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下午。
陸悠站在宿舍門外，右手提着一個紅色塑料袋，沉甸甸的重量，將袋子的提手扯得變了形。
昨天與唐婉進行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積壓幾天的火氣被盡數發泄出來，現在整個人神清氣爽，老虎都能打死幾頭。
解開鎖，推門而入，溫暖的空氣迅速包裹全身。
陸悠第一眼看見，畢楊德的書桌前並排坐着兩道身影，耳邊還有中文夾雜着韓文的交談聲。
“我靠，這女主是真狠啊！無差別攻擊，符合觸發條件，非傷則死，自帶範圍濺射效果，放規則系怪談裡，高低是個小BOSS級別的怪。”
語氣一驚一乍，語調誇張，一聽就知道是張志創。
“嗯，別的不談，女主的造型和氣質塑造的確實很好，她身上那種絕望感和破碎感，都快溢出來化成實質了。”
開頭說話的是張志創，回他的也只剩畢楊德。
“小畢，你說，要是拋開劇情設定，將男主放到現實中，你代入女主，會是什麼感覺？”
“那可太駭人了，兄弟！一個不怎麼熟悉的男人，無時無刻不在跟蹤觀察自己，連最好的朋友都被他哄騙入夥，蒐羅大量的個人信息進行大數據分析，只爲和自己談戀愛，想想都害怕，絕對報警的！”
“沒毛病，跟一個高智商跟蹤狂談戀愛啊，無異於廁所裝監控攝像頭。”
“不過，擱這部劇裡，男主的行爲勉強說得過去，畢竟女主就一瘟神，不採取點非常手段，壓根相處不了。”
“依我看，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男主長得帥。但凡男主顏值低點，不用觸發女主被動，女主閨蜜就給他逮捕了。”
“比如男主換成你？”
“小畢，你學壞了，居然敢攻擊你叔叔？”
陸悠換上拖鞋，走到兩人身後。
電腦USB插卡上，多出一條數據線，線的另一端，是一個黑色物體，還會發光。
韓語聲音就是從那傳來。
“你們什麼時候買的音箱，我記得昨天還沒有的。”
聽見陸悠的聲音，兩人同時回頭。
“你回來了？”張志創的目光精鎖定陸悠手上的塑料袋，“帶了什麼好東西？”
陸悠乾脆將袋子塞給張志創，道：“人蔘果、小番茄、陽光玫瑰青提，想吃自己拿去洗。”
張志創抓住袋子提手，直接起身走人，路過自己桌位時，還順手拿走泡麪用的飯盆。
畢楊德按下鍵盤空格鍵，暫停視頻播放，回道：“音響是前天買的，昨天下午到的貨，剛好你不在。”
他沒有問陸悠昨天爲什麼一聲招呼不打就夜不歸宿。
有女朋友，在外有房，但凡是個有腦子的正常人都能猜到。
陸悠拉開張志創的椅子，一屁股坐下，瞧了幾眼音響的外觀。
長長的黑色圓柱體，很像沒有把手的擀麪杖，下方還有一條細長的氛圍燈，七彩的燈光如流水般浮動。
“花了多少錢？”
“不到兩百，就聽個響。”
音響和攝影類似，基礎入門不貴，功能還不賴，可一旦深入，追求更優質的體驗，價格急劇飆升。
陸悠視線從音響上挪開，轉移至畢楊德身上，饒有興致的問道：“昨天中午你應該見到蕭愛仁了吧？如何，長相看得過去不？”
畢楊德撓撓頭，即便有和陸悠聊過幾次情感問題，但他依舊不太適應。
兩個大男人，沒有吃沒有喝，面對面，正兒八經談情感，怪尷尬的。
“呃……我上一次學語文還是在高一，知識全還給老師了，不知道怎麼形容，我直接拿照片給你看吧。”
陸悠原以爲畢楊德要掏手機出來，沒想到他從抽屜裡摸出一個錢包，又從錢包夾層中抽出一張兩寸的紅底照。
證……證件照？
畢楊德小心的將照片放上桌面，鄭重叮囑道：“我可就一張照片，你小心點看，別弄壞了。”
“不對，你老實告訴我，你是怎麼要到證件照的？”陸悠難以置信，他和唐婉處幾年了，也僅是見過唐婉的身份證和學生證照片，而未曾擁有過。
“我問她可不可以給我一張她的照片，我好向你們介紹，她說可以，然後拆開手機殼，給了我這張證件照。”
被人要照片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用手機自拍，而是拿證件照？
行吧，十來億人口，出幾個腦回路不正常的，何嘗不是另一種正常。
陸悠小小的感慨兩句，低頭打量照片。
照片中的女生一頭短髮，厚重的劉海蓋住額頭，兩側耳朵隱匿於頭髮中，襯得臉很小，單論眼睛不算大，但放在這張臉上就顯得大，鼻子小巧，嘴脣纖薄。
主觀評價，不及唐婉，但好看，耐看，五官協調柔和，看着舒服。
回想當晚火鍋店的遙遙一眼，陸悠推測道：“她個子應該不高吧？”
“是不高。”畢楊德點了點頭，用手在下巴和嘴脣中間比畫兩下，“我一米七二，她頭頂剛到我這個位置。”
陸悠心裡略做估算，道：“一米五出頭，不到一米五五，是矮了點，搭你足夠了。”
“何意啊？”
陸悠微笑不解釋，懂得都懂。
“說說她的性格。”
畢楊德低眉思索，組織語言。
“她線下和線上相比，差距挺大的。線上很健談，基本我發一句，她能回三句，也會主動找話題。線下嘛，像只鵪鶉，說話聲音很小，唯唯諾諾的。起初跟她聊天，她都是低着頭，只回一兩個字，後面才漸漸多話，頭也擡起來了。不過，我一看她，她又立刻把頭低下去。”
陸悠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怯懦的少女模樣。
這種女生，攻擊力不高，防禦力更是低下，相反的移動速度和閃避值近乎拉滿，遇事不決，飛速遁逃。
“你對她整體是個什麼感覺，喜歡？還是不喜歡？”
“認識不到五天，總共見過一次面，談喜不喜歡太早了，充其量有點好感。”
“原來你是日久生情一派。”
畢楊德並不否認，說道：“找對象不是市場買菜，相中哪顆買回家吃一頓就完事了。得花時間相處，瞭解彼此的生活習性，確定雙方合適，才能邁出那一步。”
“想法很不錯，但是呢，過於理想化了！”陸悠擡起手，重重落在畢楊德肩膀上，“處對象是一件感性的事，雖說理性也不能丟，但終歸感性佔比要更多。如果一直以理性的心態去對待感情，人就會計較得失，許多原本美好的東西會因此變得不堪入目。”
“計較得失，有錯嗎？”
“嗎啡起初也是用於止痛的。”
畢楊德沒談過戀愛，也未曾強烈的喜歡一個人，他能聽懂陸悠說的，但無法理解。
見他一副不以爲然的表情，陸悠也不多浪費口舌，有些事，只有親身經歷過纔會明白。
“等你什麼時候陷進一段感情，自然能理解我說的話了。”
這時，張志創洗好水果放回。
“陸哥，你哪買的青色葡萄，嫩大一顆？快趕上乒乓球了！”
“學校附近的水果店，你試試甜不甜。”
……
另一邊。
唐婉同樣提着一袋水果，推開了宿舍門。
“集美們，我回來了！”
“回來啦！”樸秀英只是瞟了唐婉一眼，隨口應付道：“你桌面上有兩塊瑞士捲，專門給你留的，拿去吃了。”
唐婉換上拖鞋往裡走。
只見蕭愛仁坐在樸秀英的座位上，對着一塊梳妝鏡。
樸秀英站在蕭愛仁身後，輕輕撥弄她的頭髮。
柳清夢則不見人影，唐婉猜測，八成是在外邊和小男友你儂我儂。
唉，女大不中留，一談戀愛就不沾家了。
唐婉湊到兩人旁邊，好奇道：“你們在幹嘛？”
“給小愛調整發型。”
樸秀英手指一劃，再左右一撥，將蕭愛仁的劉海從中分開。
瞧見蕭愛仁那一小片白淨的額頭以及濃密且低矮的髮際線，樸秀英心裡滿滿的羨慕。
“小愛，你額頭這麼漂亮，就沒考慮過剪薄劉海，將額頭露出來嗎？”
“我剪頭髮一直都是我媽媽帶我去的，她叫怎麼剪，我就怎麼剪。”
樸秀英拿來一枚髮夾，將蕭愛仁額前的劉海全部夾起。
沒有劉海的遮擋，蕭愛仁的臉型頓時飽滿了許多，整個人的氣質也由原先的陰鬱低沉轉變爲明媚開朗。
樸秀英彎腰貼近蕭愛仁臉側，細細打量鏡中的蕭愛仁，嘴角微揚，滿意的點點頭。
“這纔像樣嘛！先前那一坨劉海算個什麼事，醜的要死，壓根沒眼看！”
蕭愛仁稍微有點尷尬。
當着一個人的面說她醜，這對嗎？
這不對。
但蕭愛仁能接受，因爲樸秀英說的沒錯，比起如今撩起劉海的自己，之前的蘑菇頭的確難看，像顆躲在陰溼角落中無人問津的雜菌。
“舍長，依你看，我換個什麼髮型比較好？”
樸秀英將蕭愛仁的頭髮當做實驗素材一通搗鼓，弄來弄去卻弄不出個所以然。
頭髮和衣服、化妝不一樣，衣服買來不合身可以不穿，妝化醜了可以洗掉重新化，但頭髮生長需要時間，一旦髮型弄醜，在髮型長回來前只能忍着。
“我在行的是化妝和服裝搭配，對髮型研究不多，說不準哪個髮型適合你。不過我認識一家眼光和手法都很不錯的美髮店，今晚帶你瞧瞧？”
蕭愛仁遲疑片刻，回道：“麻煩你了，舍長。”
“小事一樁，不麻煩。”樸秀英拍拍蕭愛仁肩膀，笑道：“正好我也去修一下頭髮。”
“唐婉，你要一起來嗎？”樸秀英扭頭看向唐婉。
在樸秀英擺弄蕭愛仁頭髮時，唐婉已經回到自己的書桌前，這會正吃着瑞士捲，腮幫子鼓鼓的。
唐婉就着一口涼水嚥下嘴裡被嚼碎的瑞士捲，回道：“你們去吧，我想等頭髮蓄長點，到時把再有顏色的部分全剪了。”
“你頭髮染的很好啊，不打算繼續染了？”樸秀英記得第一學期初見唐婉，驚爲天人。
一頭紫紅色長髮，不僅染的漂亮，人更是好看，兩兩映襯下，美的難以言說。
唐婉又灌了一口涼水，搖頭道：“染髮用的那些化學藥劑太傷頭髮，染一次圖個新鮮足夠了。”
染髮嗎？
蕭愛仁看着鏡中的自己，眸光閃爍，似有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