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初說着,忽然又道:“對了,我聽說,盛重華一年多之前已經娶了妻子,娶的還是白府的二小姐?你當時在京城,有沒有收到請帖?”
作爲皇帝君玉碸的義妹,朝廷冊封的公主殿下,葉赫明露如今的身份自然是十分金貴的。盛府娶親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不給她派請帖。
她點點頭,道:“盛府的確是有派人專程給我送過請帖,不過我聽說他家跟你的過節之後,就沒有去,也沒有派人去送賀禮。哼,這種小人,何必跟他結交?不過我聽說,這白府的二小姐可不是什麼善茬,聽說進門之後沒多久,就跟婆婆大吵了一架。哈哈,這可真印證了惡人自有惡人磨的古話了。”
“什麼?你說,這白二小姐跟盛府那老夜叉兩個人合不來?這可太好了!”
見子初滿臉歡喜的樣子,葉赫明露便道:“怎麼?看你這麼高興的樣子,你這是想出什麼法子來了?”
子初便湊過去,對她低聲耳語了一番,葉赫明露先是疑慮的皺着眉頭,後來也聽出來了,便連着點頭,最後兩人說定了,分工合作,葉赫明露去負責搞定白二小姐這邊,子初則負責將那個混蛋盛重華約出來,總之,務必要這夫妻兩打消要回孩子的念頭也就罷了。
兩人這面商議完畢,正好皇后和姜嬪的馬車也漸漸趕上來了。子初故意和葉赫明露分開一段距離走,結果觀察之後發現,果然皇后張氏和姜嬪在私底下有一些交流。雖然當着子初和葉赫明露的面,並不說什麼話,也故意沒有視線來往,但葉赫明露身邊的侍女可不是吃素的。
待聽到耳目的回稟之後,葉赫明露和子初都更加肯定了姜嬪的棋子身份,只是,對於如何對付皇后張氏,一時間還真有些一籌莫展。
這天晚上,衆人在五仙林與皇帝的大隊人馬匯合。眼見着天色不早,就下令安營扎帳。
因是野營,晚上自然少不得燒烤飲酒作樂。篝火上架起了烤架,太監們拖出了兩隻肥美的野山羊,據說是皇帝等人經過時隨手射下來的獵物,另外還有不少的野雞野兔之內的,一時間香氣四溢,令人好不垂涎欲滴。
但子初細心的觀察到,身邊坐着皇后張氏和姜嬪的君玉碸,這時卻只是悶悶的飲酒,時不時的盯着那烤架看來看去的,並沒有什麼心事欣賞眼前的風景和佳人。
子初便用手肘噴了噴正在給自己切羊腿的君玉宸,低聲問道:“你大哥他這是怎麼了?沒看他整個人魂不守舍的樣子麼?根本就不像是出來玩的。”
君玉宸看了一眼,而後垂下眼眸,低聲道:“嗯,他肯定是在懷念上官婉愔了。你有所不知,當時他們兩個感情甚好的時候,他曾經帶着上官婉愔去皇家別院郊外的山莊烤魚,還是他親手給她烤的。而今卻是物是人非了,怎能不叫人感慨萬千?”
子初聞言吐吐舌頭,道:“瞧你把他說的還挺長情的,哼,可現在呢?還不是左擁右抱,盡享齊人之福?”
君玉宸將切好的羊腿肉遞到子初的嘴邊,對她說道:“張開嘴,來,看這肉汁多鮮嫩。”
子初嘴裡嚼着羊肉,一時間也沒有再說什麼了,倒是君玉宸忽然有些傷感的說道:“初初,其實你並不太瞭解我大哥。他這個人,最是長情癡心不過的,你別看他現在寵着姜嬪,可我看的出來,姜嬪從來沒走進他的心裡。他喜歡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若他不是父皇的長子,我知道,他肯定是會願意捨棄皇位來跟我爭奪你的。”
“你別瞎說了,他最在意的是自己能不能做皇帝,怎麼可能因爲我而改變這一點?”
“傻瓜,這是我當初親口問過他的,當然,也少不得父皇從中幫着我去給他施壓的。所以,咱們現在能這麼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真要感謝他當初的退讓。”
子初被他這麼一說,有些不好意思的漲紅了臉,期期艾艾的說道:“看你說的,這都成什麼了?哎,對了,你別光顧着給我切了,你也給你大哥送一點過去呀!”
君玉宸這時候索性頑皮的一笑,將裡頭放着幾片烤羊肉的碗送到子初的手裡,道:“你去吧,看大哥那麼傷心,你去給他表示一下關懷,他肯定會很高興的!”
子初聞言忍不住想要給君玉宸敲一記,誰知道這傢伙早就摸準了她的心思,一下子就跑開去跟江堅濤和葉赫明露一起烤肉去了。
子初到底不好當着衆目睽睽之下給老公難堪,再一轉頭,看見君玉碸那寂寞悲涼的身影時,心底一軟,自己不好意思湊上去,便讓玲瓏端着那個羊肉碗,送到了君玉碸面前。
君玉碸本來正在發呆,猛然見玲瓏端着碗近前來,便朝子初這邊望了一眼。
見狀,坐在一旁的姜嬪連忙起身,挽着流蘇上來笑吟吟的說要敬酒,她此時換了一襲絳紅色的織金石榴紋宮裝,臉上霞暈妝畫得精巧細緻,笑吟吟說道:“難得跟皇上一起出來狩獵,臣妾等人也跟着高興。話說起來,今天晚上的篝火宴會能辦得如此熱鬧風光,還是多虧皇后娘娘操持,只怕這些天早累壞了。”
“有內務府的人,本宮也不用做什麼,哪裡會累呢?”
沒想到,皇后張氏卻似乎不領她的情,只是淡淡打斷她,而後自己似乎也覺得這話說得不倫不類,便轉頭看向皇帝道:“皇上,臣妾覺得有些不舒服,這就回去休息了。”
君玉碸見姜嬪和皇后之間你來我往的,面色稍平,應聲道:“去吧,朕這邊自會料理的,你好好歇着就是。”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了。”
姜嬪略客套一句,等着君玉碸飲完清酒,將金伎樂紋八棱杯接回手中,立着不走又問:“皇上,喝着這羅浮春可還好?”
“嗯,酒味甚佳。”君玉碸微微頷首,瞧着她雲鬢上的金靈芝鏤空雙頭釵,看了會笑道:“這支釵很不錯,你戴着也十分相襯,很合你的氣韻。”
姜嬪聞言甚喜,更兼之當着衆人在場,那笑容便綻出別樣光彩,微垂螓首回道:“多謝皇上誇讚,這釵子是皇后娘娘先頭賞賜的。”
“呵,難怪有些眼熟。”
君玉碸微微一笑,卻顯得有些意不在此,“你不用站着,自己下去隨意罷。”
而後才招手示意玲瓏過來,順着子初的身影瞧了瞧,側首問道:“你家主子呢?她如今也越發古怪,凡是熱鬧之時,總是離朕遠遠的,一個人悶頭在那裡做什麼?”
玲瓏看了子初一眼,見她輕輕點頭,便知道她這是讓自己快點回去,於是掩飾回道:“回皇上的話,奴婢也不清楚,或許主子是身子不舒服罷。”
“是麼?還覺得頭暈嗎?”君玉碸似乎是自問一句,眉頭微蹙。
“哪有不舒服,臣妾先前還見到王妃和明露公主有說有笑的,健步如飛呢。”
姜嬪此時忽然在旁邊插了一句,手裡剝着新鮮的綠玉葡萄,囤在六瓣葵口玉碟裡,回頭讓人遞給皇帝慢慢吃。剝完之後便有小宮女捧着銅盆上來,略洗了洗,而後朝皇帝笑道:“皇上,莫非你還不知道?臣妾先前和皇后娘娘走在王妃和公主的後面,聽着王妃在說大皇子聰明伶俐,只是可憐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的照拂。看來,就連王妃和明露公主都覺得,大皇子殿下還是要有母親照看纔好。其實咱們後宮姐妹這麼多,皇上爲何不挑一個出來將大皇子交給她撫養呢?如此,也好爲皇上分憂啊!”
玲瓏聞言先是心裡慌了一下,她知道自家主子不喜歡這個姜嬪,自然姜嬪也絕不會喜歡自家主子。原以爲姜嬪會在皇帝面前多言幾句,卻不想扯出大皇子出來,欲要阻止也是來不及。
果然,君玉碸聽了這話便轉頭看向子初,而後對着玲瓏有些臉色不悅道:“你服侍你家主子這麼久,也知道她的性情的。大皇子一直都是朕派人照看,這樣的事情,怎麼可以隨便議論?難道說,這是覺得朕這個父皇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嗎?”
玲瓏嚇的臉色發白,又不敢辯解,只是點頭,應道:“是,奴婢知道了,一會兒一定轉告主子。”
姜嬪一直含笑站在一旁,此時看着底下皇親國戚們說笑熱鬧,自然不知這邊機鋒往來。
她看着眼前的盛景,只覺滿目都是盈盈笑靨,卻是各自藏着本意,再想着之前皇帝看向子初的那些眼神裡的微妙內容,心下不由生出輕微煩躁。
轉頭勉力陪着皇帝說了會閒話,越發覺得勞乏困頓、興味索然,於是起身離座道:“皇上,臣妾也有些累,想先回去歇會。”
“嗯,是哪兒不舒服麼?”君玉碸眸色擔心,握着她的手問道:“要是覺得難受,朕陪着你回去。”
“不用。”姜嬪微微一笑,“皇上不在這兒坐着,大家也就沒意思了。臣妾只是早起沒睡好,自己靜靜睡會就好。”
君玉碸這才鬆開手,對姜嬪點頭說道:“那就讓侍女服侍你回去,若是有事,你趕緊過來回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