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晏讓湯家父子帶着人護衛謝玉琰,事先吩咐好,若非謝玉琰吩咐,不准他們來尋他。
王晏這樣做,不止是要防範外人,也防着王家人,也就是他父親。
他不想父親早早知曉他與謝玉琰的事,父親的心中有政局有王氏一族,對待謝玉琰的態度上,可想而知會如何。
這不是他要的。
謝玉琰的來歷,他猜到了幾分,她要做什麼,他大約也知曉,不過這些何必向旁人解釋?相反的,他不想她的秘密被旁人探知,免得爲人所利用。
即便是他父親也不行。
爲人子,能做的,他都會做好。
但不能因爲他歡喜一個人,她也要受到王氏一族的桎梏和利用。
不去將湯家父子叫來問話,但他能用王家眼線,打探旁人的消息,進而推測出她在做些什麼。
王晏回到家中,徑直進了書房,然後仔細聽桑典稟告。
桑典道:“攔住許大人的叫郭雄。”
桑典將郭雄大致的情形說了一遍。
“汴水上,現在郭雄還算有些名氣,不過也是剛剛纔買了船隻,還沒有成氣候。”
王晏仔細聽着。
沒有成氣候的人才好用。
來到汴京好幾年了,有些本事卻還沒能有所成就的人,必然缺少些東西,要麼是銀錢,要麼是機會。
謝玉琰初來汴京,也需要人手,不管是銀錢還是機會,她都能拿得出來。
只要能雙方都得利,就能在一起做事。
桑典繼續往下說:“那郭雄應當是被人所害,因此尋許大人告官。”現在眼線能探聽到的只有這些。
王晏道:“許懷義接了沒有?”
桑典點頭:“帶着那郭雄回許家去了。”
“許懷義現在是刑部任詳覆官,”王晏道,“郭雄尋他也沒什麼不妥。”
桑典欲言又止。
王晏看到他的神情點點頭。
桑典立即露出驚詫的神情:“真的是大娘子?郎君如何得知?這才一天的功夫,就有動靜了?”如果是真的,那也太快了些,不過想想也是謝大娘子的一貫做法。
王晏不迴應桑典,反而道:“去查查,汴水上是誰家的買賣?”汴水上的事,又是可用之人,找的還是許懷義,哪裡來的這麼多巧合?
桑典應聲。
謝玉琰讓人去尋許懷義,顯然不相信衙署,汴水上的買賣一向都掌控在京中達官顯貴手中,敢於與達官顯貴作對的人,也就是許懷義了。
以許懷義此時在刑部的官職,想要做事並不容易,不如安排些人手從中幫忙。
王晏拿定主意,寫了一張字條,將桑植叫過來:“你去尋蔡徵將這封信函交給他。”
蔡徵比王晏大幾歲,當年科舉的路上得了傷寒,多虧王晏救濟銀兩,後來兩人經常書信來往,蔡徵頗爲贊成王晏的政見,明面上卻又沒有與王家有任何交情,不曾拜見過王相公,是王晏自己的關係。
蔡徵在大理寺任職,與許懷義從前就有來往,現在前去也能得許懷義信任。
桑植拿着信函去尋蔡徵,還不忘記仔細看了看自家郎君。
郎君的心情比昨晚要好,沒等他出門就取了肉乾,推開窗子喚狸奴回來。
狸奴正在院子裡,蹲守一隻鳥兒,聽到動靜,快步跑進屋子。
王晏將肉乾遞過去。
此時屋子裡只有一人一貓,王晏低聲道:“她挺好,不用再擔憂。”
狸奴彷彿聽懂了似的,開始歪着頭專心對付那肉乾,將肉乾咬的嘎巴作響。
王晏看着狸奴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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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好林夫人要去給兒子送杏仁酥,走到門口,透過窗子看見王晏眉眼舒展,彎起的嘴角上滿是笑意。
林夫人不禁一喜,看兒子那般模樣,生像是在思量哪家的女郎,不過又往前幾步,就瞧見了胖成一個球的狸奴,林夫人不禁嘆口氣,是她想太多了,她就不該抱着幾分期望。
……
許懷義家中。
郭雄擡起頭看着屋中的擺設,屋子裡只有一張桌案,一把椅子,別說沒有博古架這樣的東西,就連書畫也都放在一隻瓷缸中,那瓷缸做工也是尋常,就是市集上賣的最尋常的那種。
院子裡只有一個老奴,在幫他們燒熱水。
郭雄心中感嘆,這許大人家中已經能稱得上……寒酸了。
郭雄道:“許大人還不曾娶妻?”都說榜下捉婿,許懷義這樣的人應當早就被人盯上了纔是,怎麼反倒家中空空如也?
許懷義搖搖頭。
郭雄道:“所以外面的傳言都是真的,許大人爲了查案不惜得罪顯貴,所以從大理寺到了刑部……也因此沒有人願意……”
郭雄沒有繼續說下去。
許懷義道:“沒人願與我結親?”
郭雄只得點頭。
“傳言不可信,”許懷義道,“你有什麼冤情,現在仔細與我說來。”
郭雄就將如何來到汴水,怎麼遇到馮家人說了一遍。
“汴水上本是孫家、周家、吳家、鄭家的天下,他們把持着四條河道,運入京中的貨物都經他們的手,而且他們與城中的商賈有來往,貨物根本不愁買賣,自然就在水上越做越大。這些人仗着財大氣粗,就動輒欺壓船工,在他們手中打殘的人不止一兩個。”
“我委實看不上他們欺壓船工,就將那些人收留下來,還買了幾條船,帶着他們一同在水上討生計。”
“就是因此得罪了這幾家人,被他們處處針對,稍不留意他們的船就要撞過來。”
“明明是他們動的手,卻要讓我去修船,我前去告官,他們卻買通了我船上的人,最終……賠了一大筆銀錢。”
“吃過一次虧,我就有所準備,讓人在船上準備棍棒,將一端用稻草、布帛綁住,若是他們船隻靠過來,就用棍子去戳,既傷不到人,又能防住他們橫衝直撞,他們一時拿我無可奈何,也就是這樣,我纔在汴水上紮下根來。”
“我還以爲這樣就好了,反正也不碰他們那些大買賣,這樣倒也安定了幾個月,前不久卻讓我們找到了二弟未過門的娘子,馮二孃。”
“馮二孃和哥哥來汴京是爲了告官,卻不知爲何被人賣去了瓦子做女颭,我二弟去詢問,得知需要二百貫錢,我們手中哪有那麼多銀錢?二弟心急如焚,就四處打聽消息,想要多做些買賣。那賣香料的趙昆就是這時候湊了過來。”
許懷義聽到這裡開了口:“那趙昆讓你們幫忙運香料?”
“正是,”郭雄道,“他們就是爲了逃過朝廷徵收的抽解錢,才找到了我們,但我知曉這買賣決計不能做。”
“按本朝法度,私運香料是重罪。再者這麼好的買賣如何能落在我們頭上?他們該尋那四家人才對。”
“那趙昆還恐怕我二弟反悔,送上了五兩銀子做定金。我那二弟一看銀錢,就衝昏了頭,非要做這一筆買賣,好去救馮二孃。”
“二弟可能看不透,但我卻心中明白,這樁事來的蹊蹺,與那幾家陷害人的手段沒什麼不同。”
郭雄正思量後面的話要怎麼說,沒想到許懷義道:“你說的馮二孃家,是那個開布帛鋪子,後來賠光了家財,夫婦兩個自盡的那個馮家?”