人成全!”

2具屍體如隕落的雄鷹,隨破碎的藤橋飛墜入河,湍急的娑夷河上綻開一串小小的浪花,轉瞬間便被奔騰的河水衝得無影無蹤……。

藤橋斷了!斷得非常徹底,着火的殘骸掛在陡立的河岸峭壁上熊熊燃燒。

“沒想到唐人里居然還有這樣的勇士!”帥旗下的雲丹才讓駭然嘆道,“真是驚天地,泣鬼神!”

象瀉了氣的皮球般,帶路的小勃律人往空蕩蕩的河上呆望了一陣,一起號啕大哭。

小勃律完了!

西涼團所有的戰士都目睹了馬當和馬騰蛟的驚人壯舉,無不爲其英勇無畏的英雄氣概所感染,所震懾,所激勵。一時間,河岸邊吼聲如雷,號炮震天,西涼團人數雖少,但氣勢陡升,磅礴的鬥志使對岸列陣對峙的吐蕃軍隊相形見拙。

爲鼓舞士氣,雲丹才讓親自高摯贊普所賜的帥旗在陣前來回奔馳,100個號角也齊聲吹鳴。雖然山路狹窄,只能在河岸邊開闊地擺開不到一千人,但云丹才讓下令所有人馬立即佔據周圍高地,齊展旌旗,向對岸示威。三軍可奪帥,但絕不可奪志,軍心在,則士氣在;軍魂在,軍隊就不會垮,就還能戰鬥!這乃任何一個帶兵的人都明白的常識!

雲丹才讓勒住氣喘吁吁的坐騎,回頭觀望己方軍陣,幾座山頭都佈滿了吐蕃軍隊,當真旌甲蔽野,刀槍如雪。他得意地舒口氣,一夾馬腹,衝到已成懸崖的岸邊,手中的戰旗在剛勁的山風中呼啦啦飄揚。“唐狗們聽好了,趕快棄械投降,不然我吐蕃大軍遲早飛渡過河,讓你們屍骨無存!”

驚天動地的號角聲,吐蕃將士應聲吶喊:“屍骨無存!屍骨無存!”

對岸的唐軍巋然不動。

突然,一支流星般的利箭從天而至,“得”地一聲脆響,正中雲丹才讓手裡的帥旗旗杆!不管在河岸的吐蕃人還是站在高處的吐蕃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從對岸唐軍戰陣中飛出的這驚鴻一箭!

雲丹才讓手腕一震,趕緊仰頭一看,頓時大驚失色,那來的神箭!娑夷河寬達一箭有餘,且山澗風力強勁,就算唐人強弓射程遠超吐蕃,但要想飛躍山谷命中旗杆簡直是,簡直是天神乍現!

吐蕃軍中一片驚愕,久久發不出一點聲音,剛剛高漲起來的士氣瞬時又陷冰谷。一隊拿着盾牌的吐蕃騎兵慌慌張張地奔向還在發愣的雲丹才讓,領頭的將領高叫自己的統帥趕緊回馬躲避。

“趙陵!宰了他!”李天郎頭也不回地說,“讓他見識見識我大唐神箭的厲害!”

趙陵氣貫丹田,輕舒猿臂,聽得一聲弓弦響,兩岸人馬不約而同一起發喊,唐軍的是振奮,吐蕃軍則是驚呼。

聽得衆將驚呼,雲丹才讓醒過神來定睛一瞧,再次駭極,他奮力一扯馬繮,剛要伏身疾退,就覺得肩膀一陣劇疼,右手一軟,帥旗撲地離手,在大風和衆人驚號聲中飛墜下河谷!

唐軍歡聲雷動,吐蕃軍慘然重挫!騎兵們手忙腳亂地掩護受傷的雲丹才讓退了下去。

急急趕來的席元慶和賀婁餘潤正好看見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無不欽然折服。滾滾黃塵中,八百番兵營精騎遮天掩至。見援軍到達,唐軍士氣愈發高漲,主帥受傷的吐蕃軍隊開始動搖,分批從河岸撤走。當段秀實率步兵列陣河岸時,吐蕃軍已經偃旗息鼓,退下山去了。

“壯哉!壯哉!”高仙芝聽聞西涼團飛斬娑夷橋、兩箭震萬騎的驚世之舉,也不禁慨然感嘆,“唯我大唐方纔有如此神勇將士!”說罷升趙陵爲校尉,將玄宗皇帝御賜的“挽天弓”轉贈與之。並責令班師後厚葬馬德一、馬騰蛟、馬當,不記三人脫陣之過,西涼團上下皆獲升遷和重賞。

糧草耗盡的吐蕃軍和唐軍隔河對峙僅一天便主動撤軍了,對他們來講,小勃律已經是唐人的囊中之物,他們已經愛莫能助,主帥受傷,帥旗墜澗說明天神已經站在了唐人一邊,吐蕃人既沒有了糧草和補給,也喪失了作戰的信心和勇氣,只有灰溜溜地鎩羽而歸。

在探知吐蕃軍確實連夜遁去後,高仙芝大喜過望,立刻收兵轉赴阿弩越城休整,現在輪到倒黴的小勃律王蘇失利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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