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二章:繾綣情深

衆人簇擁着帝妃沿碎石小路下去,乘舟駛往對岸,上官婉音撫着欄杆往下看水,曼聲笑道:“這玉鏡湖遠看似一畖碧玉,實則水質卻是最清澈的,這樣的地方,我從前還真是沒來過,所以非得細細的遊玩纔算盡興。”

君玉碸站在她身旁不遠處,正揹負雙手立在船頭,怡然自得的眺望着遠景,頷首笑道:“嗯,可惜咱們是來釣魚的,魚肉下肚、酒水穿腸,倒是有些煞風景了。若下回來,肯定要叫人帶上棋盤什麼的,來做點風雅的事情,纔好堪配此間的風景。”

“呵,其實也不見得。”上官婉音朝船頭走過去,清風拂的她臂上的淺金流蘇紛飛,她捋在手中笑道:“等會皇上只管釣魚看風景,做個雅緻的人。至於吃肉喝酒,這些俗透了的事就讓我來做,總歸我是懷着孩子的婦人,便是上天見我煞風景,也不忍苛責的。皇上以爲,如此豈不是兩全?”

君玉碸忍俊不禁笑出聲,搖頭道:“你呀,還是那麼的擅說這些歪話。不過,你說的也是,懷着孩子的人,豈能餓着?若朕今晚的魚烤不好,只怕連上天都要看不下去呢!”

兩人邊說邊笑着,稍時棄舟登岸,負責此處的宮人連忙率衆迎接出來。

因皇帝釣魚不過是做個樣子,故而已在賞景佳處備好座椅、漁具等物。

帝妃二人看着風景閒話說笑,自有宮人早已將池中肥美的野生魚兒誘集在周邊,此時又在木欄邊去灑食誘魚,不多時便見魚線振動,小太監趕緊撈起魚竿交給皇帝收線,拉上來一看,正是一條個頭肥美鮮嫩的野鱸魚!

見狀,周圍的人則一個勁的轟然叫好,就連上官婉音也湊過來,看了看那魚兒,笑說此處真是一個絕好的養育場地。

君玉碸在此垂釣了一會,陸陸續續上鉤了三四條魚,上官婉音連忙道夠了夠了,不能再釣了。於是帝妃二人又往苑中別景走去,待到一行人漸行漸遠,小太監們纔敢乘舟下水撈魚捉蝦捕蟹,一時間池面好不熱鬧,膳房裡也是忙活個不停。

直到天色漸漸濃黑,方見華蓋寶儀緩緩行回來,原是君玉碸已經陪着上官婉音在園子裡走了一圈回來。再加上隨行人數衆多,更是熱熱鬧鬧的拖曳好幾丈遠。

君玉碸的心情似乎很愉悅,進殿便先誇了幾句,說是芷蘭軒各處景緻管理的很妥善,要重賞在此當差的人。而後又飲了兩口茶,讚道:“嗯,今年的花茶不錯,成色好,味道也醇厚。”

負責此處的管事太監喜不自抑,忙道:“皇上和娘娘喝着好,那就再備上兩斤上好的,一併捎帶回宮去,不敢當皇上的賞賜,倘若皇上和娘娘願意時常來此的話,奴才們也就跟着臉上沾光了。”

君玉碸見他極會說話,心裡也有些高興,他笑着點點頭,又側首朝上官婉音問道:“累不累?不然先用些小點心,稍歇會再去烤魚?左右時辰還早,也不用太着急用膳。”

“本來是有些累的,畢竟這些時日,我可是很少走這麼長一段路了。”

上官婉音緩緩站起身來,繁複華麗的蹙金線長擺鳳尾裙垂墜於地,燦色宛若她的笑靨,“可是,雖然累,卻是心裡真正高興到沒法說的。景色這麼美,花茶也是入口滿嘴馨香,此刻更想吃皇上烤的魚,便真的一點也不累了。”

“好,瞧你說的這麼高興,朕現在就去烤魚。貴妃娘娘,您就等着叫好吧!”

君玉碸嬉笑的聲音透着無限寵溺,撣着龍袍站起來,偕着上官婉音步出後門,外間天空已經是皎月映照、繁星若織,靄靄濃色沉如一團深墨。

小院子裡早預備好木炭、火爐、摺扇,待烤的魚也已清洗醃好。君玉碸挽上袖子親自扇風,上官婉音被兩個侍女扶着,含笑倚在邊上觀看。

另有小太監趕着放佐料、觀火候,更不時提醒皇帝翻動着火上的魚兒,不多時,院子裡被爐火薰出一股溫馨的味道。

君玉碸靠火爐較近,漸漸有些熱的發汗,不由笑道:“原來烤魚如此麻煩,半日也不見好,再烤下去,只怕朕都要熟透了。”

劉產忙拿了扇子過來,問道:“要不,皇上且歇一歇?”

君玉碸瞪了他一眼,道:“多事!朕說過要給貴妃烤魚來着,這若是歇一歇,這魚還怎麼吃?”

“皇上.......”上官婉音端了盞溫茶遞過去,抿着嘴似有意唱對臺戲一般的笑了笑,道:“皇上說好要親自給臣妾烤魚,若是別人幫忙烤出來的,臣妾可是不吃的。”

君玉碸也笑,頷首道:“是是,朕知道了。你放心,朕一定不辱使命。”

劉產不敢再多言,好在不刻便已聞到撲鼻的烤魚香味,趕緊取過盤子來盛魚,桌上早已備好菜餚酒水,待席上一切都佈置妥當,又服侍着皇帝洗了手淨了面,方纔領着宮人們悉數退到遠處。

上官婉音先斟滿酒盞,舉杯笑道:“皇上多飲幾杯,今兒辛苦了。”

“只要你喜歡,朕就不覺得累。”

君玉碸笑着滿飲了一杯,又夾了一塊魚腹嫩肉放過去,“來,嚐嚐朕烤的魚,好不好吃?”

說着又飲了兩杯,輕嘆道:“平日在宮裡總有太多牽絆,似這般拋卻所有俗務,只是單單做一件單純愉悅的事,還真是難得。婉兒,朕今日真是難得開心。”

上官婉音手上動作略緩,眼底有暖暖的淚光閃爍,她點頭微笑道:“皇上以後若得空,臣妾也想多來幾次。”

“嗯,知道了。”君玉碸緩緩點頭,目光漸次有些異常的溫柔,深深凝視着她的明眸道:“婉兒,朕知道難爲你,若是.......”

他略微頓了頓,輕聲道:“若是你我乃一對平凡夫妻,沒有那麼多計較,該有多好……”

該有多好?上官婉音猛地覺得心口一酸,想到兩人一路走到現在,歷經了多少坎坷波折,更是酸澀的難以抑制,胸口有氣流翻涌上來,幾乎被煙塵嗆出眼淚。

若是隻有一刻,那就珍惜此時罷。總歸是緣分天註定,他其實也不是個無情的人,否則,也不會這般的對待自己,不是麼?

上官婉音緩緩閉上眼簾,一點點止住淚水,深深吸了一口氣,道:“皇上好端端的吃魚就吃魚,卻把我惹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君玉碸見狀,果然見她臉頰緋紅,淚水已經灑出眼角,連忙起身道:“哎呀,對不起,朕不是有意的,朕只是有感而發,來,朕給你擦拭一下眼淚.......”。

“臣妾沒事,都怪皇上烤的魚太難吃了。”上官婉音扭過頭,語氣裡有些喜悅的哽咽。

“真的?朕烤的這麼難吃,你還吃完了這條?真是,來,朕自己也嚐嚐。”

君玉碸說着,真的埋頭就吃了一口自己辛苦烤出來到魚。這一嘗才知道,真正是難以下嚥啊!不說調料的味道全然沒有透進魚身裡,就連魚面,也是一段焦黃髮黑,一段看起來還似沒熟透一般的。也是幸虧,上官婉音這等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居然真就吃下去了.......

“那........唉,看來朕是沒有做廚子的天分啊,這麼難吃,可是難爲你了。要不,還是叫廚子烤兩條上來吧,咱們先就不吃了。”

君玉碸的聲音亦有些凝滯,擡首望向如滿天寶石閃耀的星空,於上官婉音身邊緩緩坐下,“沒有宮燈的映照,星光比平日璀璨許多,咱們一起坐着賞月觀星,也不失爲一件美事。”

上官婉音倚在君玉碸懷裡,依舊合着眼簾笑道:“不如,臣妾就閉上眼睛,皇上替臣妾看了。哪一處星星最美,哪一顆星星最亮,都由皇上來告訴臣妾,可好?”

君玉碸聞言大讚,將她緊緊的摟在懷中,貼在耳畔朝星空指指點點,不斷的輕聲言說。

秋日的星空清澈明淨,月華也是淺淡若水,自萬丈高空漫無邊際的鋪灑下來,勾勒出帝妃二人溫馨朦朧的輪廓,猶如一場捨不得醒來的美夢。

上官婉音輕柔的貼在君玉碸胸膛上,聆聽着他的心跳和聲音,輕聲問道:“皇上,身上涼不涼?夜裡漸漸起風,不然等臣妾取件披風出來?若是凍壞皇上,可就沒人給臣妾烤魚吃了。”

“你呀,真是大膽。”君玉碸將她的臉捧起來,認真的看着,佯怒笑道:“原來你不是擔心朕的身體,卻只惦記自己的魚。”

上官婉音嫣然一笑,“正是,皇上打算如何?”

“朕要把你----”君玉碸只說了半截,卻聽遠處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頓時警覺起來,朝遠處的劉產高聲喝道:“這個時候,怎麼還會有人闖入芷蘭軒?到底是宮裡頭有急事,還是有歹人進來,還不快去看看?!”

“是!皇上娘娘請稍等,奴才這就去!”劉產不敢怠慢,立時奔了出去。

上官婉音也有些不安,只得收拾起方纔的心緒,起身道:“此處禁衛甚多,想來外人是不能夠進來,皇上不用太擔心了。”

君玉碸的神色絲毫不見消減,鎖眉嘆道:“天都黑成這樣,若是宮中的人過來,那必定是十萬火急的事,朕怎麼放心的下?原本還打算陪你在這兒歇一夜,看來多半又要趕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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