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垠的海平面上。
夫子的身影緊貼海面,速度快的出奇,但卻不曾驚起半點漣漪,水面平靜如常,甚至連一絲微風都未曾出現。
他飛了許久。
日出日落,明月幾次懸於天穹,照亮整個海面。
他才接近一座被雲霧所籠罩的島嶼,島內有一座高山,彷彿直入雲霄。
雲霧遮掩山體的下端。
以至於這座島嶼,給人一種遠離海面,懸浮在空中的既視感。
此地距離大秦東域的海岸線極爲遙遠。
但是,傳說中,有緣者出海,航行不出半日,便會抵達此處。
實質上,這是蓬萊弟子在負責接引。
蓬萊雖遠離人世,但也需要補充生源,且被挑中之人,多爲資質出衆的天才,故而蓬萊歷經漫長歲月,依舊屹立於東海之上,宛若永不落地的皓月。
夫子並沒有着急登島。
只見他負手而立,懸停在水面上,眺望蓬萊的方向。
不多時,一道帶着怒意的聲音,從蓬萊的方向傳來:“你怎麼還敢來?”
話音落,一位鶴髮童顏的老嫗,憑空出現在夫子面前,冷冷地道:“當初不阻止你,已經是蓬萊最大的容忍,如今奎木狼的轉世身已死,你還想做什麼?”
夫子的樣貌和氣息是經過僞裝的。
但老嫗第一時間便感受到他的存在,且認出了他。
倒不是說老嫗的實力,強的發昏。
而是夫子之前登島,也是經過僞裝,就是眼前的這副模樣。
夫子對於老嫗的態度,並不感到意外,甚至都不在意。
反倒是眯着眼睛笑道:“蓬萊這一代最優秀的弟子,死在蜀山的手中,難道你就真的一點也不想報仇?”
“如今報仇的時機就在眼前,何不做出一些改變?”
他上次來蓬萊,還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那時,他從其他天盟成員口中得知奎木狼轉世身,乃是蓬萊弟子,便第一時間前來爲其喚醒記憶。
當時就受到了老嫗的詛咒。
二人甚至在海上大戰了一場,結果卻是不分伯仲。
但老嫗卻沒有借用蓬萊護宗大陣,換而言之,如果真是生死搏殺,夫子只能轉身而逃。
可是,最終奎木狼的轉世身做出選擇,主動想要覺醒前世的記憶。
老嫗選擇了尊重弟子的選擇。
所以說,雙方並不算是合作關係,甚至一言不合,還有可能打起來。
只不過,夫子這次過來,顯然不是來打架的。
他認真注視着老嫗,平靜道:“你比我想象中,老的更快,倘若我猜的不錯,你應該沒幾年好活了,既然如此,有一條康莊大道,就擺在你的面前,你爲何要執迷不悟?”
老嫗沉默無言,沒有迴應,表情依舊冷漠,但心中是不是在暗自思量,就不得而知了。
夫子見狀,繼續遊說道:“以你的年紀,怎麼可能不知,我等修行者爲何會被斬斷仙路,若非是因爲當初那夥人,你我皆應飛昇上蒼,與天同壽纔對,安能如現在這般,似那孱弱的凡人,不斷衰老?”
說着說着,他居然變得無比激動,怒斥道:“若非是那始皇帝,我等何至於此?”
老嫗對此不爲所動,慢悠悠地道:“你雖然從未表露過真實身份,但我猜,也就只可能是那少數幾人之一,既然如此,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始皇帝的用意。”
“不是他們錯了,而是你犯了貪念。”
“在我看來,你只不過是一具,被慾望操縱的軀殼罷了!”
說話間,平靜的海水,猶如燒開的沸水一般,開始翻涌,唯有水中的明月,依舊穩如泰山。
水中倒月變得越發真實,與天邊遙遠的明月遙相呼應,皎潔月光變得越發清冷。
顯然,這就是老嫗的態度,且也是最後的警告。
她並沒有和夫子大戰的念頭。
夫子說的很對,她已經很老了,與人激戰,只會加速生命的消亡,多少有些得不償失。
但夫子如果給臉不要臉的話。
她並不介意讓其看看蓬萊的全部實力。
“不必着急,你有足夠的時間考慮,我此次前來,不僅僅只是爲了和你敘舊,還打算嘗試復活你那位徒孫,這你總該不至於阻止我吧?”
夫子看到這架勢,全然無懼,臉色依舊淡定自若。
老嫗無後,唯有一位嫡傳弟子,奎木狼乃是這位嫡傳弟子所生,一直被她視如己出。
所以夫子纔會有恃無恐。
畢竟,他現在的行動,就相當於跟一位孤寡老人說,要幫其復活對方的摯愛大孫子。
這還拿不下她?
“你復活的不過是二十八星宿之一的奎木狼罷了,並非我那位徒孫,當他跟你走的那一天,我就預料到了這一天的到來,生死乃是天道秩序,何必強求?”
老嫗不假思索,直接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她徒孫走後,從未回過蓬萊,但她卻去過大秦皇朝,並偷偷見到過對方。
對此,早就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甚至於,夫子的話,讓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了。
當初如果不是自己太過溺愛,什麼事都縱容那孩子。
或許現在也不會是這樣的情況!
“說得好,一條上蒼的走狗而已,還想歪曲事實,曲解真相?”
就在這時,監正的聲音憑空響起,幾道身影從海面之下冒出頭來。
他看着夫子,冷冷地道:“況且,藍花居士不可能復活了,因爲奎木狼都已經徹底湮滅。”
夫子聞言臉色劇變。
看到眼前的幾位熟人,他自然意識到了,身份已經徹底暴露。
但他卻並沒有第一時間逃跑,因爲現在這個情況,只能找機會逃跑,而這個機會,只會出現在戰鬥之中。
而不是轉身想跑,就能跑掉的。
“我是何時暴露的?絕妖谷那次帶走魅影,還是說,你們早就懷疑我了?”
他緩緩開口,聲音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語,卻更像是在質問監正。
“這重要麼?”
監正反問一句,而後語氣冰冷道:“你若是束手就擒,道出上蒼在人間的所有手段,念在舊情,夫子可以如你所安排的那樣死去,大限將至壽終就寢,未必不是一樁美談。”
說完,他頓了頓,臉上浮現出不加以掩飾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